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想着去找陈氏谈谈,他怎么会如此恰好地离世?
“死因。”乾陵悦努力镇定,抑制住纷乱的情绪,追问。
“自缢。”项畏垂头,声音小了下去。
此前乾陵悦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护好陈氏,不能让他暴露在任何危险之中,可她前脚刚叮嘱完,后脚就发生这样的事,还是自缢,实在匪夷所思。
“王爷在哪儿?”她脑子很乱,第一时间询问了王爷的所在。
“王爷正与皇上论政。”
她某根神经忽然接通,忙追问着,“什么时候去的?”
“与您出门差不多同时。”项畏不知她为何问起,毕恭毕敬地回答。
皇上的眼线定然遍布王府各处,不然怎能精准计算他们的行踪。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迟钝地发觉比她想象中的更晚,猛地回神,“绿竹,我不是让你一刻后叫我吗?”
“奴婢看您睡得熟,没敢搅扰。”绿竹忙解释,言语间颇有歉意,自知坏了事。
乾陵悦也无从责怪她,明白她初心是为自己,只好叹口气,转头对项畏道,“带我过去。”
疾步赶到陈氏住所,一圈下人正围在门口,翘首看里面的情况。
听到王妃驾到,纷纷让开道路,她顾不上观察其他人的脸色,忙走进去,陈氏已经面色青白地躺在地上。
她蹲下,把了把脉,中医方面才疏学浅的人把不出个所以然,敛眉打算亲自验尸。
“把门关上,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乾陵悦沉声吩咐。
项畏虽然不清楚她的行为动机,但她是王妃,是他的第二主子,自然要遵从,将人都赶到门外,关上门,守在门口。
跟着过来的绿竹与师黛焦急地望着里头,担心陈氏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更担心乾陵悦把自己锁在里面会遭遇危险。
在现代乾陵悦是最不会做验尸这类事,一来麻烦,二来她没那颗强大的心脏。
而过来之后,她短短两个多月内,就要验两具尸体,她深吸一口气,解开陈氏的衣服,开始仔细检查。
一个时辰后,她脱下满是血的手套,昨晚初步查验,剩下的没有必要再做。
现场做得很逼真,但陈氏绝对不是自缢而亡,在自缢之前,他已经身故。
庆幸他的侄儿因为与皇室没有任何牵扯,所以不用命丧黄泉。
缝合刀口,重新穿好衣服,整理干净现场的血迹,一切如无事发生。
“吱呀——”她淡定地打开门,望了一眼围观的人,挥挥手示意他们散了,又转头对项畏道,“把人抬出去,厚葬。”
项畏领命去处理,她将一张纸叠好放进衣袖。
那是陈氏整理出来的菜单,当初她只是提了一嘴,没想到他记在心上,还细心地整理出来。
思及此,她眼眶微润,鼻子酸了酸。
“王妃,您还好吗?”绿竹对她最为熟悉,任何不加掩饰的情绪都能直白感受到,所以才有此一问。
乾陵悦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师黛也跟着上来劝,“王妃,逝者已逝,您要保重身体。”
她没说话,沉默着往流火居去,内心却难过复杂。本以为把陈氏带到这里可以逃避闫宵的追杀,能够保他安全,却没想到刚到,就发生这样的事。
到底是谁。不管是谁,她都要揪出来,让他绳之以法。
迟迟归来的项天礼得知这件事,当即绷紧脸,大步走到陈氏的住所,看到正中央悬挂着还微微摇晃的绳索时,眉头皱起一个“川”字。
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害人。
转身去了流火居,乾陵悦正一脸平静地坐在凉亭中。
“陈氏的事,你知道了?”他挥退下人,坐在她手边,问话时稍微放柔了声音。
纵然她面上安静,可她眼底的忧愁他却看得分外清晰。
“嗯,他是被人谋杀的。”乾陵悦没和他绕弯子,开门见山,并道,“杀他的人手段巧妙,不是用蛮力致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个女人。”
确认他不是被下毒后,她再度检查了他的身体,果不其然在后颈处看到一个小小的针孔,被绳索勒出的红痕挡住,很难发现。
“来者应当是他信任之人,所以才能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将他杀死。”她下结论,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更加愤慨。
整个王府里,能做这种事且有动机的女眷并不多,不巧的是司空长婵就是其中一个。
乾陵悦说完转头望着项天礼,沉默与他对视,他眼神闪烁,怎么不懂她眼底的质疑。
“目前我能想到最符合的,只有一个。”他不愿意接话,那就由她来开口,她不给他任何辩驳的空间,迅速分析一遍,堵住他的话,“现在你还要为她辩解吗?”
“不是为她辩解,单凭她一人,怎么能把陈氏吊上去?”项天礼还很冷静,充分考虑事情可能的因果。
最重要的是,就算司空长婵有心害他,也不会选择这样明目张胆的方式,越是明显反而越说明不可能。
只不过他这一套逻辑并不能说服她。
“死后将他的脖子套上,抽紧,将绳子另一头扯到稍远的地方往下拉,很难?”只要司空长婵想做,就没有不可能的事。
“你这是无稽之谈,没有证据的污蔑,恐怕不能定罪。”他语气稍微重了些,试图让她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司空长婵毕竟是皇上的人,如果找不出确凿的证据,却泼她一盆脏水,就算是他也保不住她。
在新月城她的口无遮拦差点酿下大祸,她却还不知分寸,着实让人恼怒。
“你要证据?那我就找给你。”她只认为他在偏袒司空长婵,冷哼一声,斜了他一眼, “我要去找证据了,王爷请回。”
他才坐下没多久就被无情赶走,好心被她当做驴肝肺,憋着一口气起身,想了又想,“悦儿,我是为你好,说话不过脑子很容易留下把柄。”
乾陵悦瞪大眼,更加嘲讽,“如果我说话不过脑子,就会直接告诉你陈氏是自杀的。”
两人说着说着又要开始吵,项天礼忍了忍,退一步,“这件事有蹊跷,我们一起调查,不要单独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王爷日理万机,恐怕没有时间处理这样的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她丝毫不领情。
这种信息她只和他一个人分享,他非但不接受,反而说她肆意猜测,不信就不信,她自己有手有脚,还怕顺藤摸不出瓜?
知道再多话只会让她的怒火更旺,渐渐明白何时进退的人默默往外走,低声,“悦儿,我只是为你考虑,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
说完转身离开。
乾陵悦气呼呼地盯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生气。
换做现在的柳榕,也许她会认为她不至于如此高调行事,但司空长婵不一样,这个人从一开始进府就将自己的野心表现得明明白白,会做出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除此之外大概也是摸准了大家的想法——作为一个风口浪尖的人,她的手法不会如此明显易推敲。
也许是嫉妒作祟,她越想越觉得她的可能性最大,当即站起来,唤道,“绿竹,随我去找司空长婵。”
快步行至司空长婵寝殿,她抬头看了眼外头挂着的硕大的“婵礼苑”三字,眼神微暗。
“王妃姐姐怎的来了,也不提前通禀一声,好让我招待你。”她才走进去,便听到司空长婵熟悉的苏媚声音,多日不见,乍一听,神清气爽,差点浇熄了她的怒火。
“这有什么好通禀的,姐妹之间见见面,话话家常,又不是隆重的会面。”乾陵悦跟着她往里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婵礼苑似乎更香了,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和柳榕的院落倒有几分相似。
“长婵妹妹何时也喜欢摆弄花草了?”她坐下,漫不经心地询问。
在一阵花香夹杂中,她似乎闻到一股极为熟悉的味道,不确定地又嗅了嗅,与陈氏房间遗留的没有二异。
猜测得到证实的兴奋感是她眼睛发亮,越发专注地寻找着每个间隙。
“听闻王妃姐姐在新月遇到了不少麻烦?”司空长婵为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细长白嫩的手指看得她羡慕不已。
“还好,还算顺利。”她接过茶,晃了晃,垂眉打量司空长婵的头饰。
那个针孔很小,不可能是钗子,所以收回视线,放弃这想法。喝了口茶后转而问着,“长婵可还有头痛?”
司空长婵微微睁大眼,十分意外,“王妃还记得这种小事?”
她记得她只是在谈话中偶尔提过,没想到乾陵悦真的记在心上,顿时有些不合时宜的感动。
“毕竟是长婵妹妹,这么漂亮的妹妹,我当然要记得所有细节。”这话真心占了大半,如果不是立场问题,她恨不能和她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她面色更加动容,还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一贯妖媚的脸透出些孩子般的纯情来,抿唇笑着,“王妃真爱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