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水潋手上正剥着午餐需要的豌豆荚,闻言不解地看了林司曜一眼,随即想了想,柔声提议:“既是师兄弟,就请他吃顿便饭也是应该的。”良好的教养,让她委实做不到视而不管现下这般不尴不尬的局面。
“师兄弟?他说的?”林司曜抓到她话里的几个字眼,剑眉微挑。
“咦?难道不是?”苏水潋偏着头看他,眼里是满满的疑惑。正因为对方说是他师兄弟,她才请他进的门呢。
”呃,算是吧。”林司曜顿了顿,半晌才点点头,有些不甚情愿地承认。师兄弟。哈,亏司翀想地出来。同出风瑶阁之门,已是最大的牵扯,他居然还编成师兄弟这样离谱的关系来忽悠水潋。
这一刻,林司曜对司翀不请自来的不悦感,有些略略松动。
曾经,他确实与司拓、司翀、司烙这几位同门走得最近。因入风瑶阁时间相近,年龄亦相仿,故而不出任务留在阁里休整时,也常拎着酒坛共饮一番。
那时,任谁都预料不到会衍变成现下这番光景吧?他们依然是风瑶阁顶尖杀手,而自己,已然是一枚农夫。
想及此,林司曜顿时失笑,农夫也挺好,只要身边的农妇是她就好。
抬眼扫了眼正抬头关切地看向自己的苏水潋,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也好,中午,我与司翀喝一杯吧。”纯粹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饮,与背景身份全然无关。
“好。那我让他到堂屋等吧。”苏水潋见他松了口,含笑着起身准备去唤屋外百无聊赖又不肯就此离去的司翀。总不能两个主人都躲在厨房,徒留来客在院子里纳凉嘛。何况,没开太阳的早春,凉意还是蛮重的。
“我去,你去绣房吧。”林司曜拉她起身,送她进了绣房。
“可以吗?”苏水潋不放心地回头看他,让两个大男人在厨房干活,自己则窝在绣房?
“当然可以。”林司曜在她额上偷了个亲,浅笑着示意她进屋,“开饭了我来唤你。”
随即脚步一转,迈向院子。哼,既是被允许留下吃便饭喝烧酒,也总得干些活计不是?林司曜心下凉凉地盘算。
正惬意地坐在樱桃树下长椅上的司翀,突觉鼻尖一窒,转头看向正朝自己走来、面色不变、却总觉得有些诡谲的林司曜,背脊有些生生发凉起来。
…………
“生火?”简单。司翀抓起一把干柴就欲点火。只要司凌肯亲口请他进门,甚至还留他吃饭喝酒,生个火烧个饭怎么了?想他在野外露宿时又不是没生过火烤过野味。
“别烧了灶房。”林司曜在一边凉凉地提醒。别怪他没提醒,想他当初刚搬来这里时,窝在灶膛下小练了好几把,方才成功地煮熟了一锅既不生也不焦的白米饭呢。会控制内力固然重要,可要控制已然大旺的火力,那就不一定了。
“这锅饭就交给你了。若是入不了口,你知道后果的。”丢下这么一句后,林司曜就闲闲地提了个竹篮,出了厨房去南院摘菜了。
啥?就这样不管自己了?司翀顶了张乌漆抹黑的早就不复清冷俊逸的脸从灶膛下抬头,盯着无人的厨房门口无语地呆了半晌,呐呐地吐出一句:“真不怕我烧了厨房哪?”
不过也是,若真不行,就用内力熄了火呗,总不至于真把厨房给烧了。想必那林司曜也是这般笃定的。
司翀愤愤地低头,与手上的干柴火种较起劲来。
擦——什么后果!无非就是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嘛!有什么要紧!
擦——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跑来这里自讨没趣!
擦——早知道就学司拓夜半来了,说不定还能撞上司凌亲自上演的活春宫!
擦——啊哦——
总算是成功了!
看着眼前那正熊熊燃烧而不再是烟雾过后萎缩不旺的灶膛,司翀有种直冲云霄的痛快宣泄感。
这是否意味着,他,司翀,也可以做一名合格的农夫了?
咦?啥时候他又开始展望起这个莫名其妙涌出心底的念头了?莫不是真的杀人杀腻了想金盆洗手了?
这厢,一介杀神在南院菜地里挑选着中午要炒的新鲜菜蔬。顶尖杀手则在厨房灶台下运气控制火力——就为煮好一顿不焦不生的白米饭。
那厢,自林司曜进门后就虚掩着的院门由外推开。进来两个面容俊朗、气质可说清逸出尘的漠然男子。
负手相继踏入这小而精致的宅院。
小纯竖起长毛,瞪着眼前这两个不请自入的生人,低低吼道。吼声传至南院,似是在告诉林司曜:北院有状况。
“啧啧,司凌什么时候改性了?还豢养了只宠物?”落后司拓一步的司烙嘴角一撇,邪肆一笑。该说他是这四人中性子最活跃的。至少没有司凌的冰寒,司拓的冷漠,司翀的别扭。
他,司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放佛这世间礼法压根拘束不到他。也还真没拘束到他。
司拓淡然地扫了眼似是怒目而视、蓄势待发的小纯,心下有些讶然,见鬼了!他竟然从一只狼的眼里看到了熊熊怒意。是因为司烙说的“宠物”两字吗?
…………
五人围着饭桌而坐。
桌上六道家常菜,家常到没有一道是荤菜。这令三个不请自来的男人颇感好笑。司凌绝对是故意的。他们都能瞄到那两头狼吃的都比他们丰盛。
林司曜满含冰意的眼神狠狠剜了眼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水潋瞧的司烙。
“咳……”司翀识趣地轻咳出声,顺势以手腕撞了撞挨着他坐的司烙。见他讶然中带有疑惑的眼神投向自己,忙不迭地使了个眼色:别看了,再看没饭吃了。
司烙这才注意到了对面寒意深重、怒意隐含的林司曜,心下顿感好笑。哈,司凌竟然真得所陷不深哪。莫怪乎连素来漠然冷情的司拓,也揶揄他为“情圣”了。果然有趣。
他不过是觉得苏水潋眼熟,遂盯着她多看了几眼罢了。
忆起半年前与司翀出任务到帝都丰城,城里城外贴满了寻人榜,那被静王府出高额赏银寻找的榜上女子,不正与眼前这个已然成为司凌妻子的苏水潋有着十分的相像吗?该不会是……
“不知嫂子娘家何处?”司烙丝毫不惧林司曜递来的杀人眼神,闲闲地与苏水潋攀谈起来。
完了!司翀的第一反应。
他自然猜到了司烙的用意。毕竟,那次任务,是他与司烙一同去的帝都丰城。司翀依稀记得那寻人榜上的内容。似是那静王府的四小姐,因故失踪,凡知情者告知王府且顺利找回的,重筹三百银。三百银,诱惑不小。故而那阵子,帝都丰城的大街小巷无一不再传这件事。只是没想到……司翀眼神底一暗。倘若她真是静王府的四小姐,司凌他知晓吗?
苏水潋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不甚相熟的司烙竟然会出口问及自己的娘家。她该怎么回答?或是,她该怎么编造?
“司烙!”林司曜低低喝住司烙的无礼。
“司烙,你逾矩了。”而司拓也紧跟其后出言制止。
“我不过就是问问。莫不是……嫂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司烙邪邪一笑,继续逼问。
倒不是他想得那三百银赏钱。当然,能得到也是好的。毕竟,值他辛苦一年的工钱呢。杀人也很累的不是?
最关键的是,他就是无聊,想看好戏,想看看素来冰冻三尺的司凌如何破功,以及破功的程度几何。若是能逼得他追着自己三人打至西廊,再一个怒极攻心,顺手出手,将自己三人此行要完成的任务也给了结了那该多好。
毕竟,这突破九层升至大圆满境界的,目前这大惠国也只他一个再无更多吧?藏着不用多可惜!
“阿曜!”苏水潋拉住正欲出手的林司曜,朝他缓缓摇了摇头。这本不算什么重要到必须保密的事。何况,想他们也是关心阿曜吧。担心他所娶的实非良人。于是,苏水潋决定透露一些自己能说的。至于信不信,就看他们自己了。
“我不记得过往了。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只知道醒来时,已经没有从前的记忆了。”她斟酌了一番,低垂着眼睑轻轻解释。
这不算欺骗吧?自己确实没有原身的任何记忆。至于从前的苏水潋,就让它沉埋心底,不复见天吧。否则,被这里的人们用火活活烧死也不一定。
毕竟,这是一件多么离奇诡异的事呀。若非自己亲身经历,她也定不会相信的吧。
“失忆?”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司烙与司翀面面相觑。
“你们,知道什么?”司拓眉目轻挑,司翀与司烙的表情,绝不是单纯只是好奇苏水潋的娘家那么简单。
林司曜听完苏水潋低低的陈述,心下淌过疼惜。随即寒光直射司翀、司烙,盯着他们看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吃饭。吃完再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18wenku.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