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楼喻要跟汤诚辩论一番呢。
汤诚眼皮一掀,楼喻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众人也都讶异着,便听楼喻道:
“朝中缺乏良臣,从地方调动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臣提议,调宜州知府、莱州知府、江州知府入京为官罢。这三州知府为政期间,皆甑尘釜鱼、官清法正,确实大材小用了。”
所有人:“……”
合着您在睁眼说瞎话啊?
汤诚皱眉:“这三人……”
“这三人哪里做得不好吗?”楼喻不解问,“他们也都勤王有功,汤将军何必厚此薄彼?”
他一本正经道:“真要说来,范玉笙不过为官两年,资历尚且不够;段衡为政期间,致湖州数次洪水泛滥,当不得汤将军这般夸赞。”
汤诚:“……”
楼秉心中不由暗叹。
他的这位族弟总能找到堵住汤诚的法子,且乍一听完全合情合理,找不到漏洞。
楼喻俯视着汤诚,对他微微一笑。
他还得感谢汤诚提出这个建议。
成为东安王后,他势必要加深对八州的掌控。
楼喻正想着如何剔除一些无能且没有忠诚的官员,汤诚就给他递了一个枕头。
他怎能不感谢?
汤诚不由抽抽嘴角,越跟楼喻打交道,他就越发觉得楼喻此人滑不溜秋。
既然文臣这边路子走不通,那就走走武将吧!
霍家翻案已成定局,汤诚继续反对并没有任何意义。
倒不如先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届时再谋其它。
早朝结束后,楼秉下达谕旨,传至包括江州、宜州、莱州在内的其余多个州府,调十数位官员入京担任要职。
楼喻回到行馆后,便写了一封信,交待人事安排。
他手下不少人经过历练,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既然掌管八州,他自然希望八州都是自己人。
现在调走三个,他需要补充三个过去。
魏思担任宜州知府,沈鸿担任江州知府,吕攸担任莱州知府。
除此以外,沧州知府由方临接任,楼喻打算将范玉笙调到庆州总衙任副衙长一职。
总衙建立时,设衙长一名,副衙长两名。
楼喻是衙长,其中一位副衙长由杨广怀担任,另一位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范玉笙在沧州历练两年,能力也不俗,调来当副衙长合情合理。
吕攸原本只是庆州府衙的一个小司工,追随楼喻后,他一直在不断学习,而今已成为楼喻手下一员干将。
但他一直在工部打转,到底不能彻底挖掘他的潜力,派出去当几年知府正好锻炼锻炼。
沈鸿同样如此。
不过这两人手底下还有不少工程项目亟待解决,未来的一段日子里,他们肩上的任务会非常重。
所幸这几年,魏思他们培养了不少人手,加上之前范文载吸引来的人才,这几人调走之后,会有合适的人替补上来。
楼喻写好信,让人快马送回庆州。
适时冯二笔来禀:“殿下,越王遣人来邀请您过去一趟,您去不去啊?”
“越王?”楼喻惊讶,“他找我做什么?”
勤王结束后,越王没离开京城,反而跟他一样,在行馆住下了。
他跟越王本无交集,越王对他的威胁也不算大,遂楼喻并未将越王放在心上。
他倒是有些好奇越王找他干什么。
便换上一身宽松的常服,带上霍延一同应邀。
越王住的院子离楼喻不远,不过片刻便到了。
二人甫一进屋,越王恰好停笔。
“东安王,你来得正好,快来看看我写得怎么样,能不能登报。”
楼喻:“……”
他被热情的越王拉到桌案后,无奈之下,只好低首阅览楼综写的书稿。
楼喻见识过楼综的文采,对他的文风并不陌生。
这篇文章不过数百字,各种引经据典,借用历史上“功高盖主、鸟尽弓藏”的事例,充分表达出笔者的惆怅和叹惋之情。
楼综盯着他问:“如何?能否在报上刊载?”
楼喻笑着摇首:“主旨太偏,登不了。”
“真的登不了?我觉得我写得挺好啊。”楼综郁闷道,“算了算了,登不了我就将它烧了!”
言罢,竟真的将书稿扔进炭盆里。
在天枢门前时,楼喻就发现这个越王有点意思,现在越发觉得他有意思了。
天枢门前说反话让汤诚不得不退兵五十里,现在又用这篇文章隐晦地提醒自己。
不得不说,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楼喻便笑着问:“不知越王叔找我何事?”
楼综招待他坐下,亲自替他斟了茶,长叹一声,道:“我请东安王来,是想向你提个建议。”
“愿闻其详。”
楼综看了看楼喻身后的霍延,面露为难之色,意有所指。
楼喻挑眉:“他是我的人,越王叔但说无妨。”
楼综:“……”
他叹道:“是我的私事,不便让外人听见。”
楼喻直接回:“他不是外人。”
楼综:“……”
这东安王咋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呢?
霍延姓霍,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楼喻看出他的无语,不过并不在乎。
他道:“若是越王叔不便说,那就不用再说。”
楼综只好无奈道:“行,我说。”
他苦着脸问:“东安王,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报纸上刊载那样的话本?”
楼喻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料到越王会说这个。
“有什么问题吗?”
楼综沉叹一声:“你不知道,就因为这个话本,王妃同我弄得有些不愉快,我这心里也憋屈啊。”
话匣子一打开,他就有些收不住了。
“还有,那个话本也太侮辱咱们男人了吧?你为什么要宣扬这样的话本啊?”
《庆州旬报》每出一期,越王就会买一份,每次看完都会破口大骂,但每次又会继续看。
楼喻故作不解:“这个话本为何会引得越王叔和王妃不愉快?”
楼综摆摆手,“这个就先不说了,我只想知道,话本能不能不上报了?”
“不能。”楼喻斩钉截铁。
楼综相当不能理解:“你自己也是郎君,真的不觉得受辱?”
楼喻神色淡淡:“话本不过是虚构的故事,你仅仅看个故事就如此愤慨,那可有想过正亲身经历这些的女子们?我想,王妃和你之间的矛盾,正是源于此吧?”
“可咱们老祖宗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楼综皱眉道,“女子在家打理内宅,男子在外赚钱养家,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千百年来,所谓的老祖宗规矩不知改了多少遍,缘何这条规矩不能更改?”
“那是因为女子们无法独立生存……”
“我庆州有女工数千,衙中也有女子就职,她们皆可养活自己,她们并不比男子差。”楼喻顿了顿,“依照你的逻辑,话本中的郎君打理内宅不是应该的?”
楼综:“……”
楼喻继续问:“不知越王叔膝下可有稚龄千金?”
“有。”
楼喻真诚建议:“不如越王叔试试一视同仁,教授小郎什么,就同样教给小娘子。”
“为何?”
“不为何,只是做个尝试,听不听全凭越王叔做主。”
楼喻不是没见过楼综这样的人。
别说思想陈旧的古代,就拿他以前那个时代来说,依旧存在不少思想狭隘的人。
楼喻不喜欢长篇大论地去劝人,观念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他懒得浪费口舌。
“越王叔还有事吗?没事我先告辞了。”
“等等!”楼综回过神来,连忙叫住他。
楼喻便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