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染急急入了永宁宫,抬步上月台。门口侍立的小太监忙打起帘子,躬身问安。司夜染低声问,“娘娘午睡可安?”
小太监识得眼色,压低了声音,“睡了,却辗转反侧。醒来便嚷着额角疼,刚传过太医来瞧。”
司夜染立在门前怔忡了下,这才满面堆笑进了宫门去。
宫女见是司夜染来,忙打起二道帘子,只剩下最后的珠帘。隔着珠帘,婉贵妃斜倚绣枕,笑骂,“你个猴儿崽子越见忙了,连给我请个安,都要我三催四请方来。”
司夜染抬手拭了拭汗,转头望了眼伺候在畔的宫女。婉贵妃一笑扬手,“你们都退下吧。”
司夜染见宫女都退去,这才堆起笑来,疾走几步到婉贵妃榻前,伸手替婉贵妃捏了额角,“娘娘是怪罪奴婢了。”
皇帝近来去豹坊去得越发勤了,这又如何瞒得住贵妃娘娘?今儿皇上下了朝又直奔豹坊去,贵妃便着人叫他来。自然是为了这宗事儿的。
婉贵妃冷冷一笑,“你倒是自己个儿说说,你做了什么错事儿让我怪罪?”
司夜染知道推搪不过,索性承认,“皇上连续七日驾临豹坊,便也是有七晚没进永宁宫来陪娘娘。奴婢没能及时来报,那自然就是奴婢的错。”
“嗯。”婉贵妃妖娆一笑。如果不说,绝看不出这女子已经年近不惑。乍然看上去依旧是双十年华的佳人,且更为妖娆,“你既如此明白,我倒要听听你如何对我说。”
司夜染停了手,撩衣跪倒在地,“娘娘,奴婢一片心只为娘娘思虑。后宫多年无所出,满朝文武纷纷借机再献美人。若皇上用心在其中一人身上,若真有龙脉,岂不威胁娘娘?奴婢想,那些胡婢身份卑微,总归入不了宫,更不允留下龙脉。于是皇上就算宠幸一两个,也绝不会威胁到娘娘。”
婉贵妃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司夜染一笑,“算你有心。否则,我岂容你还活到现在!”
司夜染惶恐叩头,“奴婢的命是娘娘给的,奴婢今日的尊荣更是娘娘一手抬举。没有娘娘,奴婢不过是大藤峡余孽,在宫里是最低贱的奴才。奴婢如何能不感念娘娘,誓死追随,肝脑涂地!”
“嗯!!”婉贵妃这才点了点头,“你有这孝心就好,也不枉我素日对你。只是你养的那一群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宫中凡事,又哪里有能瞒得过贵妃的?司夜染再次叩头,“……那些孩子不过都是朝中反臣之后。自以为隐姓埋名逃得掉的,实则都被奴婢着力搜罗在了一处。与其直接杀了他们,何如善加利用?他们的父兄虽然都已伏诛,他们身后却个个仍有盘根错节的势力,与其让他们隐藏下去,不如都攥在咱们手里。”
司夜染长眸流转,越显妖冶,“若是不归心的,便令他们自相残杀,倒省了咱们动手。”
婉贵妃眯起眼睛望司夜染,“小小年纪,便已在培植党羽。猴儿崽子,你这是找死!”
“娘娘容禀,奴婢绝不敢藏私!”司夜染急忙叩头,“奴婢此举,依旧是为了娘娘!娘娘宠冠六宫,朝臣早有微词。此时就算有臣工依附娘娘的,却难保来日就不会变心。只有握了这一支暗军在手里,娘娘才能更握得住朝堂!奴婢一片忠心,还望娘娘明鉴!”
“咯咯,咯……”贵妃妖娆而笑。那一笑宛如珠玉纷坠、牡丹摇曳,“好了,我信你就是。起来回话。”
司夜染暗自长出一口气。
贵妃伸手,“你过来。”
司夜染趋至榻边,伸手替贵妃揉着额角。贵妃低低呻吟,“你倒是让我想起皇上小时候儿。我第一回伺候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
贵妃的手沿着司夜染的手臂摩挲而过,缓缓没入司夜染衣袖。司夜染动也不敢动,喘息渐急。
“好孩子,我早知道你是个有野心的。我愿意成全你,只是——你得听我的话。”贵妃闭着眼睛感受司夜染少年紧致的肌理,妖娆而笑,“……给我说说那女孩儿吧。你三不五日就将她叫进豹坊去,让她画画儿。你究竟对她,是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