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狂风大作,死尸吐出的那些毒气早已消散,我摘下驾驶员的防毒面具,把他们一个个拍醒。
三人悠悠转醒,目光茫然了一秒,头脑随即恢复清明,估计是回忆起了昏倒前的一幕,像诈尸似的直挺挺弹坐起来。
“别慌,我不劫财、也不劫色。”我脸上带笑,温温和和地对三人说道。
三人听了我的话,脸色反倒更难看了,也不知道他们联想到了什么。
“是变形怪、快跑!”先前告诉我们坦克的无线电出故障的那人猛推了一下身边的同伴,低声喝道。
我究竟哪里像变形怪?为什么走到哪都被人当成变形怪?
心中虽然不满,但这不是我眼下想计较的问题,便依然保持微笑,道:“我不是变形怪,就是想借你们的车出城,只要你们配合,谁都不会有事。”
“要是不配合……”古昱绷着一张酷似刽子手的凶恶冷脸,把折叠军刀弹出来,像看待宰羔羊般盯着三人。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效果还真挺好,三人互望一眼,便同意了。
当然,他们心里明白,这一关他们混不过去,与其吃完皮肉之苦再妥协,不如开始就答应。
毕竟人都怕死,而且暴风雪马上就来了,继续待在外面十分危险。
双方达成共识,我和古昱跟着他们一起挤进乘员舱,里面的空间很小,我和古昱勉强能蹲进去。
趁着救援的人没到,古昱向车长询问起热成像仪的事,刚刚把我当成变形怪的人就是这辆坦克的车长。
他负责指挥战斗,还有一名炮长,负责操纵主炮,舱盖就在他头顶。
龙涛以前跟我说过,现代坦克装了好多自动设备,主炮和机枪都可以自动填弹。
那今天横扫死尸的人,应该是炮长,别外有一名驾驶员坐在坦克最前端。
我和古昱就缩在驾驶员的座位后面,现在他们的小命都握在我们手里,对古昱提出的问题,并不敢敷衍。
我见过的热成像仪都是拿在手里的,体积比较小,秦家坦克上的这款光是镜头就有车前灯那么大。
车长透露说,这是秦家私人研制的探测仪,本来想用在大型城市战中,专为搜索丧尸设计的。
灰色死尸和普通丧尸相似,所以秦东才把这东西给他们装上,算是实战前的演习。
听他这么说,我并不觉得意外,秦家想要夺回被丧尸占领的城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今年冬季格外漫长,野外资源锐减,要想养活一座大型营地的幸存者,他们只能把手伸向大城市。
那些被丧尸占据的城市,等于是一座座宝藏,既然活人进不去,那些病毒爆发前遗留在里面的资源就没人动,正等待有实力的探索者去发掘。
只不过一般营地可不敢尝试,秦家没有了空间技术,也没有异能者,实力却还是这样雄厚。
而且秦家吞并了新人类联盟,可说是如虎添翼,加之安全区的两个首领都死了,一旦乱起来,很可能一蹶不振,那秦家在北方的竞争者就少了一个。
至于新都,表面看着风平浪静,上官离也顺利撤出了海市,但假图雅的事,还是让我觉得一切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平静,变形怪可以渗透进安全区和秦家,自然也可以混进其他势力。
现在秦三少和图雅下落不明,变形怪的尸体也并不能证明是它们杀了两位重量级人物,变形怪杀了秦三少和图雅,我杀了变形怪,死无对证,估计最后背锅倒霉的多半是我。
古昱和车长说话的时候,我就自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过最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因为其中有太多变数,和我不知道的内情。
好在这趟也不算白来,起码从秋佩仪口中得知了原点集团的事。
如果原点集团在病毒爆发前就倒闭了,秋德海就不可能在末世后去搜刮资源和研究资料。
捡不着原点集团的漏,新人类联盟的实力也不会强到哪去。
换言之,这个时空的新人类联盟比另一个时空落后,这个想法刚刚冒头,便向更远的方向延展。
新都、安全区、秦家、新人类联盟,这些势力在这个时空的发展缓慢,没有了‘奇遇’加持,各种黑科技技术都没有出现。
难道这不是巧合?
“来了。”驾驶员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果然,我们听到远处有隆隆的车轮声正在朝这边移动。
等救援的坦克停在街口,炮长推开舱盖,探出半个身子和来人说明情况,双方都是熟人,来人没有怀疑,用钢缆将陷进坑里的坦克拖了上去。
暴风雪已经冲进城市的每个角落,被风雪掀起的杂物拍打在坦克的外壳上,时不时发出嘭嘭的声响。
“见鬼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风。”驾驶员难以置信道。
咚——哗啦——
外面街道上的杂物被狂风吹飞,一把折叠椅飞起一米高,正砸在一家店铺的玻璃窗上,可见风力之猛。
其实早在多年前,国内某些地区就遭受过十几大风的袭击,病毒爆发前几年各地也常出现极端天气,但看新闻时的感觉和自己亲身经历毕竟不同。
越是空旷的地方风越大,这倒没什么奇怪的,可是很快我们就看到了被风撕裂的铁皮屋顶,飞上半空的门窗。
简易房屋虽然简陋,但被拆散了扔上天这种情况,还是相当严重的。
然而这只不过是暴风雪降临的初级阶段,驾驶员额角滴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咱们得避一避。”
我们倒是不反对这个提议,因为照这个风力刮下去,坦克也有可能被掀翻,找栋结实的建筑做挡风墙,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们在加速。”驾驶员紧盯着面前的潜望镜急急补了句。
两辆坦克之间挂着钢缆,前边的加速,我们这辆却在减速,一快一慢间,钢缆瞬间绷直,把我们又向前拉出去一段。
“他们想冲出城,这样太冒险了,得让他们停下来。”驾驶员说。
“城外有掩体?”古昱问。
“这个……”车长犹豫子一下,咬牙道:“有,地下掩体。”
“海市出现过龙卷风吗?”古昱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没有,从来没有。”这次车长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无线电不能用,怎么通知他们?”驾驶员比较年轻,语气急躁地问。
“那就派人出去。”炮长说道。
“不行,太危险。”车长马上否定道。
隔着坦克的装甲,我们都能听到外面鬼哭狼嚎般的风声,且不说人一露头就会被半空中的杂物砸中,即使没有飞来横祸,人在这样的风势下也是寸步难行。
“别开了,快停下,必须让他们停下!”驾驶员在察觉到坦克的机身微微打晃时,彻底慌了神。
危急时刻,我们没有开个会商量对策的时间,我和古昱也担心在另一辆坦克里的龙涛,炮长自告奋勇要出去,古昱决定和他一起去。
刚推开舱盖,风雪立刻就灌了进来,扑打在脸上像用砂纸在洗脸,炮长戴好防毒面具,顶着风爬出去,他死死扣住一切能借力的地方。
“%#*!”风声掩盖了炮长最后一点声音,我听着好像是在骂人,紧接着坦克的前端立了起来。
我抱住距离最近的座椅,古昱刚要跟上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晃得失去平衡,身体先是撞到了舱室内的各类仪器,最后砸在我背上。
“护住头!”古昱的肩膀在碰撞中受伤,殷红的鲜血从划开的衣服里渗出来,但他用身体护住我,将我圈在他和座椅中间,用后背抵御着狂暴的风雪。
舱盖没有关上,我甚至怀疑它还在不在,可现实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因为坦克不止是车身倾斜,它整个飞起来了。
做过螺旋过山车的人一定知道这是种什么体验,只是我们没带防护措施,因此我们好像被装进铁盒里的蚂蚱,用力抛上半空,再上演连续不断的大回旋。
坦克座椅上没有安全带,驾驶员被撞得头破血流,声息全无。
“救命——救命——”或许人在绝望的时候,除了呼救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车长在几次颠簸后,被甩到舱口,外面的风力惊人,此刻的我们,就像坐飞机时,突然有人打开了机舱门一样,车长的腿已经飞出舱口,他展开双臂将身体卡住,并大声呼救。
古昱死死抱着座椅的椅背,现在我们根本没有余力去拉人,但古昱从旁边抓过来一根不知什么东西上的绑带,好像降落伞背带那种材质,非常结实牢固,他把带子穿过座椅下的金属基座,一只手抓着带子,像放飞筝那样任身体腾空,好让那人能抱住他的腿。
我自己转抱住旁边的金属管,侧过身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我不想死、不想、啊——”那人的声音犹如悲鸣。
古昱调整着身体,把腿伸向舱口,就在这时,外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坦克的车身,车长惨叫一声,拉着长音飞出舱外。
古昱在反方向没有看见,我却看到了一抹飞溅的血花,像天空中炸开的血色烟火。
坦克被这么一撞,又凌空翻滚了几圈,我注意到古昱的手臂在发抖,想到他肩膀上的伤,连忙使出一记剪刀腿夹住他。
“我没事,你去座位上坐好,我用带子把你固定住,记着,落地的时候保护头部,只要头没碎,你就能活。”
“那你呢?”问完我才意识到,他这是要保我的命,而且只有我。
“一会儿风力变弱,我们就会掉下去,你的生存机率高,听话。”
“当我不知道什么是龙卷风?掉下去我就摔成烂柿子了,要死一起死。”
“坦——”
“唉?别说话,你听!”
除了呼呼的风声,此时还有另一道细小的声音,而且是从坦克内部发出的。
“无线电?”古昱侧耳细听,那声音带着嗞嗞啦啦的噪音,好像是没有调准频道的电台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