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脚步,一把合住小香扇,沉声道:
“我决定了!”
李少用指甲抠着牙缝,斜眼觑我,笑着问:“决定什么?”
“我要把赵小姐赎出来!”
我在教坊司的后巷来回踱步,脸渐渐发热,心跳的极快。
没错,赵小姐如今烫手,我若是赎了她,肯定会得罪李昭、梅濂还有大福子,可我没法眼睁睁看她受折磨。
我要拉她一把。
“这么着吧。”
我勾勾手,让李少凑近些,对他低声道:“今晚赵姑娘要出局子,瞧她身上伤,肯定被梅大人虐打过。待会儿咱们回酒楼,下帖子请梅大人来试吃火锅,我请,他肯定会来的。”
说到这儿,我给李少飞了个媚眼,笑道:“李哥是场面上的人,还请您跟宋妈妈斡旋一下,不论她开多高的银子,咱们都不还价,务必把赵小姐赎出来。”
“你可想好了。”
李少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笑道:“长安公子能容忍你抛头露面,可兴许不会容忍你和他对着干。”
“没事儿。”
我深呼吸了口气,拍了下胸脯:“天塌下来,我顶着。”
“得嘞。”
李少打了个响指,悄声坏笑:“其实我早都看出来,你会赎她的,妹子,哥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说句实话,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白了眼这男人,笑了笑,忽然计上心头,凑近李少,低声道:“你再给我搞点巴豆,梅濂这小子惯会欺负女人,瞧我今晚不整死他。”
第82章 戏弄  你也真够坏的
一回到酒楼, 我就给梅濂下了帖子,让阿良亲自去送,果然得了回信, 他亥时初刻会来。
入夜的时候, 下了好大的雨,倒也凉快。
因要见客, 我稍稍梳洗了番,发髻上戴了珍珠步摇, 穿了银红色绣黑牡丹抹胸, 黑色绣大红牡丹的宽袖纱衣, 淡扫峨眉, 轻点朱唇,化了个桃花妆……
等拾掇得差不多时, 阿良敲门,说梅大人来了,已经上了二楼, 进了包间。
听见这话,我施施然出了门, 轻提着纱裙, 以免被地上的泥水弄脏, 快步往二楼行去, 暗道:这个时候, 李少应该到教坊司了吧, 希望他一切顺利, 今晚就能把赵姑娘赎出来。
二楼很安静,落地宫灯摇曳着昏黄之光。
离得老远,我就看见梅濂的心腹侍从--顺子站在包间门口, 他瞧见了我,满脸堆笑,恭顺地给我行了礼,侧身将门推开,说:“大人早都等着夫人了,您快请。”
我点头微笑,让阿良待会儿拿壶酒给顺子尝尝。
火锅麻辣鲜香飘出来,让人口舌生津,我笑着进了包间,桌上早都摆上了锅子,一应荤素菜品也布好。
而梅濂呢?
他原本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往外看,不知在发什么呆,看见我来了,立马站起,微笑着冲我点头。
趁着烛光,我斜眼打量过去,他今儿穿了淡紫色燕居常服,腰间悬着玉佩和香囊,长安养人,他来了这么久,竟也养出些儒雅,加上身段修长,整个人显得越发俊美,哪里还能看出,他曾是个狠辣歹毒的山匪。
“等久了吧。”
我笑着走进去,顺便将面纱摘了。
果然,梅濂只是迅速地看了眼我,立马低下头,笑得温和,搓着双手:“也没有很久。”
“快入座吧。”
我招呼着他坐下,端起瓷壶,给他和我各倒了杯冰镇酸梅汤,趁他分心的时候,我把藏在指甲缝里的巴豆粉下在汤里。
“夏夜炎热,喝这个最解暑了。”
我把酸梅汤给他递过去,拿起筷子,往锅子里下了几片羊肉卷和鱼丸,定睛瞧去,炭火正热,锅里的红油、花椒和辣椒上下翻滚,咕咚咕咚泛着香辣鲜美,我将烫好的羊肉夹在他碗里,笑道:“尝尝味道。”
“哎,好,好。”
梅濂稍显局促,忙吃了羊肉,哪知吃的太急,被呛到了,辣的猛咳,仿佛不想在我面前失仪,他侧过身、捂住口咳,用帕子擦了后,这才坐正,咕咚咕咚把酸梅汤全喝完,笑道:“让你见笑了,你这吃食实在新奇,辣的很。”
说罢这话,他斜眼朝我觑来,低头,沉默了良久:“因为孩子那事,我还当你再也不愿见我了。”
“都过去了。”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茬,起身,亲手调了芝麻酱和香油蒜泥料碟,给梅濂放在跟前,教他怎么蘸着吃。
我往锅子里下了些毛肚和黄喉,笑道:“我这店马上开业,这些日子一直在请人试吃,不怕你恼,原本打算等开业后请你来,给我这酒楼造造势,但想着你贵人事忙,又怕给你惹上什么麻烦,就提前请你来。”
“原来如此。”
梅濂默默吃着菜,眉头拧着的提防小心卸下些许,笑道:“难为你还愿意请我。”
我给他倒上花雕酒:“以后在街面上做生意,肯定会和同行起争执,有些事那位爷不好插手,便只能请大人帮忙了。”
我冲他眨眨眼,笑着问:“你会帮我吧。”
“肯定。”
梅濂端起酒杯,与我碰了杯,嗞一声饮尽。
许是见我的态度比较好,他也放开了许多,主动将荤素菜品夹进锅子里涮,上下打量了我眼,笑道:“丽夫人,你变了很多。”
“老了么?”
我手附上脸。
“你那么爱美,怎会老。”
他笑笑,没有说我到底哪儿变了,很认真地吃着菜,冷不丁问我:“你和主子爷……”
“别提他。”
我翻了个白眼,连喝了两杯酒。
“哦,不提、不提。”
梅濂埋头吃,眼珠左右乱看,不知在盘算什么,他好似犹豫了很久,才给我碗里夹了只鱼丸,冲我莞尔浅笑。
我忍着恶心,吃了半口。
“你觉得味道怎样?”
我皱眉问。
“很好吃。”
梅濂冲我竖起大拇指,他抹了把额上的热汗,笑道:“头些日子就听见同僚议论,说朱雀街出了个丽夫人,要做个火锅的生意,每日家都请豪贵公子和三教九流去试吃,味道从门缝里飘出来,香了半条街。大家都很好奇,到底怎么好吃法,你、你很会做生意。”
“是李少教的好。”
我谦虚一笑,心跳得极快,看来第一波宣扬造势已经起了效果,开业那天应该会爆满吧。
正在我偷着乐时,我发现梅濂正在若有所思地打量我,张了几次口,仿佛有话要说。
“大人要对妾身说什么?”
我笑着问。
“那个……”
梅濂笑得极尴尬,筷子搅动着碗里的芝麻酱:“我还听说,你、你和朱九龄牵扯不清?”
“坊间传闻罢了。”
我喝了口酸梅汤,挑眉一笑:“怎么,大人竟信这些捕风捉影的事?”
“不不不。”
梅濂忙否认,警惕地四下看了圈,眼里闪过些许暧昧:“我这不是怕主子爷心里会有什么。”
“没事儿。”
我忽然想作弄一下这小子,吃着菜,漫不经心道:“我和他已经掰扯了,他知道朱九龄这事,还嘲笑我看上个老的,建议我找个年轻些的,对了大人,我若是再跟你,你要不要我?”
“啊?”
梅濂“吓”得将鱼丸生生咽下,哪知卡住了,直接抓起酒壶猛灌了通,手一个劲儿抚脖子,试图往下顺,他俊脸涨红了,喘过气后,笑着嗔我:“你真是变了,这种玩笑都敢开。”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想要抓我的手,忽然反应过来不合适,胳膊悬在半空,尴尬地收回去,笑道:“你呀,别太恃宠而骄了,男人都希望女人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其实主子爷不是很喜欢你抛头露面,就是太、太在乎你了,这才纵着你,你要安分些,别让主子爷脸上难看。”
“哎呦。”
我凑近梅濂,坏笑:“大人这是关心我哪。”
梅濂呼吸一窒,忙避开我的目光。
而就在此时,我看见他喉结滚动,好似咽了口唾沫,而手也不禁攥成拳,南方丹阳话竟脱口而出,嗔我:“你就不要作弄我了嘛。”
他叹了口气,问:“看你脸上有疲态,是不是外面太累了?可有遇到难事?”
我装作不好意思,低头偷偷吐了下舌头,眼圈一红,诉苦:“那晚和他决裂,一气之下把他给的五千两银票给扔了。如今出来做生意,才知道用银子的地方多,给宋妈妈送了两回极品燕窝盏和珍贵补药,出去了快一百两,算上酒楼这边的开支,加上我还准备给丽人行弄个作坊,银子流水似的往外花,我又不好意思管李少和袖儿借,而今已经捉襟见肘了……”
“我说呢,你哪有那么好心请我用饭。”
梅濂摇头一笑,眼里竟含着股宠溺。
他转身,从身边的小凳子上拿起个锦盒,给我推了过来,笑道:“上次给你银票,你不要,拿着吧,里头还是三千两,若是不够了,只管使唤下人来我府里要。”
我抿唇一笑,将银票收下,无辜地问:“莲生不知道这事吧。”
“我的事,她管不着的。”
梅濂莞尔。
就在此时,我听见他肚子发出阵响动。
我佯装没听见,愉悦地给他倒酒,偷摸瞧去,他果然有些不自在了,背忽然挺直了,深呼了口气,仿佛在憋气。
“你怎么了?”
我忙问。
“没事没事。”
梅濂笑了笑,筷子夹了片笋,吃了口:“我肠胃不太好,你、你家这火锅挺辣的,天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