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 舒妃看着被柳儿抱进来的孩子,别开眼漠然道:
“抱出去, 本宫不想看到他。”
柳儿是鼓起勇气抱着十阿哥进来的, 她知道主子不想看到十阿哥,但还是忍不住劝主子。
“主子,这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您即便心里不舒服, 也不能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孩子无辜啊。”
“本宫就不该生下他, 若没有他, 若没有他的话……”若没有这个孩子, 他……会好好的。
舒妃想到这里, 眼里闪过痛苦之色, 双手紧紧拽着身上的被褥, 指甲生生被她这一用力折断了。
柳儿看主子这般,心疼不已,疾步走到软塌边, 把十阿哥放在上面, 再跑到床边扯了帕子包住因着指甲断裂流血的手指。
“主子, 您这又是何苦。”柳儿红着眼心疼的开口。
“我所受的, 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我就不应该妥协, 就不应该……”就不应该想着各自相忘, 不再管宫外之事,若她一直留心着宫外,他也不会出事。
想到这里, 舒妃心痛难忍, 就连呼吸都觉得疼痛。
“主子,您想开一些,不要自苦,不要把一切的责任揽到您的身上,一切都非您所愿。”
“是他们逼我的,他们毁了他,我就要毁了他们的希望,他们不是想皇后之位?我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舒妃眼里的恨,是那么的深,为了家族荣耀,牺牲了她,还一次次的逼她,即便她妥协了,他们还是不放过他,她怎么能如了他们的意?
既然现在已经这样了,对于他来说这般活着如此屈辱,她已经不怕惹怒他们,大不了一起下地狱……
柳儿看着十阿哥,心疼的开口。
“您恨他们,奴婢知道,可这个孩子无辜啊。”
舒妃冷漠的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不对他付出半分心思,以后就不会对他生出不舍,他长大了恨本宫,本宫也不会怪他。”
柳儿想说不是这样的,她想说,即便主子恨,也不要对十阿哥如此冷漠,这个孩子是主子以后的依靠,是融了主子骨血与她最亲近的人,主子这般迁怒十阿哥,那和逼.迫主子进宫的那些人又有何区别?
可看主子眼里的恨意,她知道若没有人为主子心里的结付出相应的代价,主子始终不会愿意走出来。
柳儿知道,主子这些年来,在宫里孤单,唯一能亲近的便是一个同族的姐妹,已经嫁与大学士傅恒的那拉氏。
所以,十阿哥满月的时候,柳儿特意和富察夫人说与了主子的情况,希望她能帮着劝一劝。
因为,主子不亲近十阿哥,时间一久宫里人知道了必然会胡乱猜测,如今还能以主子伤身坐月子为由,之后呢?流言最是伤人,主子已经这般,她不想主子再受伤害,不想十阿哥受伤害。
那拉氏只在三朝的时候来看过舒妃,那时候舒妃生产受了罪,舒妃也没想让她知道什么,叮嘱过柳儿不要乱说话,所以,她并不知道舒妃怎么了。
所以,当柳儿跟她说的时候,那拉氏方才知道,舒妃已然知晓那个人的情况,所以,十阿哥生产的时候才出了些状况,舒妃才伤了身子。
只是,舒妃知道的显然有出入。
她心疼的搂着舒妃。
“本来我是不打算告诉你实情,想瞒着你,不让你自苦,可你不知道从何处知道了他的情况,且把大多责任归于你自己,其实,你还没有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
舒妃以为是她有了孩子之后,那个人才被那些人伤害了,但其实早两年他就已经出事了,在他们逼着那个人圆房的时候……
舒妃瞪大眼,抖着唇。
“他是为了我……”为了她,为了不背弃诺言,一直守着,甚至为了杜绝一切,自残的?
舒妃推开那拉氏,红着眼,双手抓.住那拉氏的肩膀,推嚷道:
“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为何要瞒着我。”
那拉氏也红了眼,难受的开口。
“告诉你你能如何?我不想看到你痛苦的模样,何况,他也不想你知道他的情况,我进宫的时候,他亲自求我不让你知道,我如何能在他出事以后,再拒绝他的请求,增添他对你的担忧?”
她两边为难,瞒着舒妃她也不好过,心里受煎熬啊。
舒妃跌坐在哪里,泪一颗一颗的滚落,摇着头,捂着心口,痛苦不已。
“他为了不再被威胁,为了我不再被威胁,他……自残,守着我和他的承诺,而我,却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给别人生子育儿,是我让他变成这样的,是我……”
“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所以才没告诉你,就是怕你自苦,怕你怪自己……”那拉氏跟着落泪,再次搂着舒妃,轻轻拍着她的被。
“一切都是他们的错,和你无关,你别怪自己。”
舒妃听到这里,恨意就要烧毁她的理智,她咬着牙。
“是他们逼得我们这样,我们的人生生生被他们毁了,都是他们……我才失信于他,还生了个孩子,背叛了他。”
他堂堂七尺男儿,为她付出了一切,她怎么能心安理得,想着各自安好?
“我现在多想一了百了,然后他必然也会跟着我一起,彼时我们阴间相汇,可一想到害我们的人,我不想他们如意。”
他二人所受的一切,如何能平?
她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他们不是要皇后之位,她也绝不会让他们如意。
那拉氏听舒妃进入生了寻短见之意,急的开口。
“他不会希望你心里生恨,他也不会想你寻短见,他只想你好好的,没有负担的活着,不然……”他也不会忍受着旁人的异样眼光,屈辱的活着了。他大可一死百了,可他担心她接受不了他的死。
“没有负担?那个孩子会一次次的提醒我,我背叛了他。”
舒妃流着泪摇头,那个孩子,她当时知道他的事之后,她是那般恨,是起了心憋死孩子,想着报复他们,不让这个孩子出生。
可终究心底多了几分不忍,复杂,但就因为这不忍和复杂,她更难受。
所以,她不愿意抱那个孩子。
看着舒妃这么说,那拉氏推开她,扶着她的肩膀,狠了狠心。
“你们都希望对方好,可事与愿违,他已经这样了,活得生不如死,唯一的期望便是你好好的,希望你和孩子好好的,你可知你难产之事我都没敢告诉他,而你怪你自己,疏远孩子,这般惩罚自己,他已经这样了,你还要让他看着你过的不好吗?”
他已经这样了,你还要让他看着你过的不好吗?
舒妃流着泪,摇头。
“不要告诉他……”不要让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我会好好的,你不要告诉他。”
那拉氏看她害怕他知道,又继续说道:
“你疏远十阿哥,外人很容易知道,也很容易传到他耳朵里了,他就会想你为何会疏远自己的骨肉……所以,你不能疏远十阿哥,他到底是你十月怀胎生的孩子。”
那本就是她的孩子,只要她不疏远十阿哥,等她和孩子呆久了,对孩子的感情就控制不住了。
舒妃艰难的点头,其后默默流泪,喃喃自语。
“我想见他,好想,但是,我不敢……”她怕见了他,会藏不住,会忍不住。
那拉氏扯了帕子,给她抹泪,她明白舒妃为何不敢见他,她都明白。
一个生了愧疚,一个心理有了自卑,如何能见?
那拉氏在舒妃的屋子里呆了大半日,但并没有引起外人的怀疑,因为,舒妃以往确实也只亲近那拉氏。
但,令贵人除外。
令贵人起了心思打听,自然打听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令贵人去见舒妃的时候,信心满满。
舒妃心情不好,不愿和旁人应酬,现如今宫中婉妃和颖妃她还能多几分耐心,令贵人,即便当初她二人同为妃位协理六宫,也只有表面几分客气。
现在,令贵人来了,和她套交情,言以往处事之交,舒妃皱眉以身子疲乏为由不愿多作陪。
令贵人看了眼屋里伺候的奴婢,春桃和柳儿。
令贵人对着身后的春桃吩咐。
“你先出去。”
这般吩咐,明显是有话要说,且不能让旁人知道的。
舒妃淡淡的对着令贵人道:
“令贵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令贵人看了眼柳儿,柳儿看着主子,瞧主子没让她出去,垂眸,一动不动。
令贵人没坚持说让柳儿出去,而是直接开口。
“舒妃姐姐生产那日,听说从外面进了些消息,导致舒妃姐姐难产,以至于伤了身子?”
舒妃本来心里有些不耐,听到令贵人的话,猛地看向令贵人。
柳儿也变了脸色,暗道不好,这令贵人如何知道的?
令贵人盯着舒妃的神色,看她这反映就知道是真的。
“从被娴答应害的嫔妾被禁足之后,嫔妾便失了宠,出来后,皇上一直对嫔妾不冷不热,在后宫里,女人要好好的活着,宠爱,地位,孩子是缺一不可的,而嫔妾现在一样都没有,嫔妾不是来威胁舒妃姐姐的,而是来寻求舒妃姐姐的帮助的,让舒妃姐姐给嫔妾一条活路。”
令贵人说的很直接,希望舒妃能帮她获宠。
舒妃惊了过后,面上恢复了漠然之态。
“宠爱是自己争的,本宫帮不了令贵人。”
令贵人听到舒妃拒绝,站起来笑着道:
“舒妃姐姐别拒绝的太快,您可以先好好考虑考虑,嫔妾回去等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