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周兰醒了过来。
热桐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泪水挂在脸上,“妈妈!”
周兰摇头,示意她不要哭。
热宏阳拍了下热桐的肩膀,坐在另一侧,伸手拉住周兰缠着纱布的手。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用自己的行动来表达心里的难过。
抓着她的手指一会紧,一会松,控制力度的开关好像坏了,控制不来了。
“你吓死我了!”
良久,热宏阳暗哑的声音响起来。
热桐侧身看着父亲,有些动容,他把什么都放在心里,其实最难过的人是他,他不能跟任何人说,她至少还有个冷言陪在身边,而他呢,什么都要自己扛着。
热明不能说,她也不能说。
伸手握住父亲的手,一手连着父亲,一手连着母亲,“等妈妈好了,你们都来南城,我来养你们!”
冷言听着她的话,鼻头蹙起来,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他爱上的热桐就像她的姓一样,永远保持着热情,对亲人,朋友的事情永远比自己的事情重要一百倍,当初他不认同她这样的性格,觉得日后会吃亏,可是现在才发现这是她的可贵之处,她用真诚的心去对待别人,也会收获到同等的回报,就像是热明,按照他的处理方法,他现在必然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可事实却相反。
目光又下移看了下周兰,她笑着看热宏阳,眼里是月光般的柔情。
伸手扯了下热桐,“我要下去买东西,你陪我下!”
热桐正沉醉在母亲醒来,父亲感动的画面里,突兀的被他拉住衣角,一脸茫然,“你可以自己去买?”
冷言抿了下嘴,砸吧着,“我找不到地方!”
热桐还想要说什么,热宏阳开口来,“桐桐,你陪冷言去买吧,他对这里不熟悉!”
热桐才起身,同时迎上了冷言的目光,像是看傻子办的看着她。
热桐皱着眉,挠了挠头上的纱布,跟着他出门。
“为什么让我陪你出来买?”
手臂被他拉着,在他身后开始碎碎念来,她妈妈好不容易醒过来,她现在要做的是陪在妈妈的身边,而不是跟他出来闲逛。
“我都没来得及跟妈妈说话就被你拉出来了!”
冷言实在受不了她在后面碎碎念,转身过来。
“热桐,我说你眼力劲怎么这么差?你看不出来你爸爸嫌你这个大灯泡太亮眼吗?”
冷言觉得热桐这情商和智商应该都是负数的,她妈妈好不容易醒来,最激动的人是她爸爸,他们俩要在那里柔情蜜意一番,她留在那里干嘛,电灯泡当的过瘾了是吧。
热桐努着嘴,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爸爸很担心我知道啦,但是,我也很担心啊!”
“你担心靠后去!”
冷言实在不想跟这个笨女人进行智商的探讨,直接吼了句。
热桐努着嘴巴,哼了哼。
“哎!”
叹了口气,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我的女朋友啊,啥时候能长大啊?”
“我早就长大了,我都二十四了。”
“有吗,我来看看!”
冷言说着便低下头,视线也往下落。
因为是从医院里出来的,她里面还穿着病号服,外面穿了件长款的大衣,病号服松松垮垮的,一点都不修身,加上她个子不高,直接给她来了个短短粗的背影。
“怎么样,长大了吧?”
热桐一脸骄傲的看着审视过她的冷言。
“热桐!”
冷言没有回答她,只是意味深长的唤了她一声。
“咋了?”
“你知道吗,女人大不大的问题是要男人亲自体验的!”
说话间他的手隔着大衣落在了她的胸口,就那样突然的握住她来,同时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翻过来搂在了怀里。
两人就成了正面拥抱的姿势,旁人自然是看不到在那相贴的地方落下的是他的手。
热桐只感觉胸口麻麻痒痒的,下一秒才意识到是他的大手。
“冷言,你,这里,不可以!”
热桐慌乱的看了眼周围,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这里是大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的人。
冷言看着她红红的小脸蛋,笑的荡漾,拿下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满怀。
“我只是在试大不大的问题。”
暗哑的声音从她耳窝处落下,撩动着她的心弦。
热桐无语的哀叹一声,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
“那一瞬间很痛吧?”
热宏阳拉着周兰的手,满眼都是化不开的疼惜。
自从她嫁给他,他格外的疼惜她,结婚这么多年,他们没有吵过一次架,即便是隔着热明和林英,因为她性子温顺,为人计较的东西很少,什么事情到她这里都能够被化解开,他有时候都感谢老天爷让他遇见这么好的周兰,她的大度和容忍包容着他家里所有的不开心。
那一瞬间她带给他的冲击是极大的,他抖着双腿走过去,无数个声音在心里告诉他那不是周兰,可是那么熟悉的面孔倒在地上,那是他的周兰,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却又是那么清晰的触感,是他每天都睡在一起的人儿,那一刻心,看着血泊里的她,他的心都碎成了玻璃渣。
周兰靠在他准备好的枕头上,目光凝滞,像是在想当时的情景。
“嗯。”
她点头来,身子被撞飞出去,头落在地上,当时她感觉自己要死了,浑身都疼,疼到牙齿都不能闭合,大脑不能思考,就连呼吸都是奢侈的,呼出的气和吸入的气都疼,五脏六腑绞在一起来,疼到窒息。
在那昏迷前她看到了他朝这里跑过来,想要跟他说话,让他不要担心,可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在昏迷前,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他一个不要担心的微笑,可显然那样情况下的他自然是看不见的。
“傻瓜!”
轻轻地蹭着她手臂上的伤,女人最在乎的是自己的皮肤,可是这一场车祸,让她被甩出去几米远,身上有很多处的拉伤,即便是隔着风衣也有些地方被碰到。
周兰轻轻地笑了下,苍白的唇掀开,“当时也想不起来那么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没有双腿的热明被撞出去,什么都没想,就冲了出去!”
热宏阳知道她是爱着热明的,从很久前他就知道,第一次带她回家,她就给热明买了很多离礼物,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他的女朋友,还没有确定结婚的计划,他真的庆幸,自己这辈子做了正确的决定,就是娶了她当妻子。
他这辈子,经历过很多别人没有承受过的事情,可是他庆幸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一直是她,她的手暖暖的小小的,握在掌心里,浑身就充满了力气来。
“周兰,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也谢谢你,为了热明,热桐,还有我所做的一切。”
她所有的付出,已是不能用感谢来表达,可是他还是想说。
周兰有些累了,身子往下躺了下,摇头,“我想睡觉了。”
热宏阳起身来,把床头放下去,被子给她盖好,坐在了床边。
周兰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来,迎着面前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赶紧起身问道,手指落在她的脸上。
周兰伸手握住他的手,一起贴在自己脸上,“你这样看着我怎么睡?”
那火辣辣的眼睛盯着她,哪里睡得着,说着身子往里挪了挪,红着的脸靠在枕头上。
热宏阳看着她,“你别动,身上还有伤呢,再说了,你挪这么大位置干什么?”
“上来!”
周兰别开的脸,小声的说了句。
热宏阳顿住半秒才明白过来,两腿交叠在一起,一蹬。
利落的坐在了床边,慢慢地躺在周兰的旁边,手臂从被子里搂住她,小心地靠在她后背,不敢碰到她身上的伤。
“周兰,在你手术的时候医院的血不够了,是热明给你输的血,老天终于开眼了,热明终于不再受林英的控制。”
他轻轻地在她身后说起。
“是热明?”
她不可置信,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是的,我也不相信,可是他跟着护士走进去,他说他是你的不孝之子,周兰,感谢你那么多年的坚持,感化了热明!”
周兰摇头,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的功劳,而是热明自己。
“其实他本性不坏,他其实是个缺少家庭温暖的孩子,而林英找错了方式来对他,他小的时候你公司那么忙,没有时间照顾他,加上他妈妈不再他身边,自然而然缺失的那部分家庭温暖都要在见到他妈妈时候表现的崩溃,可是他妈妈又不给他那种温暖,长此以往热明的就会产生极端,总是认为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妈妈才不爱他的,就这样变本加厉的欺负桐桐,其实他只是想让林英像普通的妈妈一样,把他搂在怀里,亲亲他,抱抱他,只可惜,林英性格太高傲。”
热宏阳点头,对于林英他不想评价,可对于热明他是看在眼里的。
“也怪我对他的关心不够!”
之前忙于工作,后来娶了周兰,眼里心里都是她,加上后来桐桐的到来,自然而然对热明的关心更少,总觉得男孩子长大了,就不需要那样卿卿我我我的关心,其实不然,他们内心也一样渴望着温暖。
“嗯,以后我们都对他好一点!”
周兰握住他的手,点头道。
热宏阳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感谢老天爷,给了我这么好的你!”
“你酸不酸,一把年纪的人了!”
“不酸,哪里酸了!”
他笑着靠在她后背,两人聊着聊着都睡着了。
——
“热总!”
助理推门进来,站在办公室里,有些为难的看着热明。
“什么事?”
热明抬头,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夫人过来了,说要见您!”
助理想来也是奇怪,这总经理之前和夫人的关系很好,他们经常一起出入,可是就在前几天总经理回来后,突然就下了个命令,那就是以后夫人来了公司不予招待,他当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问了两遍,在他差点发飙的时候闪开来。
哎,这夫人难道是不知道和总经理只见出现了矛盾吗,站在秘书处大言不惭的说要见热明,他只是一个打工的助理而已,前不能得罪总经理,后不能得罪总经理的妈妈,所以只得硬着头皮进来问。
热明听到他妈妈过来了,眉头皱起来,握住钢笔的手一紧,“不见!”
“是!”
助理不敢有任何的耽搁,赶紧朝门口退去,他眼看着总经理这是发飙的前奏了,他还是先闪了为妙。
“热明!”
助理还没有来得及出去,林英已经从敞开的门里走了进来,站在他的办公室里,双眸清冷地看着大班椅上的热明。
“总经理对不起,我实在拦不住。”
身后跟着低头认错的小秘书,吓得浑身都抖动不停。
“你......”
助理手指落在她脑袋上,刚想批评她怎么做事的,一个人也看不住。
“都出去吧!”
热明打断他们的对话,那个身材娇小的小秘书确实也不是母亲的对手。
“出去,快出去!”
助理手指摆动着,将小秘书带了出来,同时把门给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热明和林英两个人,热明知道这一天迟早要面对的,他一味的对林英避而不见也不是法子,他们毕竟是母子,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解决。
林英看了下热明,踩着刚买的高跟鞋坐在沙发上,优雅的翘起左腿放在右腿上,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落在膝盖上,“热明,你应该也收到了消息。”
热明以为她过来是就他们之间缺失的母子之情来个挽回的,可是却没想到她开诚布公的谈论是别的事情。
“嗯。”
他点头,公司这两天陆续收到几笔订单被劫走的消息,他没有怪罪于下面,只是让他们找出自身做的不足的地方,为什么会被人劫走的弊端。
他其实早就想过这些可能是林英做的,可是没有证据,加上他对于母亲还存有着最后的期望,觉得她应该不会做的这么绝,可是现在她坐在他的对面,亲口说出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心里泛起一股冰冷。
“热明,妈妈不是有意为难你的,这是热家欠我的!”
说话间手指用力的按了下膝盖,热明看出来她的愤怒。
他没想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她对于热家,对于自己仍然是这个态度,他真的很想问她,他这个儿子在她眼里是不是只是个报复的工具。
他没有去问,是想给这段母子情留有最后的幻想。
“热家还欠你多少?”
热明开口问道。
他想知道她心中热家该给予她的那个数字到底是多少,可以让她这么多年一直沉浸在这个梦里。
“这个也不好说,就是他们挣得都要给我。”
“所以你想要的结果是热家宣布破产,从此之后一蹶不振才算可以是吗?”
“对!”
她恨得牙齿咬在一起,在说出这个字的时候,热明还清楚地听到了牙齿磕碰在一起的声音。
热明摇头,苦笑,“那么我呢?”
他可以不去计较之前她为了钱而跟他断绝关系,但是现在他想要问问热家破产之后,他这个热家的儿子该怎么办?
“你,你当然要跟着我!”
在说到热明的归属问题上,林英顿了下。
“跟着你?”
热明笑着问。
“是,你早就应该跟着我的,我是你的妈妈,我们应该在一起的!”
“那当初你们离婚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给我带走?”
热明接着问道,他们离婚的时候他十岁了,清楚地听见母亲对于热家所要求的一切,可是那些要求里却是没有他。
“热明,你不懂,九岁之上的孩子都是要判给父亲的,只有吃奶的儿童才会判给母亲!”
林英脑筋一转,却是想起了之前律师说过的话,这么具有权威的话说出来,直接便可以堵住热明的嘴。
“嗯。”
热明点头,确实法律上有这样一条优先考虑的政策不假,“即便这样,我也没有看到你有稍微一点的争取?”
他想作为一个母亲,即便面对着不可抗拒的权威时,也应该有那么点的争取,他看过不少的电视,找不到孩子的母亲那种声泪俱下,撕心裂肺的感觉比比皆是,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母亲。
“热明你不懂,争取了也没用。”
“争取了也没用?”
热明重复她的话,跟着笑起来。
“是没用,还是你不想争取,热家的钱你可以争取,热家的房子你可以争取,热家的动产不动产都可以争取,可是就是你的儿子,我热明,不可以争取?”
“热明,我要这么多钱你以为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你......”
“不要再说为了我这样的话!”
热明再也听不下去了,一巴掌落在桌面上,猩红的眸斥责着她。
“热明,自从你给周兰那个贱女人抽过血就变了个人,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
热明摇头,他真的很想问问上帝他做错了什么,要给他安排个这样的母亲。
“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吧,第一热家的钱不会再给你一分,你想要的公司股份也是不可能的,第二,我们之间再无关系,从今以后,各走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