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突然,一只骨骼匀称,手指修长的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拿起挂在奇香阁门上那把龙锁,另一只手中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来的铁丝。

齐墨看着他专心致志地用一根铁丝捣鼓那扇遇人不淑的门,噎了许久,只能道:你手里那铁丝长得挺别致,从哪儿弄来的?

沈怀璧眼睛还是专注地看着门锁,头也不回的道:你想知道?满月坊里捡的一盏灯上拆下来的。怎么,你看上它了?等我开完锁就给你。

齐墨木着脸看他捣鼓许久,终于,那把用刀斧也砍不开的龙锁成功败在了沈将军上不台面的小偷儿技巧上,啪嗒一声开了。

那根铁丝在沈怀璧手中迅速翻飞,顷刻变成了一只停驻在他手上展翅欲飞的孱弱蝴蝶。

沈怀璧把手上的蝴蝶递给他,齐墨接过,挑着眉,微微诧异道:你还会做这个?

这当然。沈怀璧嘴皮子动,手上动作也没停,把门推开,这才回头看着他道:不会怎么把你哄高兴了?

齐墨神色一动,把那只展翅欲飞的蝶小心揣进袖子里。

沈怀璧看了,轻轻啧了一声,话里还带着一丝戏谑:宫中那么多奇珠美玉你看不上,偏偏拿这么个铁丝扭成的蝴蝶当宝贝。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大。

齐墨只是淡笑,并不回应他。

奇香阁内沉香燎燎,浅淡的香气绕梁而走。红木柜子中还剩着许多香料,没有被人拿走,像是被主人一不小心给遗忘在这儿了。

齐墨还在到处搜集有用的信息,就听见沈怀璧奇怪道:十一,我们都听说过,奇香阁有二层,放置奇珍异宝,可我们二人进来这么久,你可看见通往二层的楼梯了吗?

齐墨闻言,转过头去查看四周

果真如沈怀璧所说的一样,自打他们从大门撬锁进来,看见的柜子有三四十排,里面全部放满了香料,有些香料极其罕见,堪称价值连城,却也可以在此处觅见踪迹。

绕是这样,他们所到的地方仅仅只是奇香阁的一层。

而奇香阁那个流传于大众之口,几乎变得神乎其神的二层,他们却连影子也没看着一个。

齐墨到处摸了个遍儿,在一个放置花瓶的角落里摸到了暗门。他下意识扭动瓶口,只消轻轻一碰,随着机括转动的咯咯声,暗门打开,露出了一条盘旋向上的楼梯。

师哥,你看!齐墨的眼睛素来清亮有神,像一潭清澈的碧波,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习惯性地向下微微垂着眼角,是一双名副其实的狗狗眼。

他头发天生细软,平日里十有八九都是翘着的,配上他那一双纯澈的眼,就像一只立了功向主人讨要奖赏的大狗狗。

饶是沈怀璧心如硬铁,也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了声:进去吧。

说错了。沈怀璧制止齐墨没说出来的那句话,补充道:你先进去探路吧。

齐墨得愿以偿,拎着火折子率先进去了。

也许是没有窗户的缘故,楼道里很黑,也很安静。火折子燃烧时间或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冬日里柴禾燃烧时发出的动静,浅黄的光亮足以照亮前方一小块地方,在这被重重黑暗笼罩的环境中,无端地令人心安。

因为要查看楼道里的东西,沈怀璧跟上来的速度很慢。

齐墨催促了几次,依旧是没有得到有效制止,只好半带强硬的牵起他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中。

沈怀璧也不知怎么了,也许是被他这一牵唬住了,罕见的没有挣扎,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起往楼上摸去。

齐墨在黑暗中摸到了门,脚步一顿,对身后的沈怀璧道:我摸到门了。

相贴的掌心不知是谁的濡染了薄汗,弄的两人的手心都汗津津的。

齐墨继续牵着那只手也不是,贸贸然放开也不是,只好微微尴尬的继续僵持着。

还是沈怀璧先反应过来,率先甩开他那只手,话里还带着淡淡的抱怨:又不是三岁小孩,总是牵着做什么?快进去吧,被等我们找到了母蛊出去,徐州城的人都死尽了。

齐墨愣了一下,心知他说的有理。

徐州城本就处于水火之中,他们俩若在此一耽搁,顷刻之间,又要有不知多少的徐州百姓染上蛊毒,或是因病离开人世了。

他转过身,继续捣鼓那扇关上的门,看看周围是否还有机关能将它打开。

终于被齐墨放开了自己的手的沈怀壁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有些潮红的面色慢慢复原。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保护着罪恶在悄然滋长,也保护着他这一腔不知因何而起,却又在疯狂生长的莫名情愫。

沈怀璧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耳廓,低低咒骂了一句:真是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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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搜证先锋(倒v开始)

齐墨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沈怀璧只听见门响了咯拉一声,暗门便开了。

沈怀璧失态的神情早就被他自己死死压下去, 愣是没在齐墨面前露出一点端倪。

二人还没进去, 满捧明亮的光线便柔柔洒在他们面前。墙壁上亮起了灯,明明昧昧的光晕就像给他们引路一样, 亮成了一条蜿蜒前进的线。

是夜明珠。沈怀璧淡淡解释道:难怪这里不需要窗,这么多夜明珠亮着就足够照明了。

不完全是。齐墨打断他,指着里面随地放置的几个炉鼎道:有些香料畏光,一经自然光照射便会变质, 所以这里没有窗户,而是用夜明珠来代替照明。

火折子橘红色的火光已经完全融入浅浅的光之中,齐墨举着它晃到一个炉鼎前,喏了一声:这里还有很多药材, 都是没被人拿走的。

沈怀璧奇怪道:之前在满月坊也是这样,十一,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怪事?

齐墨回头, 问道:什么事?

这里的人不是早有预谋就消失的, 更像是突然被人通知了,草草收拾起东西随身带走。当时的场景肯定很混乱, 满月坊那边一片狼藉, 贵重的东西都被人带走, 不那么重要的东西都还留在原地。至于为什么要这么急切地撤离, 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们下了蛊毒,害怕有人查到他们头上,于是畏罪潜逃了?

沈怀璧嗤道:我的小殿下诶, 你能不能收收你那天真的几乎用脚趾头想都能推翻的想法?要是他们畏罪潜逃的话,为什么满月坊主被人杀死,尸体还留在满月坊?

齐墨老老实实领了他这句骂,皱眉道:如果是他们之间起了内讧呢?

沈怀璧不答,转而问了一个别的问题:十一,你在京城这么多年,你可曾听过花满山庄里面,究竟谁是领头人?这么大一个庄子,若说他们三个完全势均力敌,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很好的管理整个山庄了。

齐墨思索了几秒,道:都说满月坊是销金窟,奇香阁是藏宝室,还剩一个华容馆,我也是偶然听见的,因为华容馆的名气没有其他两个地方出名,所以我并不知道多少。

这样吗?沈怀璧站在光线与黑暗的交界处,斜斜一道光打下来,正好落在他平直宽阔的肩上,眸色晦暗分明,他接着道:我倒是有幸听闻过一二,华容馆号称医死人,肉白骨。可能在你们纸醉金迷,只贪求玩乐的京城名声不太响亮,可在朝夕之间,将士们一不小心便要缺胳膊短腿的江北,却可谓是声名鹊起。

其中有一位华神医,也就是华容馆的馆主谁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是哪里的人,但他却有起死回生之术和一份妙手回春的医术。

那时候心里有一些执念,始终都放不下的人,就会去千方百计花费千金求得一人生还。

但是你说奇不奇怪?这神医端着的架子挺大,常常避世不去见人,连华容馆也是一具空壳,平日里常挂上一把锁,里面是没有人的。

沈怀璧显然还没说完,齐墨便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等着他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但每年从花满山庄卖出来的药那么多,打的都是华容馆的名号,小十一,你猜猜,这么多灵药,到底是从哪儿炼出来的呢?

齐墨不笨,只是平日里常常脑回路与别人不一样,再加上反应慢了点,这才被沈怀璧日日耳提面命。

可现在沈怀璧提点了他这么久,他早就明白了

奇香阁里面这么多炉鼎,里面放的肯定不全然都是香料。若是瘟疫的源头也就是母蛊在花满山庄里的话,那只能是在奇香阁里面了。

沈怀璧用赞许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所以满月坊主是枉死的,我猜那朵硕大的八瓣儿莲花也是在他们紧急撤离花满山庄之前,有人特意弄上去的。

齐墨手上没闲着,还在继续翻箱倒柜。

但是,如果花满山庄里面真的有母蛊,只要找出它确切的方位,如果要加双保险,只要知道刻意杀害满月坊主的凶手,真凶就能水落石出了。

齐墨把他所有不明白的地方全部说出来,这也是沈怀璧困惑的一点。

凶手刻意嫁祸满月坊主,他在掩护谁?

八瓣莲花蛊这是从哪来的?明明已经族灭了的苗西族,当它世上最后的遗孤,也就是齐墨的生母淑妃故去以后,还有谁知道莲花蛊?

为什么莲花蛊出现的时机如此巧妙,就像是专门用来阻挡江北东大营东上的步伐一样。现在外面时局混乱,唯一能够快速通往京城的徐州城又深陷于苦难之中。

沈怀璧心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预感:隐藏在幕后的人,不想让他们这么快就到达京城,那里一定有他还没有做完的事。

沈怀璧看了一眼还在忙活的齐墨,还是准备先不要告诉他好了。

先皇驾崩来的太突然,自己也不知道齐墨到底恢复了多少。虽然他现在与之前表现的并无二致,但沈怀璧还是担心

人的情绪就像一把弹弓,皮子绷得太紧了,那是会断的。

因此,沈怀璧含糊过去:你问我,我能去问谁?不如把满月坊主弄过来,你和他聊聊?问问他是谁害的他惨死,谁刻意酝酿的这场瘟疫。我们也不用勤勤恳恳在这里弄这么久。

齐墨心道也是,手中翻找证据的速度加快。

谁知炉鼎都是由精铁淬炼而成的,里面一般都放置的是炭火和药材,没有人会可以用手进去掏,于是工匠偷懒,把里面做得粗糙了些。

这样一来,齐墨的手总是被凸起的尖锐铁刺刮出深浅不一的伤口,往往是毫发无损的一只手进去,又是伤痕累累的一只手出来。

沈怀璧开始没看见,齐墨怕他发现,就自以为聪明的把自己的手藏在层层叠叠的衣袖下面。

他若不藏还好,在这稍为昏暗的环境下还看不太清楚,他这一藏,整个人就变得不甚协调起来,引起了沈怀璧注意。

你把你手藏起来干什么?沈怀璧见齐墨的手总是不拿出来,奇怪问道:上次你那手还没好透,又磕着碰着了吗?

他说罢,并要来捉齐墨的手看。

齐墨哪里肯让他得逞,就像只被点着了屁股的猴子,几乎是一下子就窜出了五六步远。

沈怀璧冷下脸来,伸出一只手:我数三秒钟,你把手放上来三,二,一

齐墨实在怕他现在这个模样,凶得能吓死人,他暗暗嘟囔了一句怪不得沈怀璧这么多年老大不小的还是找不到老婆,一直孤家寡人一个,原来是因为太凶了,无论他有多好,别人都被他凶跑了,还有谁能够体会到他的好?

齐墨只敢小小的想了一下,而是乖乖的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

沈怀璧的掌心体温偏低,手指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剑茧,有些地方摸上去的触感有些粗糙那是无数次的大伤小伤愈合后长出的新肉,肉是长出来了,但是还是凹凸不平。

沈怀璧握住他的手腕,看着他手上参差不齐的伤口皱了皱眉:怎么搞的?

齐墨有些扭捏,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垂着头道:那个炉鼎里面就是有很多凸起嘛,就是刮蹭了一下,伤口都很浅,没关系的。

沈怀璧仔细看了一会儿,半晌没说话。

为什么要去用手摸?

齐墨敛着眉答道:有的炉鼎里面装的是药渣,有的里面装的是柴禾。不去摸一下,怎么能把里面的东西弄清到底是什么呢?

你想看里面的东西是吧?

齐墨点头,还没开口,就见沈怀璧突然抬起脚,面色淡然地踹翻了离他最近的一只炉鼎。

里面焦黑的药渣和柴禾骨碌碌滚了一地。

沈怀璧看他还愣在那里,坦然道:不是说想看里面的东西吗?怎么还愣在这里,快去看吧!

齐墨:

不得不说,江北霸王花就是霸王花,连搜证的姿势都这么清奇。

齐墨眨了眨眼,俯下身去,刚想用手去扒拉那些东西,沈怀璧又当了一次及时雨,扔给了他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木棍。

齐墨任劳任怨,蹲在地上用一根木棍扒拉那些被烧焦的黑不溜秋的东西;沈怀璧则继续暴力搜证,踹翻的炉鼎数不胜数,悲惨的倒在地上,黑乎乎的鼎口像是在向齐墨无声的控诉:

这个人太离谱了!!!

齐墨垂下头,肩胛骨轻微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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