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是几个年轻人漂泊在凄风苦雨中的一抹阳光,她对待他们不像对手下,而像是对待自己的学生。
尽管他们只相处了短短一个月,却是难得的温馨快乐。
可惜快乐太过短暂,他们唯一的那抹阳光被黑暗吞噬。
是人都会有恐惧,当他们磕磕绊绊说出心中的那份愧疚与后悔,我没有发表评论。
因为怕死,因为被欺负惯了,他们骨子里的血性几乎消失殆尽。
女教师出事当晚他们并不知情,但第二天听说之后他们却选择了忍气吞声,不敢找金牙报复。
他们经常被勒索、被打,对金牙一伙人充满恐惧。
所以事后再怎么愤怒,也咬牙忍了下来。
这件事表面上是过去了,然而他们心里始终扎着根刺,想替女人讨回公道又惧怕金牙和他背后的权贵。
人的内心往往充满矛盾,他们既想惩恶,又害怕承担后果,我的出现或许刺激了他们,所以于良轩听说金牙要请我吃饭反应才会那么激烈。
他们害怕我会成为第二个女教师,恐惧激发了勇气,而且他们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良心谴责,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豁出去找金牙拼命。
老实说,我只是请他们吃了一顿饭,远没到需要他们为我舍命的地步,尤其是敌我差距悬殊,他们去了就是送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命没了谈什么都是白扯,别愁眉苦脸的,你们女教师的仇,已经报了。”
几人愣愣看着我,我把捆在车后座上的棉衣外套指给他们看,我的自行车就放在窗根儿底下。
徐斯临讷讷道:“你…你把他们……”
他说着视线忽然停在我的袖口处,把金牙他们揍得满脸血时,我的袖子上也沾到了血,姜黄色的布料沾上鲜血特别明显。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剥开一个花生扔进嘴里,笑眯眯回道。
那几个家伙都神志不清了,这么冷的天被反锁在仓库里,还没穿棉衣,通讯工具也被我没收了,下场肯定好不了。
荀贺听到我的回答,反应和老板如出一辙,叫我赶紧跑路,一刻都不能耽搁。
“怕什么,我没事,我和纪副市长也能说上话,放心,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我如此淡定的真正原因还需要保密,只好随口扯上纪队长这座大山,好让他们几个安心。
“真的?”于良轩瞪着眼睛问。
“当然!”我无比诚恳地点头。
“可是,你如果认识纪副市长,还能跟他说上话,怎么会分到我们组?我们是出了名的死亡小队。”徐斯临眨着满含困惑的双眼问。
“死亡小队?这名字挺酷啊,有什么不好?”
“我、我们每任队长,上任后都活不过一个月。”徐斯临略微低下头,语气弱弱地说。
“我们换过十几个队长了,最近几个月队长的位置一直空着,没人敢来,说我们几个克领导。”于良轩说。
“同志们,封建迷信思想要不得,你们是新时代的新青年,克领导这种事是不存在的,一定是他们命不够硬,我就不同了,属小强的,打不死。”
几个人木着脸没啥反应,也不知道是没听懂我的笑话,还是我的笑话不好笑,搞得我很挫败。
“行啦,快吃花生,晚上去老地方聚餐,然后去逛集市。”我打算把金牙他们的衣服和武器全卖了,给新小弟置办点装备。
c区安保人员的装备只发一回,没了只能自己想办法,我注意到徐斯临他们几个用的武器都是老式警棍,灾前只有一些小区保安还在用。
这东西打赤手空拳的人或许有点优势,碰上拿其他武器的人还不如烧火棍好使。
我说再多安抚的话他们也未必信,只能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没在怕的。
他们看了我一会儿,似乎看出我的镇定不像装的,便渐渐放下心来。
把一袋花生消灭掉,我们接着巡逻,中午饱餐一顿,下午他们蹬车子的力气明显足了不少。
肚子里有食,身体也有热量,几人的精神头比早上还好。
晚上收工,我们又到小吃店搓了一顿,老板见我有心情带着他们吃喝,便没再劝我逃走。
中午只是管饱,晚上必须吃好,我点了八个菜,荤素搭配,陪着老板自制的番茄果汁,大家总算吃了顿像样的大餐。
晚上安保队的其他人不过来,他们中午在这里吃饭兼交流信息,晚上各自回家,或是去高级场所娱乐。
所以我们这餐吃得很清净,老板闲了就坐过来聊天,看得出他挺喜欢这几个小子。
“我们晚上有时候过来给老板洗碗,能赚一个烤饼。”徐斯临吃得满嘴流油,偶尔腾出嘴来说上一句话。
我没怎么动筷,看他们几个大快朵颐比我自己吃都香。
送走另一桌的客人,老板再次挪过来跟我们聊天,徐斯临他们忙着吃饭,我便接过话茬,和老板聊了起来。
“老板,你这的肉是有特定供货商,还是去集市买的?”
“早起去集市,现在肉价一涨再涨,有时候还断货,肉贩子得紧着大客户啊,我这小店儿一天几十斤到头了,b区的饭店需求量大。”
“a区呢?”
“那边有自己的专属供货渠道,不对外买卖,听说a区的养殖场也属于保密机构。”
“以前城外能打到猎物的时候还好,现在有人几个月见不着油腥,经常去养殖场偷猪偷鸡,b区的一个养殖场上个月打死好几个人,那的保安比咱们硬气。”徐斯临插话道。
“打死的都是吃不上饭的,算什么硬气啊。”于良轩愤愤道。
“那如果打到猎物,有人收吗?”我问。
“有啊,b区c区都有人收,卖肉铺也行,直接送饭店赚的多点,但钱再多也是有数的,现在谁敢出城打猎?不要命啦,去十个就能回来一个,还是空手回来的。”老板叹了口气,轻轻摇摇头道。
“队长,你要出城?”荀贺忽然问。
“是啊,我可以请一天假,光指着安保处发的那点工资,就能吃个半饱吧。”我大方承认。
这些天一个人在城里闲逛时还不觉得钱是个问题,可才上任一天我就预感到,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我不能坐吃山空啊,万一我要在这住个一年半载,就算不吃不喝,恐怕日子也不好过。
“半饱就半饱,也比出城强,你可别去,太危险了。”徐斯临伸向肉盆的筷子突然顿住,立刻反对道。
“你去跟左巴尔新来的幸存者打听打听,我一个人猎了三只熊,他们可以作证。”
包括老板在内,几个人的视线瞬间定格在我脸上,内心想法从他们高度统一的表情中就能解读出来——真的假的?
“骗你们有什么好处?”我含笑反问。
“没好处。”徐斯临一脸傻气地摇头说。
我耸耸肩,摊手道:“那不就结了。”
这下他们连肉都不吃了,抻着脑袋追问我猎熊的经过,我猎熊根本没费功夫,但直觉告诉我,现在不讲点什么鼓舞下士气,他们几个一定还会怀疑我的自保能力。
于是我添油加醋、设计了些令人紧张的情节,把猎熊的经过艺术加工一番,编成了冒险故事。
几人听得津津有味,全都瞪着眼睛,目不转睛地听我胡编。
老板听完还感叹说,他已经很久没听过人类胜利的消息了。
自从城外的野兽成群结队的聚到一起,体质也发生了改变,人类捕猎越来越越困难,如果营地不派出正规军,其他人很难捕到猎物,即便捕到了,也要付出巨大代价,和收益不成正比,所以现在很少有人出城。
四个队员里有一个人从来没开口说过话,我本来以为他只是不爱说话,可荀贺说,这个叫魏小北的人,就是和人一起出去围猎被吓出了毛病,得了失语症。
提起这事,徐斯临他们的情绪都有些低落,当时他们连安保处配发的装备都让人‘借’走了,整天有上顿没下顿,魏小北提议去城外碰碰运气,荀贺他们不同意,他就半夜偷偷去了,结果一走七天,回来的时候人都吓傻了,缓了三个月才缓过神,不过打那以后,他再也没开口说过话。
我好像听过有种心理疾病叫创伤后遗症,但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症状,我估计他们也没地方找人咨询这事儿,眼下找个普通大夫都不容易,何况是心理医生。
他们几个总让我想起在另一个时空的小弟们,所以我想尽可能的帮他们一把。
“老板,市里有心理医生吗?”
“没有,没听说啊,大家连肚子都填不饱,谁顾得上心理啊。”
老板说的没错,就算有心理医生幸存下来,应该也都改行了,如果干老本行他们估计得饿死。
“那老板你帮我们留意着点,只要有医生,钱不是问题。”
“行,我给你们打听着,不过姑娘,你真要一个人出城?要不我帮你联系个队伍吧,你跟别人搭个伴儿,一个人多危险哪。”
“既然没人敢出城,我要等多久才能搭上这个伴儿啊,算了吧,再说我又不是有九条命,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拼的。”
几人见我去意已决,也不再多劝,尤其是徐斯临,他对我刚刚讲的事深信不疑,算是对我的能力最有信心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