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旭轻而易举地接住,回头冲那姑娘一笑,惹得姑娘羞红了脸。
太子容貌也不差,骑马行在唐泽旭身侧,同样被砸了满身的花瓣。
他听着百姓们的欢呼,笑着跟唐泽旭开玩笑:“前几日本宫去给皇祖母请安,她老人家还惦记着给你做媒。少将军可有心仪的姑娘了?”
唐泽旭笑着打哈哈。
季修睿被周遭的喧嚣声吵醒,渐渐意识到他们已经回到京城。
猜到自己是和大军一起进京,季修睿拧眉问:“父皇要我们一起进宫?”
“嗯呢,还是太子亲自来迎。”唐晓慕语气嫌弃,忽而听见外面有人喊“宣王殿下是大英雄”,不由得笑了,欢喜地跟季修睿报信,“你听,有人夸你呢!”
原本季修睿想把自己的战功都记到唐晓慕身上,将来即使他死了,唐晓慕有军功在身,别人也没法轻易动她。
可唐元明不同意,一五一十把两人的战功分开记清楚,还在沿途派人宣扬了季修睿和唐晓慕的功劳。
季修睿隐隐猜到他们的目的,只是苦于自己时日无多,帮不上忙,没有多说。
但现在他能活下来,是时候该好好考虑唐元明的计划了。
他想得出神,唐晓慕以为他是困了,从一个针线没缝严实的靠枕中扒拉出两撮棉花,团成耳塞递给季修睿:“你继续睡吧。”
眼下木已成舟,且所有人都在夸陛下圣明,皇帝骑虎难下,最多宣他入宫,背着所有人将季修睿臭骂一顿。
季修睿完全不怕,堵住耳朵又睡了,养精蓄锐。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皇宫,唐泽旭随太子去见皇帝,季修睿和唐晓慕则直接被安排去章台殿后殿的厢房中。
皇帝会先在前朝与朝臣一起为唐泽旭洗尘,办完这件事才会顾上季修睿。
在这期间,太医院的太医轮流给季修睿把脉问诊,一副势要看出季修睿装病的架势。
唐晓慕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头疼。
一直到亥时,皇帝才结束前朝之事,冷着脸回到章台殿。
所有太医都说季修睿用了回光丸,时日无多。
皇帝心中更加郁结。
这让他都没法再罚季修睿。
看到前来见礼的唐晓慕,皇帝的火气蹭一下又上来了:“你可真是厉害啊,睿儿病成那样,竟然都能撺掇他去漠北?”
唐晓慕还没出声,她身旁的床上传来一声轻咳。
“父皇,这与王妃无关,是儿臣自己的主意。”季修睿一脸虚弱地醒来,费力地支撑着床沿想要起身。
谁知他手上突然脱力,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厚实的被褥上,发出一声闷响。
季修睿一副马上要死的模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睡饱了,有的是精力跟皇帝装可怜。
第86章 夫妻同心  那就只能请他先去死了
皇帝听见季修睿重重摔在床上的声音, 紧紧蹙起眉头。他对季修睿并非一点感情都没有,但显然此刻愤怒比心疼多。
季修睿斜倾着上半身,趴在床上哑声道:“父皇, 儿臣有事单独向您禀告。”
皇帝示意随侍出去。
季修睿对唐晓慕说:“你也先去见太后吧。”
这是他和唐晓慕商量好的, 唐晓慕作势为难地看了眼皇帝。
皇帝仍旧恼她, 但他一向自视甚高,看不起女子, 便也不屑和唐晓慕多加理论,不耐烦地冲她挥手。
唐晓慕压着心底的雀跃,露出惴惴不安的模样, 告辞离开。
屋内只剩下父子两人, 皇帝扬着下巴冷眼打量季修睿:“躺着干什么?不是都能上阵杀敌了吗?杀了数万安跶兵, 你能耐得很啊?这么能耐,还给朕留什么绝笔书?”
季修睿只当听不出他言语中的嘲讽之意,垂眼恭谦地说:“儿臣那是服了回光丸。”
皇帝当然知道这事,他这么说只是想训斥季修睿,并非是真的要想一个解释。
“回光丸。”皇帝咬牙重复这三个字, 沉声问, “你早早备好这药干什么?”
“才中毒之时,儿臣心有不甘, 想着万一无法解毒, 也要和下-毒之人同归于尽。可惜一直没找到凶手, 这药便一直没用。”季修睿说。
皇帝想起他中毒之时的惨状, 心间怒火更盛:“知道自己的身子什么情况, 还敢去漠北?”
季修睿的脸色苍白而虚弱:“父皇,儿臣病了这么久,能感觉到自己死期将近。儿臣长在皇宫, 生在京城,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郊围场。眼看自己时日无多,儿臣想去别处走走,为自己择一处埋骨之地。正好漠北有异样,因此先去了那里。”
“不是为了去给你岳父、舅兄收尸吗?”皇帝冷冷问。
“若尸体是真的,自然也要为他们收尸。”季修睿说。
他这样乖顺,反倒让皇帝觉得自己再发脾气都是不讲道理。
皇帝满腔怒火一时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季修睿虚弱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唐将军让儿臣向父皇代谢救命之恩。”
皇帝拧眉:“唐元明让你谢我?”
季修睿低低咳了两声,点了点头。
皇帝仿佛在这一瞬感受到了来自唐元明的嘲讽。
“唐元明父子并不知道朝中情况,儿臣告知他们儿臣是拿了父皇密旨前来漠北支援,先前在朝堂只是与父皇演戏,用于欺骗漠北的叛徒和安跶军。”季修睿说着头低得更低,“儿臣假传圣旨,请父皇降罪。”
皇帝意外:“他真的不知道?”
季修睿颔首:“除儿臣以外,无人知晓。”
皇帝心间最大的那块石头逐渐落地。
若是这样,他先前关押唐家众人也能说是为了保护他们。
毕竟唐晓慕大婚当天才出宣王府就遭到追杀,唐家众人若是没有被关进守卫森严的昭狱,说不定早就遭难了。
可唐元明会信这番说辞吗?
季修睿像是猜到了皇帝的心思,让他放心:“北固城被困多日,最后毕竟是儿臣带人前去解围。从结果来看,唐家没有任何损失,唐将军不会不信。”
“那唐晓慕呢?”皇帝问。
“王妃一开始只是想去幽州给父兄收尸,是儿臣坚持陪她去。事后发现幽州有异,带人救援北固城,她见到父兄高兴,也没怀疑儿臣的说辞。”季修睿说着一顿,“只是儿臣毕竟是假传圣旨,不敢大肆宣扬。”
若是没有季修睿假传圣旨这一遭,皇帝觉得自己已经被天下人骂臭了。
如今白得一个好名声,不仅避免唐元明与自己离心,还守住了大周国土,皇帝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一高兴,刚刚那些怒火就全消了。
皇帝怕季修睿往后更加胆大妄为,没有夸他,绷着嘴角说:“这次情况紧急、事出有因就算了,往后不许再假传圣旨。”
“儿臣明白。”
皇帝此番最气的是季修睿公然抗旨私自去漠北,但如今发现儿子跟自己还是一条心,他也舒了口气,问起季修睿的病情:“病多久了?”
“回光丸在守城时丢失,之后一直这样。”季修睿说完又虚弱地咳了两声。
“你也太胡来了,怎么就是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皇帝此刻俨然化身为一个疼爱儿子的慈父。
季修睿脑海中却响起裴霜的话。
真相会是裴霜说的那样吗?
季修睿想问,可想起自己对唐晓慕的承诺,又忍住了。
……
另一边,唐晓慕去见了太后。
与章台殿的肃穆不同,鸾凤台内欢乐极了。
太后听唐晓慕绘声绘色地讲起漠北发生的事,时而惊呼时而欢喜,还不忘给唐晓慕剥桔子。
好不容易说完,唐晓慕喝了一大口雪梨汤润喉。
太后感叹道:“还好这次你和睿儿去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此番睿儿救治有望,咱们唐家也快熬到头了。”
唐晓慕想起太后的最终目的,脸颊微微一红。
她怕被太后瞧出异样,先一步转移话题:“姑母,殿下有救的消息先不要泄露。最好能先查出来是谁要害他。”
太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若有所思道:“能出动那般杀手的人,在京中肯定地位不凡。又与宫中有牵扯,不是当朝大臣,就该是宫里的几位主子。”
唐晓慕早就把宫中除了太后以外的所有人都列为嫌犯:“我想找个机会去趟谢贵妃的揽月楼,看看能否找到线索。”
“这不难,睿儿身子没好,哀家就以他需静养一夜为由,让他与你今晚住揽月楼。反正那儿还是老样子,你们住睿儿的房间就行。”太后说。
唐晓慕就知道太后给力,抱着她的胳膊试探性地问:“姑母,你还记得谢贵妃刚入宫时的情况吗?”
太后想也不想就说:“刚入宫时还是老样子呗,仗着皇帝宠爱,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
唐晓慕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重新问:“是她刚被陛下带回京的时候,那个时候陛下还没登基。”
“那哀家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从海宁带回来了个绝色美人,迷恋得很。皇后那时候还只是王妃,跑到宫中来找哀家告状。”太后想起自己还曾指点过当时可怜巴巴的皇后,就觉得不爽。
皇后这种人就该随便她作,作到皇帝把她休了才好。
“那您知道陛下和谢贵妃是怎么相遇的吗?”唐晓慕又问。
“英雄救美的老套路,谢贵妃父母双亡、投亲无门,被路过的皇帝救下,随后以身相许。宫里都知道这事。”太后啧了一声,“得亏她有张好脸,要不然皇帝那么铁石心肠的人能救她?”
如果太后都不知道当年的事,那除了皇帝,还有谁清楚?
皇后若是知道谢贵妃是被皇帝强抢来的,依照她的脾气,第一次找太后哭诉的时候就该说了吧?
可她没提这事,就代表也不知情。
唐晓慕冥思苦想。
太后吃了瓣橘子,见她皱眉沉思,好奇地问:“你怎么想起问她的事?”
“我就是好奇。”唐晓慕犹豫许久,窝到太后身边,跟她咬耳朵,“姑母,你说谢贵妃那么桀骜不驯,会不会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跟着陛下的?”
太后一怔,想了半天,缓缓道:“是不是自愿我倒不清楚,但她平时的确总是一副谁都欠她的模样。人也作,挥霍无度。你去过揽月楼的话就该知道她是个奢靡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性如此。如果她不是自愿进宫,这般挥霍,也有可能故意报复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