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予清楚地看见,君玦脸上的笑意敛了起来,转而代替的亦是无尽的阴霾。
但这种阴霾和言城歌比起来,似乎又只是一种怅然和沉重而已。言城歌浑身带着的阴霾,却仿佛压顶的黑云,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重量,一点一点攻克着你的心理防线。
他就这么径直走过来,只字不言。面容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面容,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的改变。
他的眸子仿佛一潭深幽的古井终于死寂成一滩再也泛不起波澜的死水,可是看向南予的眼神中总有些什么想要极力保留的东西在努力保留,譬如,脉脉温柔。
“城歌?”南予挑起眉,狐疑地望着他。心中思索是不是因为方才他们说的话他听见了,得知自己最好的兄弟要对他父母的旧部风雨山庄动手,才这个样子的?
言城歌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低眸凝视她,片刻之后又将视线移到了君玦的身上,双手已经握紧成拳,指甲紧紧攥进了皮肉之中,不晓得是在抑制什么,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好半晌后才猛地闭了一下双眼,嘶哑着嗓子,轻声低吟,“……我有话要和你说。”
君玦敛眉,稍倾身对南予道,“你先出去……离这里远一些,我一会儿会出来找你的。”
顾紫琛冲她点了点头,南予便点头,从他身上下来,和顾紫琛一起出了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南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言城歌,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总有一种感觉,感觉今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言城歌都不再是现在的言城歌了。
关上房门,整间屋子里一片静谧,沉重、压抑、覆顶。
君玦站起身,隔着一张书桌与他对立,肃然凝视着他。
“我记得……”言城歌的嗓子嘶哑到没有声音,只能依稀从气息判断他说的是什么,苍白而无力,哽咽而酸涩,仿佛真的发出声音来,泪水就会止不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快要死了,奄奄一息的样子,很可怜,那时候我也刚从风雨山庄逃出来,断了的腿才好不久,我没有能力管你,救了你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命活,可就是因为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说……”
君玦垂下眸子,轻声接道,“哥哥,救我,我好痛。”
“我想起了我在风雨山庄的时候,因为断了腿,失去了很多权力,随便一个人就敢把我踩在脚下随意践踏,我也曾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样看着路过的言瑾瑜,对他说,哥哥,救我,我好痛。可是他没有救我,顷刻间,一种濒死的绝望将我席卷……我知道,如果我不救你,你也会像我当时那样难受和绝望,你说不定就会死。”
“我救了你,和你一起拜师,一起入了诡宗……同时,我也得知了你的名字,得知了你的身世,原来,我无意之中,竟然救了仇人的儿子……”言城歌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他开始捂着隐隐作痛的头,无声道,“是你父亲害得我国破家亡,是你舅舅害得整个风雨山庄避世秦国苟延残喘,也是你们害得我断腿卧床两年失去了一切,我恨不得杀了你,可是……也是你……害得我连杀你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