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公主被关押了两天以后,在夜里被提审了。
不过与其说是提审,不如说是陈青云单独审问。
天黑了,除了看押的人,刑部办公的官员都已经走完了。
临安公主冷不防被陈青云提审,心里暗暗打鼓,是不是陈青云连夜查到了什么?
空旷的刑堂,看押临安公主的禁卫军退下。
威严而森冷的氛围中,陈青云坐在刑堂是上方,目光幽深地望着临安公主。
临安公主被看得心生惧意,却强撑着,露出冷笑道:“陈大人还有在夜里提审犯人的习惯?”
陈青云闻言,并未正面回答临安公主的话,而是淡淡道:“公主不必惊慌,以公主尊贵的身份,刑部的牢房都不敢收。”
“皇上寻了这偏僻的宫殿暂时作为刑部在宫中落脚点,以便用于提审后宫位分不低的贵人们。”
“公主既然是第一个,也当知道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你。”
“不知道公主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临安公主知道,针对她的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她也做好了准备,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威严肃穆的审问,而是陈青云故意单独的传问。
这样跟想象不相符合的场景,让她有一瞬间的错愕。
不过她很快收拾好繁复的思绪,当即道:“陈大人也知道,那药是下在凝固膏里的,既是如此,那也极有可能是幕后真凶想要毒害本宫。”
“只不过凑巧,本宫将凝露膏给了长御厨罢了。”
临安公主说完,陈青云自那刑堂上方走了下来。
他高挑的身形在宽敞幽静的刑堂里醒目极了,步步走近,让原本有些惧意的临安公主更是把心都提起来,无端端地害怕陈青云会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
可陈青云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座位,坐到了闲时官员听审的位置,距离临安公主不过几步之遥的左下角。
那里左右遥遥对应,摆了四张椅子。
陈青云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示意临安公主坐到身旁右手边的位置。
“公主既然觉得可能摘清自己,就不该进来的。”
“虽然这样可缓解贤妃娘娘的嫌疑,不过.......却会让贤妃娘娘心焦如焚。”
“贤妃娘娘或许不是真凶,可如皇上所说,她一定是知情者。”
“既是如此,难保贤妃娘娘会为了公主做出些许不理智的事情。”
“比如......指证真凶?”
“若那真凶是贤妃娘娘阵营里的人,他们岂不是在自相残杀。”
“又比如,贤妃娘娘不过是那真凶的一颗棋子,当棋子想要造反的时候,那下棋的人,便只能舍了这颗不听话的棋子了。”
陈青云的语气很轻,语速缓慢而温和。
就像是一阵清风在午夜里拂过,如梦魇里滋生的恐惧一样。
临安公主刚刚坐下,可此时却坐立难安。
陈青云在试探,也是在恐吓。
可该死的,他说的这些,她曾经都细细思量过。
衣袖下的手指狠狠地并拢,紧握,临安公主面无表情地抬眸,然后冷嗤道:“陈大人说笑了。”
“本宫母妃身份尊贵,又怎么会被人操控?”
“更何况,本宫相信她是清白的。”
陈青云闻言,嘴角上翘,露出似笑非笑的讥讽。
只见他幽深的目光带着点点玩味,透着诡异的危险道:“不,公主并不相信贤妃娘娘。”
“公主若是相信她,便不会选择来到这里。”
“臣猜公主是想,身边之人都是贤妃娘娘指给你的,那必然也有可能听从贤妃娘娘的话。”
“比如在得知你赐给长御厨凝露膏时,贤妃娘娘便暗中遣人下药。”
“如此一来,皇上不会怀疑公主,贤妃娘娘也可以摘个干净。”
“不是的,你胡说!”临安公主猛然站起来,目露惊慌之意。
可陈青云却只是微微挑眉,然后静静地看着临安公主。
片刻后,临安公主再次坐下来。
可这一次,她那跳动的眉心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眼前的陈青云太过恐怖了些。
竟然揣摩了她心里种种猜测和想法。
更为让她不安的是,陈青云将她这些猜测和想法都挑明了说。
“本宫听不懂陈大人在说些什么?”
临安公主沉下脸,目光也变得幽深起来。
“公主听得懂微臣的话,不过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证贤妃娘娘之前,公主不必惊慌。”
陈青云淡淡地道,他那高深莫测的目光像是知道些什么?
临安公主有些不安,就像是陈青云已经稳稳地拿捏住她的软肋一样。
“本宫从来不知,陈大人是用自己的臆测来查案的。”
临安公主清冷道,她站起来,不想再继续跟陈青云谈下去。
而这时,陈青云却忽然道:“当初张金辰明明查出暗害他女儿的人是公主,却隐忍不发,难不成真的只是忌惮皇室?”
“公主可以好好想一想,当年张莹莹入宫伴读,是不是偶然?”
“还有贤妃娘娘对待张莹莹,像是对待一般的臣女吗?”
“在张金辰的眼中,襄王比自己女儿的性命还要重要。”
“可在贤妃娘娘的心中,襄王却比不过公主?”
“其间种种,以公主的冰雪聪慧,应该早有察觉。”
陈青云说完,眸光充满深意地看向临安公主。
他那幽深的瞳孔饱含了太多太多了然和算计。
临安公主只觉得自己万分狼狈,陈青云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最后这一番话。
他在诱导她,诱导她去勘查母妃,皇兄,张金辰这三者之间的关系。
细思极恐的临安公主狠狠地瞪着陈青云,此时她心潮涌动,血脉横冲。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来袭,她突然觉得眼前如谦谦君子的陈青云就是一个恶魔。
他趁机用下毒的嫌疑将她扣押,却以另外一种毁灭性的揣测诱导。
仿佛他就是那个察觉到端倪,并且已经掌握一定证据的人。
太可怕了......
临安公主有些呼吸急促起来,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才是一个局外人。
明明这么多年,她才是经历过点点滴滴的人。
那些宫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谁察觉有异了?
就连父皇和皇兄也没有察觉到的事情........
可此时此刻,陈青云竟然说出了她心底深藏多年的秘密,还想诱导她去将这不见天日的秘密揭露.......
不......
怎么可能呢?
这一切都只是她敏感的乱想。
是陈青云不怀好意地揣测。
可陈青云为什么能揣测这三者之间的关系,他到底是谁?
他真的就只是那乡下,一步步爬上来的一个刑部侍郎?
“陈大人确实够胆,可如同张莹莹诬陷你的妻子跟萧凤天有奸情一样。”
“本宫觉得陈大人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张莹莹的下场历历在目,希望陈大人不要血溅皇宫,死无全尸。”
临安公主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好似那唇齿之中,已经含了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她那凤眼微眯着,上挑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下颚紧绷,身体僵硬。
哪怕她掩饰得再好,都改变不了她受到震惊的事实。
可为什么会震惊呢?
这种充满暗示的话语,一般人根本听不出来。
陈青云的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临安公主可以随时离开刑堂了。
可此时的临安公主面色苍白,心里积恨。
她那薄唇紧紧地抿着,愤懑的眸光直直地瞪视着陈青云。
“微臣若是公主,此时便要想办法挣脱了。”
“比如配合着微臣,给贤妃娘娘施压,然后找出幕后真凶。”
临安公主真正知道了陈青云的无耻,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陈青云竟然让她配合着做戏。
“你休想。”
临安公主厉声地呵斥道。
她怎么会背叛自己的母妃?
绝不会!
临安公主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陈青云,然后拂袖,大步离去。
陈青云看到她气匆匆的背影,嘴角上翘,勾起淡淡的嘲讽。
现在还稳得住,可不知道过几天能不能稳得住了。
同样是以女为质,贤妃可比张金辰好对付多了。
陈青云冷冷地笑了起来,她们不就喜欢挖人的心肝吗?
刚好,现在他也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