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重山与姚荃江也算是旧识了, 当年虽然只见过一回, 但是因为同爱着一个女人, 很多地方, 他们彼此间也达成了共识。
柳重山瞒着郭氏的事情, 姚荃江是知道并且赞成的。
不管怎样, 当年事情已经发展到那个地步, 他除了成全外,再没别的更好的法子。
她以为他死了,所以她嫁了别人, 他一点都不怪她。他怪自己,怪自己为什么没能争气点,早早托人捎带一份信回来, 告诉她其实自己还活着。
这些年来, 虽然姚荃江已经想得很开了。但是当郭氏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些稳不住情绪。
他不敢看她, 他想看, 但是不能看。
所以, 姚荃江便只跟柳重山打招呼。
其实他越是逃避, 越是说明他在乎, 他并没有做到释然,也做不到忘记。在场的人, 心里都明白,柳重山更是明白。
所以, 柳重山也没再隐瞒什么, 直说道:“是娘子知道你回来了,所以,她想来看看。”
姚荃江轻笑一声,这才鼓足勇气再次朝郭氏那边望去。
他手紧紧攥住圈椅的扶手,面上从容淡定,那双温润的眼睛轻轻朝郭氏扫去,姚荃江眯眼笑着道:“我与琼花情如兄妹,这一别,可就是二十年。”
郭氏不争气,想着不要再哭的,但是实在忍不住。
她以为他死了的!她一直都以为他死了的。现在忽然好端端坐在自己面前,她应该是什么感受?
柳重山见妻子说不出话来,他也沉默。
姚荃江故作淡定,却是端起茶杯喝水的时候,手一抖,茶碗翻了,泼了自己一身的茶渍。
姚阿娘摇头叹息,看了眼儿子后,对郭氏道:“你能有这个心,咱们姚家都记着呢。琼花,伯娘这辈子都没亲生闺女,其实一直都拿你当亲闺女。以后,荃江就是你亲大哥,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来咱们家。”
“我……我知道。”郭氏应着。
她因为哭得厉害,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怕丢人,也怕在场的人都为难。所以,郭氏立即站起来道:“我回去了。”
说罢,匆匆朝姚阿娘福了下身子后,转身就跑了。
柳重山也立即起身,朝着姚荃江抱了抱手,追了出去。
姚家的堂屋,瞬间死寂无声。
姚二郎望了望自己大哥,想着当年大哥若不是为了代替自己去从军,他跟琼花也不至于成今天这个样子。
姚二郎知道兄长心中其实一直都没放得下,所以,他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告诉他柳重山纳了妾的事情。
“柳老爷不管是对琼花,还是对郭家,都是好得没话说。不过,前两年,他纳了一房小妾。”说到这里,姚二郎停了下,朝自己兄长看去,果然见兄长目不转睛望着自己,他才继续说,“这房小妾挺厉害的,不但生了个儿子,而且柳家的生意,她也多有插手。”
“柳重山再敬爱妻子,但只要有这么一房几乎可以跟结发妻子平起平坐的妾氏在,想必琼花心中也不会多好受。”
姚荃江没想到,当初口口声声说爱琼花的人,竟然转头便纳妾生子。
他对他说过,让他好好待琼花,他就是这样好好待的吗?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乃是稀松平常之事,但是既然他娶了琼花,他就该断了那些念想。他想求子嗣继承家业,可以,从宗亲里抱一个,或者就算外面与人生一个儿子,又何必那般抬举一个妾,而伤琼花的心?
姚荃江之前并不知道柳重山纳妾的事情,他相信柳重山的为人,觉得他会一心一意待琼花。
所以,这些年来,他也并未多打探琼花的消息。
但是现在……
只短短片刻功夫,姚荃江的脑海里,已经转过数个念头。
姚二郎又道:“前些日子,不知道柳家发生了什么,那个小妾回了娘家。不过我想,她倒是未必真的就愿意自此离开柳家。往后会不会再发生些什么,谁都不知道。”
姚阿娘说:“不管怎样,这都已经是人家的事情了。各人有各人的日子过,咱们也不好插手柳家的事情不是?”
“娘,怎么不好插手?”姚二郎总觉得对不起自己亲哥,尤其是知道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未曾真正放下过郭琼花,“当年大哥若不是为了我,他跟琼花早做了夫妻。是我不好,我是罪魁祸首,是我将你们害成这样的。”
“二郎。”姚阿娘说,“你别这样,你哥可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可是我怪我自己!”姚二郎情绪忽而失控起来,“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怪自己。大哥越说不怪我,我心里越自责。刚刚琼花来,她都哭成什么样了?要我说,当年大哥回来的时候,就该把一切都告诉她,让她自己做选择。”
“柳重山不是个东西,仗着自己有些臭钱,尽瞎装好人。他要是真为了琼花好,才不会做出那些惹琼花不开心的事情来。”
“二郎!”姚阿娘严肃了些,嘴巴朝长子那边撇了撇,轻声提醒,“差不多得了。”
自始至终,姚荃江都没说过一句话。
本来姚荃江是只打算在家里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走的。但是临时改了主意,第二天一早,他早早便候在了郭家外面。
郭雪山的腿,算是保住了。
在郭家歇了一夜后,一早起来,都打算立即回城里去。
临走前,齐明茹再次叮嘱梅氏,让她按着她说的那样,好好帮郭雪山清洗伤口跟换药。
郭氏哭了一夜,眼睛都肿了。
她怕丢人,找了个斗笠戴了起来。
郭老太太到底担心女儿女婿,也怕女婿因为此事心中生出芥蒂来。临走前,还拉着两人到跟前说了好些话,让他们好好过日子。
柳重山看出了老太太的担忧,郑重承诺道:“岳母请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待娘子。”
“好,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连连说了几句“那就好”,最后紧紧握住女儿手说,“娘知道你性子软,但是你也不能仗着你夫婿疼你,你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了。女婿一个人打理柳家里里外外那么多家业,他也辛苦。”
“外面的事情你帮不上,但是家里的事情,你得要好好上点心。”老太太是为了女儿操碎了心,“为了你,女婿将苏姨娘都赶走了,你万万要念着他这个好,知道不?将来待柏哥儿,也一定要视如己出。”
这些话,都是说给柳重山听的。
柳重山听后,倒是沉默了。
郭氏点头说:“娘,您放心,我知道的。”又叮嘱老人家,“您在家要好好的,千万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您定要托人去城里告诉我,好不好?”
“好了,你就别担心娘了。”老太太拍了拍女儿手,转身喊了外孙女来,“知道你们城里事情多,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不忙的时候,一定要多回来看看我。”
“我知道,我会的。”柳芙腻在外婆身边,亲亲热热的,“我嫁的人家很好,太婆婆最和蔼了。只要我想回娘家,她都会答应。”
老太太也替外孙女高兴:“遇到了这么好的人家,是你的福气。既然人家坦诚相待,你也不能耍小聪明欺负人,知道吗?”
年前外孙女闹和离的事情,老太太可都知道。
“我懂的,我会跟夫君好好过日子。”
一行人有说有笑走到院子外面来,却在看到负手候在外面的姚荃江的时候,笑声全都戛然而止。
姚荃江倒是镇定从容,他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掠而过,最后朝着郭老太抱拳行礼。
“见过婶娘。”
郭老太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姚荃江了,昨儿他回来,她因为担心儿子腿的事情,也没去姚家凑热闹。
此番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尽量将眼前的人跟记忆中的那个靠起来,忽然又想到二十年前来。
郭老太也忍不住,鼻子有些酸涩起来。
“荃江……你终于回来了。”
姚荃江略微低了半头,以表敬畏:“是,我回来了。”
郭老太说:“来,进屋说吧。外面冷儿,咱们娘儿俩进屋好好说说话。”
姚荃江轻轻笑着,颇为儒雅。
“一会儿去跟婶娘叙旧,小侄此番有些话想跟柳老爷单独说。”
“这个……”郭老太讶然,狐疑的望了姚荃江好一会儿,她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婶子的面说吗?”
姚荃江没答话,只是望向柳重山来。
柳重山转身,恭敬对郭老太说:“岳母,小婿去去就来。”
“那也好。”郭老太点头,转身前,还是有些不放心,特意叮嘱说,“荃江,说完了别急着走,婶子也有话想跟你说。”
“是。”姚荃江应着。
*
怕郭家人听见,姚荃江邀请柳重山去田埂间说话。
正是农闲时节,田地里都没人。
“找我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柳重山停住脚步,负着手。
他脸上虽隐隐含着些笑意,但是眼睛里却并没有笑。
姚荃江点点头。
“我是为了琼花的事情来的,想必柳老板应该猜得到。”
柳重山说:“我跟娘子十八年夫妻,几乎是从未红过脸吵过架。知道你待琼花如亲妹,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她。”
姚荃江脸上表情一点点敛尽,他肃容的时候,整个人身上的气势立马就不一样了。
“当年你答应我的,可并未做得到。”姚荃江此番过来,就是打算要跟他算账了,“我记得当初找你的时候,你自己亲口说过,这辈子,除了琼花外,再不可能会有别的女人。柳老爷,自己说过的话,不会转头就忘了吧?”
“我没忘。”柳重山脸也沉了下来。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心里便没怎么好受过。
只不过,碍着郭家人的面,他不好表现出来。再说,当年瞒着妻子那件事,也的确是他有错在先。
“我没忘。”柳重山又重复了一句,倒是坦率,“你想提苏氏的事情,是吗?好,既然你作为兄长,想跟我算这笔账,那我也如实相告。”
“我与苏氏的事情,实属意外。再说,现在她也已经不在柳家。”
再提起这件事情来,柳重山面色更是阴沉。
姚荃江望着柳重山,看了许久,才说:“你并未做到当初的承诺,你到底是辜负了她……还记得当年我怎么说的吗?不求别的,只求你好好待她,若是你辜负了琼花,让她伤心了,我姚荃江必然不会放过你。”
柳重山也火了:“你想怎样?”
是啊,他想怎么样?事到如今,他又能怎么样?
“我只问你一句,你曾经的那个姨娘,真的舍得就此打发了?”
这句话,更是触及了柳重山的底线,他柳家的事情,并不愿外人干扰。
“这件事情,好像与姚老爷无关。”柳重山声音冷冷的。
姚荃江说:“既然我是琼花的兄长,她受了委屈,便是与我有关。”
“哪门子的兄长?”柳重山质问,“姚老爷,你扪心自问,此番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姚荃江沉默,冷眼望着柳重山。
此时此刻,他清清楚楚看明白了。当年,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明白。”姚荃江不再多言,只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来。
他倒是也不怕,左右如今只要顾家回得来,他便也能跟着一起回京受封赏。
他屡立战功,加官进爵,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只要有他在,柳重山纵然再财大气粗,他也不敢欺负琼花。
两人正沉默着,不远处,忽然有一群人路过。一个个气势汹汹的,手里还抡着家伙。柳重山瞧着某些面孔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没记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等几人经过后,往邻村的方向去的时候,他忽然想了起来。
这几个人,是董家人。
其中那个十多岁的少年,是董绣春的兄长,也是苏氏的儿子。
柳重山眉心皱成小山,明白过来后,他眼睛倏地睁大,便立即跟着几人一起往邻村去。
姚荃江站着没动,他负手立在田埂间,只朝着柳重山离去的方向看了会儿,便转身回了郭家。
“重山呢?他怎么没一起回来?”
郭老太见只姚荃江一人回来了,并未看到女婿,心里总归担忧。
“他有些急事要处理,一会儿就回来。”姚荃江随意答了一句,并未明说柳重山的去处。
郭老太还是不放心,眼睛不时朝外面看,低声说:“他在这里能有什么急事?可别是出了啥事情吧。”
柳芙目光在几位长辈脸上来回转,她盯着姚荃江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安慰外婆说:“您放心吧,爹爹又不是小孩子了,他肯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再说,姚伯伯的话,您怎么也不信?”
听到有人唤自己,姚荃江看过去,冲这个小辈笑了笑。
昨天晚上,他找二郎细细问了如今柳家的情况。得知,这个闺女嫁了顾家四郎。
那个顾家,也就是他熟悉的那个顾家。顾四郎是顾旭的胞弟,虽然他没见过这个顾四郎,但想着顾旭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的兄弟,自然错不了。
也是这丫头有福,误打误撞,竟然嫁了个流落市井的世家子弟。
那回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奶娃。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都这么大了。
出落得亭亭玉立,跟琼花年轻的时候很像。
柳芙也望着姚荃江笑,一夜的功夫,她差不多已经弄明白这位伯伯的身份了。
说起来,她与这位伯伯,前世的时候还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原来他跟自己的母亲,还有那样一段姻缘在。
可惜的是,前世他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病逝,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重活了一世的缘故,今生这位伯伯回来得早了很多。还有顾家也是,顾家平反的时间,也比前世提前了很多。
柳芙想,这位伯伯将来会受封伯爵。若是有他如亲兄长一样对母亲照拂着,那苏氏等人,根本不必再放在眼里。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娘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爹爹也是。
若是爹爹与娘亲真的缘分尽了,倒是不如散了各自嫁娶的好。
“琼花,我有话与你说。”姚荃江喊了郭氏一声,继而他转身率先离开,往院子一角去。
郭氏是个没主见的,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
柳芙说:“娘,我陪你一起去。”
“好。”郭氏忙紧紧攥住女儿手。
姚荃江有话与郭氏说,柳芙一个小辈不便听,便就远远候在旁边。
“大哥,你想说什么?”两个人站在一起后,反倒是郭氏先开的口。
昨儿晚上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她的确一时间接受不了。但是现在,反而好了很多。
他还活着,多好。
她为什么要哭?她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
姚荃江到底顾及郭氏声誉,站得离她有些远。问的,也多少些嘘寒问暖的话。
“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挺好的。”郭氏笑着,却始终没勇气去望姚荃江的眼睛,她回答着他的话,目光却望向别处,“你也挺好的吧?嫂子……是不是也好?”
姚荃江笑一声,没直接回答她的话,只说:“一晃都二十年过去了,你女儿都嫁了人。”
郭氏说:“是啊,我们都老了。”
两个人有二十年没见面,再相处,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重山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郭氏与姚荃江站在一起说话的这一幕。他背负着手,微垂眼眸,似是有片刻的迟疑停顿,但之后,还是大阔步走了过去。
“爹爹。”柳芙喊了一声,倒是坦然,“姚伯伯与娘说了几句。”也没多解释,又问,“您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柳重山认真看了女儿一会儿,似是在犹豫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夫君。”郭氏已经看到了丈夫,忙朝这边走来,站在他身边,似是刻意般,她挽着丈夫手,笑着跟姚荃江道别,“我们得回去了。”又对女儿道,“芙姐儿,跟你姚家大舅道别。”
这些礼数柳芙还是懂的,便笑着福了身子。
*
柳重山骑马,郭氏带着柳芙和齐明茹一起坐马车。
一路上,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话。郭氏好几次撩开马车侧面的帘子来,想跟驱马伴在马车旁的丈夫说话,只可惜,她几次想说什么,柳重山因为想着心事,都没注意到她。
最后,还是柳芙实在受不了了,对母亲说:“娘想说什么就说吧。”
“算了,没什么。”郭氏笑着,摇了摇头。
柳芙心疼母亲,抱着她手说:“有什么话,你可以对我说啊。凡事别都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受些。”
“娘知道。芙姐儿放心,娘没事。”郭氏握住女儿手。
柳芙说:“那好吧,我信娘的话。”
郭氏想了想,还是对女儿道:“虽然顾家人好,顾老太太也疼你。但是正因为如此,你才更要知道珍惜。娘没事,你也不必在家陪着娘,早早回去吧。”
柳芙歪头靠在自己娘肩膀上:“可是人家就想多陪陪你嘛,这几天夫君不在家,我一个人呆着也挺无聊的。再说,好不易跟祖母求了机会的,娘可别赶我走。”
“娘怎么会赶你走,只是,你已经是人家的人了,凡事不能太任性。”郭氏疼闺女。
柳芙撒娇:“我知道的,那我今天再呆在家里住一晚上,好不好?明天晚上回去住。”
郭氏哪里有不愿意的,当然说好。
她搂着女儿说:“你过完年十七了,也不算小了。差不多的话,你们也得准备着要个孩子。这夫妻间,有了孩子,才能靠得更近些。”
“你若是生了个孩子,不管儿子女儿,总归都是女婿的骨肉。家里有孩子牵绊着,他外头再忙,心也会一直记着家里。”
柳芙眨了眨眼睛,想着,若是真有了个孩子,是不是会好些?
齐明茹望着坐在对面的母女,好生羡慕道:“婶娘对芙姐姐真好,我娘要是能这样对我,我做梦都得笑醒的。”
郭氏忙说:“你娘就是稍微严肃了些,对你还是很好的,你也别这样说你娘。”
齐明茹撇了下嘴:“她老人家也太严肃了,从来不对我笑。平时都不管我,只在有事情的时候,才会想到我。”
郭氏想着,倒也觉得齐明茹可怜。
一个女孩子家,现在都十六了,也没人帮着张罗说门靠谱的亲事。
齐家老嫂子,平时深居简出的,她们一年也难得见一回。而且,齐嫂子的确不喜与人多来往,就算她有心想帮忙牵线给明茹说亲,也不知道跟谁说的好。
“算了,不说我了。”齐明茹倒是想得到,“我这样也很好,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没人管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怎么,还要走?”郭氏关心。
齐明茹点头说:“过几天就走,兄长那里需要我帮忙。”
郭氏说:“你一个女孩子,不管怎么样,总得嫁人生子的。你哥哥嫂嫂,可在京城给你物色了人家?”
齐明茹倒是不急,只笑着说:“哥哥嫂嫂对我倒是上心,不过,他们管不着我的。我将来想嫁的男子,一定要是自己喜欢的才行。”
这一点,柳芙其实还是挺佩服齐明茹的,总觉得她的想法很开明。
前世,若不是她被苏氏逼急了,也未必会坚持和离。
*
柳芙呆在娘家陪了母亲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她去了铺子里。
如今柳荷夫妻都来帮忙,一见到柳芙,张百业忙说:“二妹,你来得正好。那个姚老板如今人就在富阳,我打探到他此刻在四方酒楼,你要不要去会一面?”
柳芙正有此意。
“爹爹不知道吗?”柳芙想去跟姚老板打个照面,混个脸熟也好,请他吃顿饭,以后生意也好谈一些,“你没跟爹爹说?”
张百业说:“一早上都没瞧见大伯父人,我也正急着找呢。不过,你来了,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多谢姐夫。”柳芙感激。
同时,她也觉得,自己年前做的那个决定太对了。自己这个堂姐夫瞧着闷不吭声,其实人是挺聪明挺机灵的。
柳芙等不急了,直接带着金雀儿往四方酒楼去。
这个四方酒楼,正是姚老板名下的产业,是整个富阳最好的一家酒楼。
柳芙带着丫鬟杀过去的时候,姚戍前正呆在三楼跟顾晏汇报近况。
两人面对面坐在窗户边,中间的矮几上,正煮着茶。
姚戍前意外朝楼下看了眼,而后笑着道:“好像是四奶奶。”
顾晏正端着茶在喝,闻声轻唾了口后,也朝窗户外面看去。继而搁下茶杯来,动作悠然地甩了甩略微有些宽大的衣袖,一时倒是没做声。
“昨天,柳老板也想约我见面,不过,我让人给推了。现在四奶奶找来,四爷您说,我要不要见?”
顾晏只略忖片刻,便道:“你跟楼下人说一声,让她上来吧。”
“是。”姚戍前应一句,立即起身往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