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在月黑风高的凌晨两点,东北军情局和盖世太保们的天罗地网开始了秋风扫落叶般的猛力收网。月光灯影下,一群群黑暗中的战士在冲锋着。上官默和海德里希各自带着一队东安和一队盖世太保,两组一前一后基本是破门而入地闯进了军工基地那个毫不起眼的鞋店和洗衣店。来不及逃跑或者吞下氰化钾自杀,从各个门窗“哗啦啦”闪电般一跃而入的十多名精悍的中德特工们便将那个伪装成鞋店负责人的金发碧眼的女老板摁倒并制伏在地,冰冷的手铐结束了这个“丘吉尔最喜爱的女间谍”的间谍生涯,洗衣店和鞋店里的另外六名服务人员也一起被逮捕。不需要他们交代什么,因为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伪装成服务人员,利用为基地科研人员修鞋和干洗衣服的机会,悄悄地在那些鞋后跟里和衣服纽扣里安置了近千枚微型窃听器,大量地窃取了第19号军工基地的科研机密。随即,大量的东安特工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回收那些被做了手脚的鞋子和衣服。
另一方面,冷锋、刘震东、翁志海、白彪率着另一支军特小组则摁响了第26栋集体宿舍楼520室的房间门铃。
门开了,露出了玛加丽塔科涅库娃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脸庞。她迅速惊讶住了,因为她看到门口齐刷刷地站着十多名神色冷峻、衣着特殊制服的陌生男女,“你们是…”
“苏静雨小姐,我是中国东北安全部军事情报局局长冷锋,你因间谍罪而被逮捕了。这是逮捕令和搜查令。”冷锋的语气寒冷如冰。他示意了一下身边的特工们:“搜。”
面无表情的东安特工们像一股黑水般猛地涌入了玛加丽塔科涅库娃的家里,然后迅速地向各个房间扩散开来,以拆房子般的手段效率极高地搜查着。
“这…这…”玛加丽塔科涅库娃似乎刚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面色惨白、张口结舌地道:“冷…冷局长,各位长官,你们搞错了吧?我怎么会是间谍呢?”
“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我们怎么可能会逮捕你?你的底细现在已经尽在我们的掌握中。”冷锋的嘴角流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苏静雨,你本名玛加丽塔科涅库娃,原籍苏联,俄罗斯族,1932年你和你的前任丈夫一起以访问学者的身份来到中国东北后,一个名叫耶丽扎维塔扎鲁比娜的躲藏在东北的苏联间谍悄然接近你并将你发展成了苏联的‘契卡’特工,代号‘红色皇后’。中苏战争爆发后,你接受‘契卡’总部以及斯大林本人的命令,假装放弃苏联国籍并和你前任丈夫断情离婚,其实这是为了让你能继续勾引得爱因斯坦博士神魂颠倒,并利用你和博士之间的情侣关系屡屡刺探我们‘雷神’原子弹计划的科研机密。我说的没有错吧?你是苏联‘契卡’的一只燕子。”
玛加丽塔露出一个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她用嘲讽口吻道:“太荒唐了!冷先生,请问您有什么证据吗?就凭这些毫无证据的猜测就把我定位成间谍?这简直是太荒谬了!我要向张学良将军控告你们滥用职权!您有我进行间谍活动的凭证吗?”
冷锋淡淡一笑:“玛加丽塔科涅库娃,你确实非常聪明,你的房间里十分干净、什么也没有。当然了,证据我们还是有的,但是…为了能钓出大鱼,所以暂时还不能拿出来。不过,我已经知道你是怎么把情报传出去的。就凭这一点,足够逮捕你了。”
玛加丽塔冷冷地道:“哦,愿闻其详。”
冷锋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背着手慢慢地走到了客厅的窗边。鸟笼还挂在那里,那只肥肥大大的美洲金刚鹦鹉在里面活蹦乱跳,不时歪着脑袋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冷锋。冷锋也看着这个小家伙,一边逗弄着它一边慢慢地叙述道:“我一开始确实一直不知道你或者你们是怎么和基地外的秘密联络站互相传达信息的,海德里希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无意间曾说‘整个基地被封锁得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当然了,这只是汉语上一个简单的夸张而已。不过,我却因此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是的,”冷锋转过身,望着面无表情的玛加丽塔科涅库娃,“你和你的同伙其实…就是用这只鹦鹉进行通风报信的,飞鸽传书,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这个古老的方法确实很有效,因为整个基地的电波通讯在我们24小时的监视下。而一只鹦鹉偶尔在夜间飞来飞去,又会引起谁的注意呢?”
玛加丽塔的口吻还是冷冰冰的:“真好笑!难道养只宠物也是犯法的?养只鹦鹉就是间谍的证据了?简直是笑话!”
冷锋没有和她斗嘴,而是继续认真地看着那只大鹦鹉:“你看,它的爪子上有一圈淡淡颜色的痕迹,这应该是经常在爪子上捆绑东西造成的,比如说是装着微缩胶卷或者小纸条的小圆筒。还有,我上次其实偷偷搜查过玛加丽塔小姐你的房间,这一点还请你原谅,如果你要追究我擅入民宅的罪名,也得先把你身上的间谍罪洗清了再说。言归正传,我在这个小家伙的食盒子边发现突兀地放着一根小木棍,上面还有两个清晰的鸟喙啄出的痕迹。我现在可以推论出,这根小木棍是给你的这只鹦鹉夜间出去执行任务时叼在嘴上用的,就是为了防止它在飞行的时候呱呱大叫而引起地面上人的注意。我说的,没有错吧?”
玛加丽塔不屑地嗤之以鼻道:“冷先生,您的想象能力真是太厉害了。随便几个日常可见的东西,你居然能煞有介事地编出这么一个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故事。我真的很佩服您,您怎么不去该行写小说呢?”
冷锋笑道:“没事,你现在可以继续狡辩,但你等一下会心服口服的。你要知道,接受过长期训练的鸟或者其他动物,其实它们的行为源于训练中养成的无条件反射。不客气地说,这只可爱的小东西其实就是一个精密的机器。”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卞诗蕾。
卞诗蕾点点头,她走上前,打开鸟笼将那只鹦鹉抓了出来。卞诗蕾站在窗边,拿着那根小木棍,嘴里慢慢地用模仿得和玛加丽塔一模一样的俄语道:“nдet,cokpoвnщe。(俄语:去吧,宝贝。)”
鹦鹉在地上蹦蹦跳跳,歪着脑袋看了一下卞诗蕾,然后扑腾跳上前,利索地叼住那根小木棍,接着扑棱棱地展翅飞出了窗户,飞入了夜幕中。随即,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嗡嗡嗡的低沉的机械轰鸣声从夜空中席卷而来,气势磅礴地灌入每个人的耳中。
冷锋笑眯眯地盯着面目麻木的玛加丽塔:“听到这个声音了吗?这是两架‘夜鹰’搜索直升机在追踪着你的那只宝贝,上面坐着一个中队的‘幽灵’特种部队,同时我们的地面部队也通过低空对讲机紧随着直升机在出动。你们的接头点和整个巢穴就要被彻底捣毁了。
玛加丽塔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冷锋继续道:“你可以继续保持沉默。但现在,你进行间谍活动已经是证据确凿了,况且现在中苏两国处于战争时期,按照国际惯例,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当场处决。但是,鉴于你和爱因斯坦博士的特殊关系以及张少帅的亲批命令,你将会被秘密地押往沈阳关押起来。同时,我们会以一个假地址冒充你和爱因斯坦博士继续保持通信,让他以为你只是匆忙间被调回了沈阳。当然了,这信嘛,另有人捉刀代笔,你的笔迹和写信语气口吻我们都已掌握得烂熟于心了。”
“带走吧。”冷锋一挥手,卞诗蕾和另外几名女特工立刻上前给玛加丽塔科涅库娃戴上手铐并架上押走。
整个突击抓捕行动有条不紊,很多军工基地的科研人员还在做着美梦的时候,隐藏在黑暗中的猎手们便已经悄无声息而又迅雷般地出击,铲除了一个又一个潜伏在他们中的毒瘤。
凌晨4点,东北军情局第19号军工基地的安全总部。
地下大楼内灯火通明,一个个满脸喜色的东安和盖世太保来来回回、人影憧憧,各项工作正在飞速展开。各种审讯报告也开始源源不断地飞向冷锋和海德里希。
“伊斯雷尔比尔已经招供了,他在1934年7月移居苏联莫斯科期间,被‘契卡’组织以帮助犹太人复国为诱饵而发展成了苏联间谍。这次打入我军第19号军工基地,他利用他作为高级翻译的特殊身份,通过长期为各个不同国籍、民族籍贯的科学家们做翻译而掌握了大量的一手核心科研机密,代号‘黑瞳孔’,具体证据已经在他居所的墙壁夹层中发现了…”
“洗衣店和鞋店的的英国间谍团伙全部抓获,为首的女子为英国流亡政府军情六处的间谍克里斯蒂娜格兰维尔,人称‘丘吉尔最喜爱的女间谍’。克里斯蒂娜原籍波兰,德军在1938年发动‘圣诞节攻势’并吞并了波兰后,她逃往英国并被军情六处逐步发展成了间谍,代号‘石玫瑰’…”(历史上,克里斯蒂娜格兰维尔是007系列小说作者伊恩弗莱明的秘密情人,也是“邦德女郎”的原型)
“‘红色皇后’玛加丽塔科涅库娃在15分钟前被专机押送向沈阳平罗镇,交由军情局总部处理…”
“美苏英三方联合组建的‘蛔虫’情报网已经被彻底粉碎,陆航部队和地面部队追寻着那只鹦鹉在慈城北部郊区的一处村庄里寻找到了‘虫穴’,当场抓捕了英国间谍达斯科波波夫、苏联间谍理查德佐尔格、‘接头人’美国cia间谍武尔夫施密特等二十七人,其中有六人在拒捕中被军方击毙,同时搜查到大量的谍报器械和大量的绝密情报…”翁上校一丝不苟地报告道。
海德里希点起根烟:“一个个都是我在欧洲的老对手。想不到,居然都聚集到这里来了,正好一网打尽。”他冷笑一声。
冷锋也笑了起来:“这些家伙隐藏得够深的。不过,他们搜寻了这么多的情报,最终还不得不要靠一个人集中起来送出去。咱们也该让他露出原型了。”他站起身,对翁副组长凛然命令道:“全体上尉级以上的军官5分钟内立刻在会议室集合!”
嘈杂的脚步声中,几十名精悍干练的东安军官们迅速放下手中的工作并集合完毕。但现场的气氛让每个人都隐隐感到了不寻常,北朝鲜省驻军总参谋长刘震东上校亲自带着二十多名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野战军士兵警戒在会议室门口,虎视眈眈地扫视着每一个人。
“现在,我们清理一下我们中的鼹鼠。”冷锋望着他们。
所有的人都严肃起来,一边紧张地望着冷锋,一边暗暗在心里猜测究竟谁是内鬼。
“翁志海。”冷锋淡淡地道。
“有!”翁副组长大步跨出队列。
“逮捕白彪。”
包括白彪和翁志海在内的所有人都齐齐愣住了,“怎么?还要我再重复命令?”冷锋的话音不高。
翁副组长立刻拔出手枪对准瞠目结舌的白彪,两名蓄势待发的野战军士兵闪电般地扑上去一左一右将白彪反扭着死死地摁在地。“局长,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白彪怎么会是鼹鼠?”上官组长、翁副组长…所有的人都难以相信。白彪则在地上艰难而使劲地挣扎着,他大喊道:“局座!我冤枉啊!我不是鼹鼠!您一定搞错了!”
“没有搞错。”冷锋冷冷地盯着他,“你就是‘龙舌兰’。”
“局座!”白彪高声喊道,“清者自清!我不服!我根本不是!你没有证据!”
冷锋冷冷一笑:“我一开始曾怀疑过刘总参谋长,怀疑过上官组长,也怀疑过翁副组长,因为一个又一个送到‘接头人’那里的核心情报都是从我们四个人中泄露出去的。但是我却没有注意到,其实在办公室的门外,还有第五双耳朵在偷听着我们的谈话。昨天晚上在爱因斯坦博士的别墅里,你明明已经检查到那件大衣的第六个纽扣是个微型窃听器,但是你却和我撒谎报告你没有任何发现,你的意图在于掩护玛加丽塔科涅库娃,所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当时,刘曲随你去的时候,其实同时也是在监视着你,她曾注意到你脸上划过一丝异色,但你很快不动声色。这足以证明你心里有鬼了。”
“局座…”白彪冷汗如雨,“我、我、我…我招!我是收了黑钱,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冷锋声色俱厉,“你这个败类!叛徒!是我们军情局的耻辱!来人,将他拖出去关起来!立刻送回沈阳接受总部的处理!”
白彪被拖了出去后,冷锋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各位,这次大家齐心协力、通宵达旦,一举摧毁了美苏英同盟安插在我们中的情报网,大家都功不可没!我已经向部长和少帅为大家申请荣立集体二等功,个别行动中贡献突出者将荣获个人一等功和战斧勋章。”
顿时所有的人都喜形于色。
“好了。”冷锋微笑着道,“更艰巨的任务还在等着我们,大家继续努力吧!为了捍卫我们的祖国和民族,为了最终的胜利!继续努力!”
“是!”东安特工们齐声凛然道。
两天后,风和日丽。中国南朝鲜省首府汉城,弘益机场候机大厅。
柔和明媚的光线下,大厅内熙熙攘攘,不同肤色的人群和身穿天蓝色制服的机场保安人员来来回回,各种语言的谈笑声汇聚成了一片和谐的气氛。有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戴着眼镜有点心不在焉地看着一本很厚的《资治通鉴》,不时看一下手表,似乎有点着急。周围等待飞机的乘客们有的在睡觉或闭目养神,有的在看书报杂志,有的则在大厅边的公用电话亭里打着电话。远离苏联前线战火的这里,一切都显得很平静安宁。
“爷爷、爷爷…你看我这件衣服好看吗?”一个穿着很新潮的牛仔裤和淡黄色t恤的漂亮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老人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你…”老人眼镜后的眼睛射出了惊讶的眼神,没有等他说话,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从他的胳膊上传来,他顿时感到浑身一阵麻痹,四肢迅速都不能动弹了。“不好!”老人心里顿时大惊失色,他想喊出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堆满着急而慌乱神色的“罪魁祸首”。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小女孩焦急地呼唤道。
乘客们纷纷惊讶地把目光投过来。不远处的一名身材魁梧的南保安和一名机场女医生立刻快步走过来。女医生看了一下,急忙道:“快!快扶到医务室!”“爷爷、爷爷…你不要紧吧?”小女孩急得似乎都要哭了,一边和那个男保安、女医生一起将老人“扶”进了机场边的医务室里。
门立刻被关上了,小女孩、女医生、男保安脸上的焦急之色几乎在同一时刻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冷漠和轻蔑的神色。老人努力转着眼珠子,他慢慢地发现自己能说话了,看来刚才那一下的麻醉药剂量很小。他惊恐地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我没有钱…”
“哎哟哟,你老人家也太谦虚了吧?”一个嘻嘻笑着的声音从医务室旁边一扇打开着的暗门里传出来,随即露出了一个似乎很玩世不恭的中年男子的脸庞,“阁下在瑞士银行账户上拥有近千万的美元和六千两的黄金,怎么还说自己没有钱呢?你自称都没钱,那兄弟我岂不是要饭的乞丐了?”
老人六神无主、张口结舌:“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行了,行啦!”中年男子似乎懒得看他的表演,他嘻嘻笑着点起一根烟,“别再演戏了。当你看到本人这张英俊潇洒、气宇轩昂、放荡不羁、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超级帅脸的时候,心里就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吧?咱们干这行的,都到暴露了的关头时还费什么劲演什么戏啊?你想获‘春秋’艺术奖啊?”
老人哆哆嗦嗦着:“我、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你们肯定搞错人了!我有巴拿马的国籍,我的包里还有护照和机票,我拿给你们看。你们一定搞错了…”
中年男子似乎饶有兴趣地看着老人:“龙舌兰,你还要和我玩吗?我不介意强行撕下你的假发和你脸上的面膜。哎,我说你那个皱纹也太假了吧?还有那个老人斑,啧啧,你老兄的易容化妆的技术真是越来越烂了。”
老人的惶恐畏惧之色消失了,假脸下的真脸上是一种冷冷的表情,开口后却变成了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子的声音:“裴刚,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是奉了冷老板的命令前往美国任北美工作组副组长的。你们南朝鲜组和我们北朝鲜组虽然一向不和,但现在也别找事。”
中年男子,东北安全部军情局南朝鲜组组长裴刚上校(曾在本书第33节出场)脸上仍然是几乎嬉皮笑脸的无赖表情:“龙舌兰…啧啧,你这个代号取得真不好,不阴不阳、不刚不柔的,看来美国佬的想象力就是欠缺。下次应该叫猪笼草或者屎壳郎什么的。哦,对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下次机会了。”
“你少给我乱扣屎盆子!龙舌兰是白彪,而且他已经落网了,还是冷老板亲自下的命令。裴刚,我警告你,别趁机找借口打击异己。你究竟想干什么?”他警觉地看着裴刚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猛然醒悟,“你们…想在我离开之前偷梁换柱玩调包计!裴刚,原来你已经…”
“猜对了!其实我们整个南朝鲜工作组都已经被cia收买了!有人会替你前往北美就职的,这样里应外合…”裴刚阴森森地道,他望着瞠目结舌的老人,突然又爆发出了近乎放肆的大笑:“老子的想象力真是越来越丰富了!哈哈哈…好了、好了,聊得很愉快,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来人,把冲洗出来的东西拿给他看吧。”
暗门再次打开,两个穿着白大褂口戴口罩的军医神色庄重地走进来。一个端着白漆瓷盘,里面放着几瓶药水;另一个则拿着一张大幅的黑白x光照片。
“来、来、来,一起看看。”裴刚拿过那张x光照片像看油画似的表情,又指了指看似白色无物的墙壁,“其实在你的背后隐藏着一台x光机,好的,现在我们来看看你的肚子里有什么…哎哟,啧啧,拍得还真是清楚,阁下胃里足足十几个装着微缩胶卷的胶囊,您老人家吃得噎着没有?也不怕飞机在经过高空紊流的时候把你肚里的这些东西给颠破啊!来人,仔细检查他的那些书以及他的行李箱,还有搜身,对了,内裤也不要放过。”
老人的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难看。显影药水涂过后,那本厚厚的《资本论》的书页上开始显示出了一排排错综复杂令人眼花缭乱的物理学公式、测试数据、实验报告、武器设计图纸等机密。接着,行李箱里的其它书上暗藏着的东西也在显影药水涂过后全部露出了原形。
“还有什么好说的吗?龙舌兰。”裴刚似乎玩得兴致勃勃。
“我再说一遍,我是接受了冷局座的命令。你可以去查,或者直接打电话给局座。”老人仍然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还有,我不是龙舌兰,龙舌兰是白彪。他已经认罪伏法了。”
裴刚似乎很惊奇地瞪着眼:“白彪?那小子就在我这里。他什么时候认罪伏法了?老白,赶紧出来,来见见你的老朋友。”
在老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军情局北朝鲜组的白彪中校从暗门里缓缓走了出来。
“你还想抵赖吗?龙舌兰。”白彪冷冷道。
老人——真正的“龙舌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想不到,我从北朝鲜组脱了身,却落入了你们南朝鲜组的预谋中。”
“你错了,其实这一切都在冷局座的安排和掌控中。你根本就没有逃过局座的五指山。”白彪冷冷地将逮捕证递上前,“你知道程序的,自己签字吧。”
龙舌兰的手开始颤抖,他抖索着一撇一捺开始写下了第一个字:公,然后在下面又写下了一个“羽”字。
“局座为了抓住你的把柄并逮捕你,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啊。”裴刚的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笑容。旁边化妆成机场保安的东安特工上前,摘下了龙舌兰的眼镜并撕下了他头上的假发和面膜,露出了翁志海的脸。
“把你知道的都说吧。”白彪的声音冷冷冰冷,旁边化装成女医生的东安女特工开始拿起笔,准备记下口供。
“事已至今,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翁志海淡淡一笑,他此时反而有了一种解脱后轻松感,“我知道,我的罪行无论怎么狡辩怎么判都够枪毙十次了。想必你们此时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我也懒得辩解或者把自己打扮成悲剧英雄、失足青年什么的。很简单,我是个很贪婪的人,贪欲毁了我,我以前曾私自挪用了由我负责保管的情报经费,然后不得不用情报换钱。但我很快便上了瘾,我发现只要心惊胆战一下,我一分钟内挣的钱抵得上我一年的工资。就这么简单。我知道我现在是叛徒、是败类,甚至是汉奸。”他摸出烟盒,丢了过去,“我想抽烟,但你们肯定怀疑我事前在香烟中放了氰化钾什么的,所以…还是你们给我根烟吧。”
白彪冷冷地盯着他,裴刚则耸耸肩,丢了一根“工农”过去。
翁志海点起烟:“好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现在,能否告诉我,局座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让我死也做个明白鬼。”
白彪冷笑一声:“好,我现在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其实在整个专案调查之前,局座就怀疑我们内部出了鼹鼠,所以事前他特地从沈阳军情局总部秘密抽调了一批和第19号军工基地毫无瓜葛的特工,作为他的直属的秘密第二调查部队,除了局座本人以及海德里希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我们的每次行动,其实在背后还有一支调查部队进行着监视。记得我们调查玛加丽塔科涅库娃住所的那次行动么?那次行动你本来是负责监视爱因斯坦的,但你却偏偏要来,那时候你就引起了局座的怀疑。当时,你们是从宿舍楼的正面进去的,其实当时在宿舍楼的背后,还有第二支调查小组严阵待命。你们撤出去之后,这支第二小组立刻进入了房间,他们的目的,第一、进行第二遍的严密搜查,第二、则是为了检查第一支调查小组中有没有暗中私通敌人通风报信留下什么警告标志的。果然,在玛加丽塔的书中上的一本书中,他们发现了其中一张白纸上写着一个墨迹未干的俄语单词‘oпachoctь’,它的意思是‘危险’,而当时负责搜查书桌的就是你。而且,你还负责在玛加丽塔的屋子里安放窃听器和针孔探头,可你却故意放在了一些死角地方。你以为得计了,你以为你成功掩护了玛加丽塔。其实,随后进屋的第二小组在屋子里又安置下了第二批窃听器和针孔探头,这样,玛加丽塔如何训练鹦鹉和使用鹦鹉作为通讯工具的,我们都知道。记得当时你手上扎破出血的细节么?局座当时问你,你说是被划伤的。如果是划伤,伤口应该流出线形血迹,但是你的手指却冒着血珠,显然是被针尖之类的东西刺破的。根据局座事后推测,应该是搜查的时候,那只鹦鹉突然说‘你好’的时候,你正在写警告单词,但你也被吓了一跳,笔尖戳破了你的手指。这,就是你的破绽。于是你成为了第二调查小组的重点暗查对象。”
翁志海咧嘴苦笑一声:“局座果然棋高一着。”
白彪继续道:“至于我搜查玛加丽塔的大衣后撒谎说没有检查到什么,以及后来上演的我被当做‘龙舌兰’逮捕的一场戏,目的也有两个,一、让你误以为玛加丽塔接到了你的警告而没有暴露,其实那张写着‘oпachoctь’的纸张当时就被第二小组给拿走了,玛加丽塔一直被蒙在鼓里;二、让你误以为我是另外一个被cia收买的内鬼,并也在全力掩护着玛加丽塔,而且最后阴差阳错误打误撞还成为了你的替死鬼,为此,我当时还故意喊‘我收了黑钱’之类的话。这样,你便被麻痹了,你以为你成功瞒天过海。但事实上,一切情况都天衣无缝地在局座的掌握中。还有,你送出去的关于德国重水的情报也是假的,而且还被我们偷天换日给反利用了,但具体情况的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也许你现在还有其他的疑惑,但那些都已经是高度机密了,你没有权限知道。”
翁志海苦涩笑着摇了摇头:“局座果然是个老狐狸,足智多谋,令人不得不服啊。”
“好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白彪厌恶地看着他。
“没有了,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居然和局座耍花招。”翁志海长叹一声,“行了,带我回沈阳总部吧。要杀要剐,我都认为是我应得的,没有意见。”
一直没有出声的裴刚掐灭烟头并收起笑容,他正色道:“白彪中校,根据安全部部长李渤海中将的命令,你现在已经晋升为了陆军上校,并接替我担任军情局南朝鲜组组长之职。”他又望向翁志海,“龙舌兰,不、应该叫你新的代号——紫星二十九,等一下吃点泻药把你肚子里的东西全部拉出来,然后再吞下我们准备的另外一些微缩胶卷胶囊,你的这些书我们也会全部给换掉,当然了,上面的内容和每个数据都是经过严格审核和精心篡改的。美国人不是望眼欲穿想得到这些科研核心机密么?那我们就送给他们吧!我相信这些东西会对他们的‘曼哈顿’计划起到很大的帮助的,说不定在实验中就能成功引爆核反应堆了。紫星二十九,准备和我一起去美国,继续担任你的北美组副组长。而我,已经被部长和局座任命为了新的北美工作组组长。”
翁志海愕然无比地看着裴刚。
“别看我,这些都是局座的命令。局座对尸体不感兴趣,他只对在乎情报有。美国人以为你是他们安插在我们中的反间谍,而你实际上是我们再次反过来安插在他们中的反间谍。”裴刚脸上的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局座说过一句名言,珠穆朗玛峰有多高?马里亚纳海沟有多深?这些都可以测出来,而人心,是永远都测不出来的。黑暗中的谍战较量永远都是这么错综复杂、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派过去的间谍有时候反而成为对方的反间谍或者双面间谍、三面间谍,又或者是让对方以为是他们反间谍的我们的间谍,又或者是让我们以为是我们派过去的反间谍而实际上还是对方的间谍。人心,永远都是测不准的。这是比爱因斯坦他们研究的物理学更加复杂的玩意。”他望向翁志海——“紫星二十九”,“时间快到了,准备登机吧。这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让美国人以为‘龙舌兰’计划成功了,然后让他们在马上爆发的太平洋战争中领教到我们的厉害。”
汉城的报告以电波的速度飞快地传到了第19号军工基地。鸭绿江四号水电大坝上,冷锋正和海德里希在明媚的阳光下眺望着远处的崇山峻岭。
“冷,如今大功告成,我们是不是该去喝一杯庆祝一下呢?”海德里希笑着道。
冷锋的脸上仍然没有笑容:“海德里希,我的心情仍然很沉重。从汉城发来的报告证实,龙舌兰带走的科研情报,数量果然大大超过了我们的预料,几乎涵盖了‘雷神’计划所有的科研项目。你的推测,是对的。”
海德里希看着他,脸上有点像在审视的表情。
冷锋又淡淡地道:“不过,少帅已经下令我们停止调查了。‘龙舌兰2号’不管是爱因斯坦还是奥本海默或者爱德华特勒,都已经不重要。由于我们封锁了消息,他或者他们此时肯定以为‘龙舌兰’已经带着所有的科研情报逃到了美国。而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也许直到我们第一颗原子弹成功爆炸的时候,‘龙舌兰2号’才会明白事情的真相。”
海德里希笑了笑:“管他呢,其实有时候,有的真相就是无法发掘出来的。冷,好像你们和美国佬的战争要开始了吧?”
冷锋笑了笑:“是的,国民政府和白宫政府的外交谈判游戏已经快要结束了。我想,美军太平洋舰队的航空母舰已经秘密地开到了日本列岛附近,说不定他们的舰载轰炸机已经起飞朝着我们扑过来了呢。但可惜,他们以为胜券在握,而我们早已严阵以待。”
“好了。”海德里希亲热地拉着冷锋的手,一边走一边难得开起了玩笑,“既然中国和美国就要互相开战了,那我们还是要去喝一杯的。为了德意志民族和中华民族的最终胜利,为了东北军海军取得太平洋战争的胜利,喝一杯茶总可以吧?就碧螺春怎么样?西湖龙井也行。哎,说实话,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中国茶了…”
美国,华盛顿,东波托马克公园。
富兰克林罗斯福身披蓝色的斗篷、带着草帽,正坐在公园的湖边静静地钓鱼。几个特勤保镖身穿黑西服、三三两两地散立在总统的周围,墨镜下的眼睛鹰一般地警惕注视着周围。
美国国家情报部部长迈克尔海登空军上将一身便装小跑着过来,附在罗斯福的耳边轻声道:“总统先生,‘蛔虫’情报网全面损失掉了,莫斯科和渥太华(加拿大首都)传来的情报都已经证实,我们输得很惨。但‘龙舌兰’已经抵达巴拿马,正在与我们的人进行秘密接触。他带来了我们要的东西,而他现在的身份是中国东北安全部军情局北美组副组长。另外,u-500已经被击沉,轴心国的重水全部沉入了大西洋,我们还缴获了德军的超级密码机。”
罗斯福不动声色地望着远处被清风吹拂的湖面:“开始执行‘雷火’计划,太平洋舰队全面备战。”
海登上将略一惊:“可是总统先生,那几个暗中协助我们的科学家还在里面,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雷火’计划呀。我们要是这样做,岂不是会玉石俱焚?”
罗斯福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波澜,他淡淡地道:“执行‘雷火’计划。记住,我们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海登上将利索地敬礼。
夜幕降临,华灯璀璨。华盛顿,谢尔曼大街。
一个衣着普通的白人女子近乎踉踉跄跄地走到街道口,望着车水马龙的大街,她已经泪流满面。“扑通”一声,女子柔弱的身躯歪倒在地,她颤抖着点起一盏明灯,“哦,妈妈…我亲爱的妈妈,为什么上帝要夺去你的生命…我的妈妈…我好想你啊…”她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着。她哽咽着,继而痛哭了起来,泪如泉涌。
路上的市民们纷纷惊讶地走上前,“嗨,你怎么了?”有人突然认出来了:“呀!这不是总统先生的秘书,露西麦金小姐吗?麦金小姐,你怎么了?”
人群中,一个英俊而有点憔悴的白人男青年大步走上前,紧紧地抱住麦金小姐,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她的双手,眼睛红红地心碎道:“好了,宝贝,不要哭了!妈妈已经走了…不要太伤心了…”他又捧起麦金小姐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露西,我的宝贝,看着我,车祸确实很不幸,但妈妈已经去天堂了。而我们还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麦金小姐的手上和脸颈部还有几处隐隐的疤痕,也是在车祸中留下的,为此,她住了两个多月的医院。
麦金小姐仍然泪如雨下,她颤颤地点点头,扑在男青年的怀里抽泣着。这位男青年是她的男朋友杰克医师,是阿灵顿医院一位年轻有为、颇有名气的外科医生。
“谢谢,谢谢。”杰克扶起摇摇晃晃几乎要瘫倒的麦金小姐,一边走对周围关切的人们连连道谢。“亲爱的,我今晚还要值班,不能陪你,你别太伤心过度了。”杰克焦急地扫视了一下大街,连忙伸出手喊道:“taxi!”
深夜12点,万籁俱静,华盛顿市阿灵顿医院。
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福尔马林等防腐剂的药水味以及阴森恐怖的气氛,雪亮的白炽灯光将医院的停尸房照得一片雪亮。四面墙壁都放着一排排一层层银光闪闪的不锈钢冷冻柜子,里面存放着的都是一具具死在手术台的病人或者暂时存放在这里的尸体。
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房间里,杰克医生身穿白大褂正在办公桌前通宵加班,一个人处在一堆尸体之间没有让他觉得丝毫的害怕,他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杰克一边警觉地听着周围动静,一边飞速地写着一份医疗报告:
“…最后一次的检查完毕,面部、手部都没有出现排斥反应,已排除了超急排斥、急性排斥、慢性排除等gvhr综合不良症状,毛细血管床内皮细胞没有出现增生或纤维化等恶化状态,也未出现细菌感染炎症和组织相容性抗原体互斥、坏死等症状,效果理想。整容手术非常成功,移植者的面部五官和手部指纹都与被移植者一模一样,具体报告如下…请在xx时xx地交给老板,‘移花接木’计划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写完报告后,杰克医生扔下笔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窗外,星空璀璨,周围仍然是一片无限黑暗。他知道,自己还要继续在这片黑暗中。点起根烟,杰克信步走到一个毫不起眼角落里的一个无名停尸柜边,他的嘴角流出一丝微笑,手上用力猛地拉开了柜子。
黑色的尸袋里,躺着一具令人毛骨悚然的女性尸体。尸体面目全非,面部血糊糊地布满干涸的血痂,因为尸体的整张脸皮都已经在精密的外科手术中被摘除掉了,而两只手也一样。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几近完美的手术。”杰克淡淡地笑着。他望着这具尸体,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也没有人知道那场不幸的车祸其实是人为制造的,而且背后还藏着一个巨大而精心策划的计划。
“露西麦金小姐,安息吧。你虽然死了,但有人却在替你继续活着。”杰克喷出一口烟掐灭了烟头,并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密密麻麻蠕动着的东西慢慢地倒在了尸袋里,“沙沙沙”的轻微的声音中,一股越来越强烈的二氧化硫的尸臭气味开始飘出来,弥漫在停尸间里。倒下去的是一些经过精心培育的能迅速分解消融蛋白质的微生物。大概到天亮时分,整个尸体将被这些繁殖力极强的微生物销蚀得只剩下头发和几根骨头。
“金燕子,祝你好运。”杰克低声道,他将停尸柜重新推上,走到了窗户边。他像个雕塑般在默默而认真地倾听着,虔诚而忠诚地倾听着一万公里外的太平洋,他似乎听到了东北军海军已经与美军太平洋舰队猛烈交战时的隆隆炮火声了,啊,战争的喧嚣,舰炮在咆哮着,鱼雷在飞梭着,炸弹在呼啸着,战机在轰鸣着,杀气冲天的海军陆战部队在震天的杀声中视死如归地发动着冲锋,一面面战斧军旗在猎猎飞扬着……祖国,您一定会胜利的。夜幕星光下,每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战士都在心里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