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兵贵神速,不过赵家军大队会合,反倒是在这边从容休整,不提东昌府上下,济南府那边的山东官员纷纷前来拜见,这眼看着就要改朝换代了,哪怕不求新朝富贵,也要求个身家平安,这徐州赵家军杀气太大,还是小心些好。
不管是什么身份,又或者有什么人说情,重礼之类的不必提了,赵进一概不见,但拒绝的很温和,只说大事当前,进爷没有时间。
让山东省府官员目瞪口呆的是,接待他们的那人居然是衍圣公府出身的,虽然不是在族谱上的长房嫡系,可也是前代衍圣公的血脉。
咱们大伙还羞羞答答的想什么忠孝节义,这忠孝节义的祖宗家里都这么看得开,倒是咱们着相了。
不过细查下来,大家也都倒吸了口凉气,原本衍圣公家里占着山东田地的几分之一,如今守着曲阜县的田地过紧巴日子,这孔璋还真是懂得取舍。
那孔璋的确出色,眼下已经是替赵进接待各方人物的代表,身份贵重,而且谁不知道赵家军文士不多,现在能独当一面的,那都是将来九卿一般的人物,可这孔璋却没有丝毫的矜持傲气,待人温和谦逊,任何礼物都是拒绝,然后做事极有条理,每个人都感觉有了回应和交待,每个人都安心不少。
但每个有资格被孔璋接待的人,一方面觉得安心,一方面觉得惊心,原来自己底细被人查的这么清楚,这徐州到底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多亏自家没有什么心思,不然早就死得不明不白。
想到这里,忍不住联想更多,那先前几个死的不明不白的,当真是细思恐极。
“..如今京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人要迁都避祸,有人要死战死守,也有人想要求和,各方争执不休..”
“..内阁几位阁老抓着兵,抓着清流,他们决定,其他人不可能有什么反对,也反对不起来..”
“..眼下就是几位阁老在争执不休,但他们所想的,无非是如何体面而已..”
在这个时候,雷财在南直隶那边活动,刘勇和马冲昊则在北直隶和山西一带,主持那边的眼线密探,将消息传回来。
之所以要亲身在,是因为如果对方有什么重大的决定,赵家军这边也要有足够份量的人出面,马冲昊这边则有另外一重考虑,情报局和内卫目前有一股精干力量归马冲昊指挥,这股力量用来摧毁东厂和锦衣卫的死硬分子,然后马冲昊亲自出面收拢那些愿意投靠的人物,这些人对赵家军有大用。
赵家军留在临清进行整备操练,这里已经是山东和北直隶的交界处,而且是交通要道的枢纽,这个规模的兵马行动只有沿着河流,不然就会在辎重运输和人畜用水上耗费巨大,而山东到北直隶之间除了海路之外,就只有沿着运河行进了。
自临清到京城,沿着运河要经过的州县不少,但真正有意义的也就几处,由南向北算,首先是沧州,沧州是大城,距离长芦盐场不远,无论是城池规模还是积储的粮草,都可以提供大军驻扎。
此处更是河间府的中点,大军到这里,距离下个目标还远,又离开了山东地方,如果半途击之,成功的把握很大。
但这一处对赵家军没有意义,以赵家军的行军速度和后勤供给,随身携带三日干粮行进,即便受挫,也可以从容回转,再说了,就地筹措粮草也足以应付一两日。
再向北进,则是天津,这是真正的要害,是真正的兵家必争之地,他是京城的海上门户,也是南来大队人马的必经之地,可以说是咽喉处所。
对于赵家军来说,天津距离蓟镇和京城足够近,距离山东足够远,在那里会有粮道被截断的风险,后路被断,然后还有大军夹击的压力,更不要说在这个季节海上封冻,赵家军最能依仗的海上支援也不存在了。
而天津这边是漕粮入京前的最后一处中转枢纽,又担负着供应蓟镇和山海关附近给养的重任,这边积储的粮草军资也是堆积如山,掌握了这边,就可以从容对京城发动攻击,京师已经没什么地利可言了。
自从赵家军炮轰京师之后,按照和谈条约,这天津就成了不设防的城市,里面没有明军驻扎,完全是民管自治,实际上是由云山行系统掌控,虽然有几百武装护卫在,可维持治安容易,保卫城池却不可能,再精锐的几百人马,也没办法挡住大明成千上万的大军。
所以很多人都把天津的安危动向看成信号,什么时候大明要出兵夺取,什么时候大战开打,京师得失更多是象征意义,天津攻防才是最要紧的。
知兵的人都有这个判断,不过让所有盯紧天津的人都很失望,大明始终没有用兵,赵家军也好整以暇的不动。
要知道在北直隶几处,朝廷还是能动员十余万的大军,其中能称得上精锐的万把,怎么也算得上能战,这支力量在赵家军面前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拿下天津制造麻烦还是足够的,不过官军不动,官军没有任何的动向。
目前消息灵通人士所知道的,只有逃兵不断,但各处坐视不理,比起以往这种局面好些的是,若有乱兵想要劫掠地方,想要胡作非为,朝廷和官府立刻能组织起镇压的力量,难道大明就这么认了,难道就打算要降了?
可如果要投降,那为何现在还迟迟不动,崇祯皇帝那是个愣头青,诸位阁老呢?这些沉浮宦海的老油子难道不知道这个?
实际上大明兵马还在调动,而且还在抽调各处的精锐勤王,孙承宗和王在晋毕竟亲自统领过大军,知道单纯的堆积人数无用,那只是消耗更多的粮饷,带来更多的混乱,但那些武将所属的亲兵精锐战力就很可观了。
调集各处的亲兵亲卫入京,在成祖朱棣之后也有过类似的例子,就是所谓的荒唐皇帝武宗正德时候,那时也是收天下精锐,被文臣士人认为是荒唐错事,向来都是讽刺痛骂,没想到这时相似,而且细想起来,这么做很有他的道理,有人开始就想,难道武宗正德皇帝没做错什么,如果大明按照正德皇帝那种尚武的做法走到现在,还会不会有这么多的内忧外患,毕竟正德时候,皇帝可是敢亲临沙场,同蒙古骑兵面对面厮杀的,如果这种“荒唐”传下来的话..
被调集去京城的武将大部分听令,少部分则是抗旨,之所以没有那么多散去的,是因为赵家军没有合适他们的位置,这么过去投靠根本没个位置和着落,还不如抱团等待受降和改编,也有人想要尽忠,觉得拼死在沙场上,也比窝囊投降的强,更重要的是,他们也看不到在徐州体系内的将来。
而北直隶和山东附近的百姓们,有人麻木的安居不动,本来日子过得就艰辛困苦,过不过大军有什么区别,也有人要躲避兵灾,携家带口的逃离,不过逃离的人没几天又是回来,离开家乡后,反倒是能感觉到兵荒马乱,活动的盗贼匪类不少,但在村镇城池之内反倒是很安静,秩序也有人维持。
甚至今年的日子也比往日里要好过,因为朝廷官府不再收取什么苛捐杂税,连带着衙门官差也不那么刻薄了,要是年年如此,可就是太平好年景。
旁观者猜测纷纷,甚至不明所以,赵进则没有理会这么多,他就是在临清城这边整顿等待,但亲卫师、第二旅各个部队却没有闲着,骑兵分批出去巡逻侦缉,活动范围已经扩大到了北直隶各处,可也没什么人拦截,反倒是享受了下箪食壶浆喜迎王师的待遇。
在临清驻扎到第十天的时候,来了一场大雪,天地间染得雪白一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陈昇那边的消息彻底断了。
没有海上船只传递消息,陆路上还能通过辽西的明军传递,辽西边军都想结个善缘,日后方便相见,只要你消息能送到那边,总可以通过山海关到关内,然后快马传递到赵进这边,可现在这条路被掐断了。
负责这条渠道的人直接过去责问,如果是辽西边军敢在里面做什么手脚,那就要考虑后果,但辽西将门的使者也在很惶恐的解释,建州女真已经封锁了广宁和宁远一线,想要传递消息不是不能,但风险太大,死伤肯定也要惨重。
消息断绝并没有让赵家军有什么异动,赵进的无动于衷是一回事,巡查侦缉的骑兵则是加大了活动的频率,有很多人会在这样这样的大雪天气冒险,赵家军自信归自信,该做的功课却不会落下。
在保定府方向的赵家军骑兵果然有所发现,从西边有百余骑接近,按照巡查骑兵的说法,这百余骑的精锐不一般,进退规矩看起来倒像是赵家军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