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步惜欢抬眼,喜怒难测。
范通眼观鼻鼻观心,闭嘴不言了。
步惜欢瞧了他一会儿,还真笑了,“别说,这验尸的还算新鲜。”
“您饶了老奴吧,朝中会验尸的那人虽是能人,可那模样您也瞧不上。”
步惜欢笑了声,“朕看那些模样好的还真看腻了,偶尔看个相貌平平的,也算新鲜。”
范通半晌没接话,似乎很无语,但看圣上的兴致,这差事不办又不行,于是只得道:“您若是真瞧上了,老奴就去传召。不过,那人的脾气……可未必能来。”
“也是。”步惜欢看似认同,却兴味一笑,下了榻来,懒意尽去,“她不来,朕去!”
他自去开了房门,笑道:“摆驾江北水师都督府!”
房门一开,内务总管府在外服侍的小厮们纷纷跪倒,只见一人施施然走了出去,含笑的声音随风传来,“把那怀恩散带上。”
一屋子太监宫娥急急忙忙跟了出来,听范通唱报一声摆驾,圣驾便匆匆走了。走在最后的一个小太监回身看了眼院子里的小厮,一个小厮抬起头来,两人目光对上,顿时读懂了。
——急报宫里!
圣驾一行太监宫女百人,御林卫千人,到了都督府后,侍卫围府,太监宫女随驾入府,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都督府顿时人满为患。
江北水师都督已歇下了,圣驾到了府外才有宫人传报,府里人根本来不及迎驾,待英睿都督起身穿上将袍,圣驾已到了后园阁楼外了。
太监宫女们在阁楼底下守着,范通抱着拂尘守在阁楼门口,圣上自行上了楼去。
夜深更静,轩窗未启,阁楼里的声音却听得清楚。
“陛下深夜前来微臣府里,所为何事?”少年声音冷寒,隐含怒意。
“自从爱卿去城外练兵,你我君臣便未见过了,朕有些想念,故来瞧瞧。”此话暧昧,说此话之人却看着眼前少年,目光含斥,亦含无奈,说话间便坐下了。
明明是她让他来的,害他演了出戏才过来,如今还得演。
他猜得出她想做什么,因此更觉得怜惜疼痛,亦更欢喜。疼的是今夜若能唬得住宫里,她的名声也别想要了,欢喜的是这一腔倾心相护的真情终究不是他独自付出。
暮青也坐了下来,脸上面无表情,嘴里义正辞严,“陛下想见微臣,传旨要微臣明日上朝就是了。再说了,微臣已接了相令,本就打算明日早朝进宫陛见,禀奏练兵诸事的。”
步惜欢笑了笑,眸光勾人,声也醉人,“朕都说了,朕思念爱卿了,莫非爱卿不思念朕?”
暮青被这思春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昨夜做的那个梦,看着他的神态,听着他的情话,她真不相信他是雏儿!
“陛下既然来了,也看见微臣了,想必也可以回宫了,微臣送陛下!”暮青瞪了步惜欢一眼,嘴里说着送,却坐着不起。
“爱卿真无情,朕既来了,陪朕浅饮几杯如何?”
“陛下恕罪,微臣府里无酒!”
“那陪朕品茶也可。”
“无热茶!”
“冷的朕也不嫌弃。”
两人一来一去,一个魅惑无赖,一个冷淡无情。
宫人们在阁楼底下一字一句听得真切,不少人提着气,只觉这英睿都督真乃狂人。
这时,忽闻阁楼上传来倒水声,水声落下,传来茶壶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不必去听说话声,宫人们就仿佛能猜到此声之意——赶紧喝,喝完了滚!
然而,阁楼里,两杯冷茶之间却放了只玉瓶,那玉瓶是暮青从怀里拿出来的,步惜欢怔愣时,见她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春。”
步惜欢低声笑了起来,也从怀里拿了瓶药出来,学着暮青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一字:“药。”
他的字在她的字后面,一者洒脱飞扬风骨卓绝,一者藏锋敛颖乾坤凛然,二字合为一词,步惜欢瞧着那词,又瞧着暮青,笑吟吟无声道:“娘子与为夫真有默契。”
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