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尸就抬在车夫身旁,暮青将他的手扯向前来,往女尸脖子旁边一比,“与你手上的勒痕不差分毫!”
那车夫瞧见女尸正发抖,猛不迭被暮青扯住往前一拉,整个人险些扑到女尸身上,他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便往公堂外跑。暮青往特训营里看了一眼,石大海一只手就将那车夫给提了回来。
车夫脚不沾地,连连踢打,嘴里叫着:“不关小的的事,小的只是奉命办差,是老夫人!老夫人!”
“狗奴才!”老太太惊怒而起,老杖急捶青砖。
“祖母?”司马敬望着老太太。
司马忠脸色青红难辨,刚刚车夫那一喊,怕是衙门口围观的百姓都听见了,司马家的颜面今儿要丢尽。
老太太指着车夫,厉色威凛,“吃了府里这些年的饭食,竟养出条恶狗来,竟敢咬主人,合该打死!来人!来人!”
她唤着府里的护卫,看那架势竟是要将车夫当堂拉下去打死!
特训营的兵瞧见暮青的眼神,上来几个人就把司马府的护卫给挡了,那些护卫欲拔刀,却见特训营的一群兵勇咧嘴一笑,比刀锋瘆人。护卫们怔愣之时,特训营的兵出手如电,擒腕、拧摔、下刀、逼颈,一气呵成,公堂内外之人只觉眼前一花,司马府里的侍卫们已被逼压在地,腰间佩刀被人所夺,正抵在颈旁。
元修目光微沉,这身手虽不及她敏捷熟练,倒是与她同一路数,怪不得近战骁骑营的人赢不了。
季延直摸下巴,水师平时就是如此练兵的?
“好!”不知哪个百姓叫了声好,衙门口便热闹了起来。
“好身手!”
“怪不得骁骑营会被揍!”
百姓的议论声传进府衙公堂,司马家颜面尽失,司马忠却顾不得此事,此地乃是公堂,不是自家府里,杀个丫头也无妨,事关司马家的颜面和老夫人的声誉,此事不可不辩。
“你说杀春娘是奉老夫人之命,一介戏子,打杀了就是,何需命你偷偷摸摸的杀?”司马忠怒问。
车夫方才死里逃生,心知惊惧之下出卖主子已无活路,索性便都招了,“公子此番到庄子上养病,心里还想着春娘,老夫人想把春娘打杀了,又怕刺激公子,所以才命小的偷偷动手,切莫让公子知道是府中人所为。”
老太太浑身发抖,连连急喘,“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并非胡言。”暮青这时出了声,“老夫人以为做的漂亮,毫无破绽?实则处处是破绽。”
老太太不知暮青此话何意,只盯着她。
“司马敬迷恋春娘已到了要纳她为妾的地步,你把他送到城外的庄子上,难道想不到命下人们看紧他,以防他溜走去见春娘?且他被送到城外的庄子里是为了养病,你请了江湖郎中来为他医治,庄子里的下人必定看他看得紧,他怎能轻易的溜出庄子?此乃破绽之一!”
“破绽之二,司马大人身为外城守尉,守城的兵将皆在他麾下,司马敬溜进城来能不被他们发现?即便他乔装进城,但庄子里的人发现他不见了之后,必定会急报回府里,府里必定能猜得出他回来是要私会春娘的,那么为何不派人到杏春园外堵着春娘,不让二人相见?”
“破绽之三,司马敬偷偷溜回来后竟夜宿外城的宅子,你竟然没派人去,岂非不合常理?此案分明就是你知道司马敬会回来私会春娘,故意放他回来的!”
自从进了府衙公堂,暮青说什么,老太太都说是一派胡言,听闻此话却哑巴了似的,一句也反驳不得。
“司马敬身边的长随、车夫都听命于你,他们帮着司马敬逃出庄子,帮着他与春娘私会,长随找借口撵走了杏春园的轿夫,制造车夫送她回杏春园的机会。车夫选择细绳儿是因为细麻绳比粗麻绳好藏,团成一团收于袖中也看不出来,他把春娘送进荷花巷里,就在那辆马车里勒死了春娘!”暮青一指公堂门口的马车,“这辆马车就是杀人的第一现场!”
那马车四轮双辕,方舆华锦,翠顶雕窗,马骏车华。暮青指向堂外,堂风卷打着锦帘,帘上团花齐开粉蝶如飞,莫名阴瑟。
暮青三两步出了公堂,一把掀了锦帘,只见车内四壁锦绣,角落香炉伴着繁花,中间置着团垫,这副光景一看就知道是把该换的都换过了。但她还是钻进了车里,翻开锦垫,细细检查各处缝隙,希望能找到遗留的证据。验尸时,她留意了春娘的指甲,她左手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有裂痕,但没有断,指甲缝隙里也没有皮肉组织,可见她在被勒住脖子时抓的不是凶手,这点从车夫手上没有抓痕便可以证明。
暮青边翻找证据边想象犯罪现场,春娘坐在车里,要下车时车夫动了手,而车夫能动手的地方无非是两处……
暮青搜寻着车里,目光刚一转,身后的车帘子便被人掀开了。
步惜欢挑着车帘儿,避在挑开的锦帘后冲她懒洋洋一笑,拿眼神问她——干嘛呢?
“来得正好。”暮青钻出来跃下马车,对步惜欢道,“上车!”
步惜欢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依了她。他钻进马车时,暮青回到公堂里把缰绳拿了出来,回来时挑帘儿一看,步惜欢已盘膝坐在了团垫上,他穿着她的亲卫的衣袍,脸是别人的,骨子里却还是他,懒散矜贵,举止间雍容天成。
他笑容溺人,拿眼神询问她要做何事,她刷的就把帘子放了,绕到窗边,敲了敲窗子。
窗子打开时,暮青竟不在窗外,步惜欢挑了挑眉,倾着身子往外看时,她忽然从车身旁闪出来,双手一伸,手指粗的缰绳便套在了步惜欢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