“嘿!有意思了!”白桐知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笑了。
凤举透过帘子看向说话之人,五十多岁的长者,满头乌发,唯有鬓边有一缕银丝垂落。
容貌普通,中短身材,与凤举以往所见的那些名士琴者们相比,此人的外貌实在算不得出挑。
但是在他穿过人群时,银丝在鬓边舞动,浑身散发出的气质显得整个人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此人凤举见过,琴师江古,排名一百二十七位。
齐如秋拒绝与凤举竞琴,就是因为两次竞琴都败在此人手下。
在凤举看着对方之时,对方也已经走到了对面的琴轩前,湖光微澜的眼睛看向凤举,笑容潇洒:“不知小郎君意下如何?”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凤举身上。
虽然她之前几场竞琴都胜了,可是这一回,她选择的是齐如秋,跨越一百四十多名已经是令人咋舌,即便她真有把握胜过齐如秋,但齐如秋是江古的手下败将,谢无音也未必能胜江古。
凤举没有立刻回答,虽说即使败了也没什么,可是……她不想败啊!
迟迟听不到她的答复,前面的白桐知着急了,回头看向凤举,悄声问道:“谢小子,你上回不是旁听过他与齐如秋竞琴吗?可有把握?”
大概是为了给凤举解围,不让她太过难堪,白桐知又提高了声音说道:“没关系,你若是没有把握,试试又有何妨?切磋而已,相差如此之大,即使输了也不丢人。”
凤举感激地笑了笑,这个老爷子虽然脾气古怪,态度也不好,但待她却是实心实意的。
“白师傅此言甚是!我近来常听人提起你,对于众人口中的琴中鬼才甚是好奇,难得今日遇上如此良机,就想与你切磋一二,不知你可愿意?若是不愿,我自然也不会勉强。”
凤举起身走出坐席,对着对面躬身作揖:“长者不吝赐教,无音自不当辞。”
“好!够胆色,只是我今日未带琴,白师傅可有弃置不用的琴借我一用?”
江古这句话很有意思,被白桐知弃置不用的琴虽说再差也差不到哪里,但至少是不能与凤举手中的沧浪相提并论的。
他如此做有些相让凤举的意思。
白桐知自然也听出来了,他笑着眯了眯眼睛,回头看向凤举,意味深长。
“谢小子,你听懂了吗?”
凤举报以微笑:“听懂了。”
白桐知说道:“其实琴不过是个外物辅助而已,相差不会太大,不过既然对方有意相让,这个便宜你要不就占了吧!今日这场竞琴你本就有些吃亏。”
他在说这些话之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避讳在场其他人。
那些人听到后只是小声交谈,并未表现出强烈的反感,显然也赞同白桐知所言。
不过……
凤举望着白桐知别有意味的笑脸,不禁莞尔一笑。
“老爷子既然已经了解了无音的脾性,又何必多此一举来征询我呢?”
白桐知闻言,立刻大笑着拂袖向外走去,留下松台内诸人满脸不解。
方才,这一老一少究竟是在说什么?
在白桐知离开后,江古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凤举。
此前关于这少年郎的传言听了不少,无不是赞叹之语,原以为少年成名,多少会有些狂性,可是今日看来,倒是令他有些出乎意料。
对少年心生好感,江古嘴角轻勾,走向品评席中央的席公。
“席公!我有一事想与席公商议。”
两人虽然一个是琴士,一个只是琴师,但席公对于江古却有种敬意。
“江琴师不妨直言。”
江古说道:“听说今日是这谢小郎君参加的第五场竞琴会了,他本是与齐如秋竞琴的,却被我横插了一脚,我与他之间有着一百四十余名的差距,今日若是他真能胜我,便说明他也足以胜过齐如秋,那便判定他今日胜了两场,不知可否?”
其实当初定下这七胜之约本就是有问题的,别人竞琴一场前进一名,谢无音竞琴一场跨越几十名甚至上百名,若是他也如寻常人那般,每场竞琴只挑战排在自己前面的那一名,他早就已经胜过上百场了。所谓的三月七胜之约其实谢无音早就完成了。
照此而言,江古这个提议完全不算过分。
席公面带犹豫地看向了凤举。
其实,他也早就明白,当初定下的约定在这个少年神鬼一般惊人的天赋面前早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自己当初之所以对沧浪濯缨抱着执念,主要就是因为向准,总期待着有朝一日向准会回来,可是如今,向准归京多时,却从未露过面。
正如谢无音初次所言,向准,已死。
心中默默叹息,席公对凤举说道:“谢小郎君,若是今日你能胜过琴师江古,那么,当初的七胜之约就此了结,你意下如何?”
就连品评席上的上百人都开始替凤举感到高兴,兴高采烈地看向凤举。
可是他们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凤举的回答。
酌芳扭头看向凤举,想要出声提醒她,却看见她正在低头数着手指。
“入秋了,清婉族姐的生辰好像快到了吧!”
数完了,她合拢手指呢喃一句,狡黠的笑意瞬间将两汪凤眸点亮。
她说道:“多谢席公,不过,既然当初当众定下了这份约定,无音也不愿被人说我是投机耍滑才得胜的,不若就依江琴师之意,今日我若胜,便算胜了两场,余下一场,改日无音再另他人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