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减开口道。
顾青瑾看向他,他微微一笑,道:“镯子上的那些梵文,是佛家的印记。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我那师弟的手笔。”
“你师弟……那个叫元和的?”顾青瑾挑眉问,他还记得这个名字。
白减点头,嗯了一声,道:“以前师父曾说过他脾气暴烈,怕是以后会因为这脾气做出什么不适宜的事情来,所以给他取“和”字,希望他的脾气能平和温柔一些。不过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脾气还是没有一点的改变。”
说到这,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一般的道:“师父他这人,每一件事情,都往最好的方向想。可是哪一件事情,都没有朝他所想的方向走。”
顾青瑾皱眉道:“你师弟把这个镯子给刘继之做什么?听你说,他可不是这样乐于助人的性子。”
“他这么做,那肯定是有所图。”白减淡淡的说,“他的有所图,也不过是为了复生。”
“……他想复生那只狐妖?”顾青瑾一瞬间就抓住了重点。
白减点头,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能使死去的妖复生的办法,好像还真让他找到了什么办法……他似乎,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聚集着天地生灵的“生气”。”
顾青瑾歪头道:“起死复生的方法,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不管是人还是妖,死后不管是身体还是魂魄,都会消散于天地间,这是规则规定了的,就像你们人类的律法,是触碰不得的……如果真有起死回生的办法,那也一定是邪术,那是会遭受天谴的。而且,就算“活”过来,那人也不一定是原来的那人了。”
白减道:“我不知道他找到的是什么办法,但是就像你说的,那一定是邪术……他这人,从小就擅长躲避,他努力藏起来,我还真找不到他的踪迹。”
而且,很多事情,他也有所限制,只能在一旁旁观,若是插手,反倒是会破坏规则,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镜子里刘继之的声音越来越小,将所有事情说完,他便将电话挂了,回到了客厅。
顾青瑾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了……那个木镯子上我下了一个禁制,就算是你师弟来,也无法解开这个禁制。”
唔,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就请刘继之慢慢的享受着没有“霍骁”的日子吧。没有那让人惊叹的上百年的唱戏“功底”,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刘继之还能有什么底牌。
*
而刘继之,在得到了云先生肯定的回答之后,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下。
――不管这个手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有云先生在,那一定能得到解决的。
控制霍骁的办法,便是对方教他的。
还好今天刚结束了一场戏,短时间内他可以不再开口唱戏,倒是能糊弄过去。可是不管怎么样,霍骁是万万不能消失的。
想到这,刘继之忍不住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心中对顾青瑾和白减二人更加愤恨了。
第66章
云先生是个看起来模样很儒雅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白色的唐装,手上捏着一串佛珠,似乎是受过佛家的熏陶, 看上去是个脾气十分温和的人。
刘继之亲自去机场接的对方, 对待对方的态度也十分的恭敬,看得他的助理心中有些啧啧称奇,私底下忍不住问他这位云先生是谁,难道是哪个大人物?
闻言,刘继之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道:“云先生, 是个很厉害的人, 以后你就知道了。”
让助理把他们送到住楼地下, 他便让助理先回去了,自己则是带着云先生上了楼。
等上了楼,回到家里, 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云先生,您快帮我看看这个镯子,为什么不能使用了?我完全感觉不到我和霍骁之间的联系了!”
到了此刻, 他终于露出了没有在助理等人面前展露的焦急表情来。
短短两天的时间, 他这边可以说是焦头烂额的。没有霍骁,他完全不敢在别人面前唱戏,他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一开口,必定就暴露了。
偏偏因为这几个月他做事高调, 这两天不知道多少人向他发来邀请,其中有好几方还是他得罪不起的, 可是因为不确定霍骁能不能再次被自己控制,他只能拒绝,惹得不少人在背后嘀咕他,说他装模作样或是说他拿乔的。
他辛辛苦苦维护的名声,就这么受到了影响,气得他差点咬碎了一口牙,对顾青瑾两人简直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了。
云先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别紧张,先让我看看。”
刘继之将手镯递给他,他拿着仔细看了一眼,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想了一下,他试探着往里边注入了一点灵力。
下一秒,他只觉手镯上一股霸道的力量直接朝着他袭来,瞬间窜入他的手心,迅速的往他体内钻去。
“唔!”
闷哼一声,他飞快的将手镯扔了出去,手镯在地上滚了两圈,哒的一声摔在地上。
刘继之惊讶的看着他,便见云先生的嘴角流下一行血迹来,他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云先生!”
云先生看着镯子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惊惧,他伸手抹了抹唇角的血迹,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只见他的手心处变成了一片赤红色,手心滚烫,像是有火灾灼烧一样,有种灼痛之感,而那股滚烫之气一直蔓延到心口,让他心中气血翻涌,这才没忍住吐了口血。
“……云先生,您还好吗?”刘继之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云先生看向他,表情严肃,道:“你跟我说一遍,你遇到的那两人的模样。”
刘继之点头,他回忆了一下,道:“那是两个年轻男女,女孩子长得很漂亮,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便是那个男的是坐在轮椅上的,好像双腿不能行走。”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不管走到哪都能吸引人的注意力,因此带给他的印象也很深刻。
而后,刘继之注意到,在自己说到“轮椅”两个字的时候,眼前的云先生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这让他心中顿时咯噔了一声,忙问道:
“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那可是大问题了!
云先生看着自己的手心,暗道难怪了,那可是先生的师兄,比先生还要厉害的人物,他又岂是对方的对手?
想到这,他直截了当的就对刘继之道:“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
“云先生!”他话还没说完,刘继之已经不能保持冷静了,他扯了扯唇,勉强笑道:“您别开玩笑了,云先生,您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帮不了我呢?”
云先生肃然道:“我没有开玩笑,这件事情我的确帮不了你,因为这个镯子上的禁制我解不开。”
他摊开自己的右手,只见他的右手手心一片赤红,一条红色的线从手心一直往上蔓延,没入他的袖子之中,被袖子遮挡,也不知道蔓延到了什么地方去。
“……你看,我刚刚只是碰了一下,就被伤成这样,我要是再使力,后果怕是不仅仅如此了。”
刘继之的脸颊肉抽动了一下,他拒绝相信这个事实,道:“您肯定是是骗我的吧……我可以给您您想要的报酬的!”
“这不是报酬不报酬的原因,你知道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是谁吗?”云先生反问。
刘继之茫然的看着他,云先生叹道:“那是灵觉寺的元一大师,是我们先生的师兄,你知道他有多厉害吗?就算是我们先生,也要避其锋芒,不敢与他正面对上,我一个小虾米,哪里是他这种大佬的对手?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给碾死了。”
按照他们先生所说的:
“我师兄啊,他就是个怪物。如果你遇见他了,那就抓紧跑吧,别想着反不反抗了。就连我遇见他了,也得避着他点。好在,他平时不会出手,他这样的人……”
后边先生说的话,因为声音太低,他并没有听清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知道先生的这位师兄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而这位元一大师,他最大的特点,便是他生来双腿残疾,不能行走。
据他们先生所说,那是因为他这位师兄生来便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受到了天道的制衡,夺去了他的双腿。
什么样的强大力量,才会让天道夺去他的腿去平衡?
云先生无法想象,但是却很清楚,他们先生的这位师兄,绝对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而现在,这位既然盯上了刘继之……只能算刘继之倒霉了。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要快点离开这里,别让对方给发现了。
想到这,云先生就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早在他说到“那位是灵觉寺的元一大师,使我们先生的师兄”的时候,刘继之的表情已经惶然大变,此时见云先生要走,一副不打算多管的样子,他下意识的伸手把人给抓住了。
“……云先生,你不能这样,你走了我该怎么办?”他嘶声问,眼底一片红血丝。
手镯上的禁制解不开,霍骁就出不来,那么他要怎么办?
没有霍骁的戏,他就只能止步这里了,那些名望、金钱、还有鲜花和掌声,都会统统离开他。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云先生看着他,无奈道:“刘先生,这件事,我是真的没办法,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往刘继之抓住自己手臂上的手腕上一拍,他明明没有怎么用力,但是刘继之却顿觉手上一阵刺痛,就像是手触电了一下,一只手瞬间变得僵硬,无意识的便放开了手。
云先生伸手拍了拍刚才被他抓住的地方,抬脚便准备离开。
“云先生!”刘继之又叫了一声,嘶哑的声音从云先生身后传来,他喊道:“云先生,我可以帮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云先生脚步一顿,转头看他。
刘继之左手捏住还在抽搐的右手手腕,他看着云先生,道:“你给我的阵法,我不知道那阵法具体有什么用,但是我知道,你肯定需要这个阵法来获得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
云先生意味不明的看着他,道:“刘先生,你真的很聪明,怪不得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毫无疑问,我刚刚的确是心动了一下,但是……很抱歉,我实在是不想和我们先生的师兄对上。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取下头上的帽子,将帽子放在胸前,对着刘继之微微鞠了一躬,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门打开又关上,屋里重新获得了一片安静。
刘继之站在空旷的客厅中,表情茫然,身子重重的跌落在沙发之中。
他刚搬到这栋房子来,屋里很多东西都还没添置。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他的心情有多得意,现在心情就有多失魂落魄,以及惊恐。
――他害怕,害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渴望名利,渴望鲜花与掌声,他不愿意失去这些东西。
可是这一切东西,都是依靠着霍骁的戏得来的,没有霍骁,他刘继之什么都不是。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坚决的不愿意让霍骁消失。如果霍骁消失了,那么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会消失。
想到了什么,他爬似的将滚落在地上的木镯子捡了起来,疯狂的将镯子往地上砸――只要把镯子弄碎就好,镯子坏了,那困在里边的霍骁一定就能出来了。
他疯了似的砸着镯子,神情更像是疯魔了一样,双眼发红。
他是刘继之,他的名字会响彻整个戏曲界,他一辈子都会在别人的鲜花与掌声中度过,他才不会回到那种寂寂无名,被人嘲笑的日子。
哒!
镯子被使劲砸在地上,却因为他用力过猛,镯子从他手中脱出,哒哒哒的滚出去,滚落到了角落里,这才落在那里。
刘继之剧烈的喘着气,又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卧室里,将自己的行李箱给翻了出来。行李箱里还未拿出来的衣服被他胡乱的扔在地上,最后他从最底部的夹层中,抽出一条白色的绸缎来。
雪白的绸缎瞧着像是一条水袖,布料柔软,而在上边,则是有一团暗红的血迹,像是有人手拿着绸缎,没忍住往这上边吐出了一口血来。
血迹渗透绸缎,因为时间过久,早就已经凝固,只剩下一团暗红的颜色来。
当初他和同学出去旅游的时候,在一座据说是民国时期修建的,专门用来唱戏听戏的会馆里,发现了这条绸缎。
那是在会馆的后院,听说这会馆当初是属于一个很大的戏班主,后院便是这戏班子的人所住的地方。
而这条绸缎,当时被丢在草丛里,他看见了便伸手捡了起来,然后发现了那团血迹。再然后,他就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霍骁。
此时拿着这条绸缎,刘继之喘了几口气,而后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霍骁……”他叫了一声。
当初霍骁告诉他,他的魂魄是依附在这条绸缎之中的,因为他死的时候手里便拿着这条绸缎,绸缎上沾了他的血,所以死后他的魂魄便寄身在了这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