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弦落下一句,缓缓走到白色马王身边去,沉黑的眸子静静打量。
倾城笑眯眯地望着他,一副等着他骑上去的模样,却听他忽然开口问:“叫什么名字?”
倾城道:“既然是送给你的,自然是由你来给它起名。”
苏墨弦没吱声。
倾城又道:“不过我倒是有个提议,你既然已经有了不离,那它就叫不弃吧,不离不弃,一听就都是你的。想想也很是威风,大周仅有的两匹马王都是你家的。”
“不好。”苏墨弦缓缓转过身来,凝着她,优雅的唇轻启,“叫白首吧。”
倾城脸色几不可察变了一变。
“白首不离,也很威风。”
白首不离,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倾城弯了弯唇,“也好。”
夜阑适时地向倾城递来马鞭,倾城接过,随手拿到苏墨弦眼前,笑道:“睿王,试试看吧?别被摔下来才好。”
苏墨弦目光瞥过,没接,“用不上。”
话落,足尖轻点,白袍翩跹,风姿如仙的男人已落在马背之上。
饶是倾城也无法否认,这画面美不胜收。
可惜的是,白首却不是视觉生物,苏墨弦再美也不能将他诱.惑。
苏墨弦用的轻功,上马的速度极快,快到白首根本不能反应,自然轻易便被他骑到了背上。然而,苏墨弦也不过刚刚坐上去,白首便开始发怒,前蹄高高抬起,不停狂怒嘶吼,整个马身颠簸动荡,俨然疯狂了一般,要和背上的人同归于尽。
倾城迅速退开去,同时心下一跳。
她从来不曾见过苏墨弦驯马,当年的不离,她见到时也已经被苏墨弦驯服。她第一次骑上不离,是苏墨弦抱她上去的,她只当是他的小情.趣,而那时温和的不离也的确支持了她的想法。
她知道马王难驯,连饲养它的马夫也不能骑上去,然而苏墨弦不是驯服了吗?他既已强大到这等地步,再驯一匹马又有什么难?
没想到……竟果然这么难。
她千辛万苦寻马,又送到苏墨弦这里来,的确是存了心思要看他如何驯马……至少要让夜阑看一看。
眼前,只有从他这里看出门道,才能再在苏瑜面前驾驭一次马王,打消苏瑜的怀疑。
她往夜阑递去一眼,夜阑也往她看来,眼底凝重。
是啊,如果苏墨弦也不能云淡风轻地驾驭马王,那她又如何能办到像上次在宫门口那样轻易坐上去?如果这次不能,她要怎么解释?
这片刻光景,苏墨弦已经策着暴躁的白首跑到了远处。
倾城望着虽然还没被摔下来,却也并不轻松的苏墨弦,直至只能远远看到一个白点,轻叹,“弃了吧。”
夜阑颔首。
既然眼前的计划行不通,那么只能……杀了它。
她的计划二,却是慕珏的计划一。
……
“杀了它,几十年以内都不会再有一匹马王,苏瑜没有办法再试探你。”
“不好。苏瑜要试探我,这时马王便被杀,只会让他更加怀疑我。只有我再一次驾驭马王,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想法很好,可你要如何驾驭?”
彼时,她似玩笑一般,“去问苏墨弦吧。”
……
可惜,苏墨弦也不能给她完美的答案。
正在这时,远处却忽然传来笛声,曲声悠扬而浑厚,由远及近。
倾城微惊,这是……苏墨弦的笛声。
抬眸望去,已见苏墨弦策着白首回来,与方才的狂躁截然不同。此时只见苏墨弦云淡风轻坐在马上吹笛,而白首,全然俯首称臣,听他号令。
难道……诀窍是吹笛子?倾城立刻在心中细细记下旋律。
若是如此,倒是好事,她的笛子也是苏墨弦所教,若是苏墨弦可以,那么她也有这自信。
夜阑却上前一步,轻道:“以音驭兽,好强的内力。”
倾城的心往下沉了沉。
一曲终了,苏墨弦没再吹奏,催马快行回来。到得倾城近前时,倾城已然确定,白首是彻底臣服于他了。
倾城心叹,这算是好,还是不好呢?
倒果然是亲眼看到了苏墨弦驯马,可是听夜阑口气,这是她无法复制的。
苏墨弦翻身下马,风姿卓然,倾城脸上端了笑,正要上前,却在看到苏墨弦手中脂白的羊脂玉笛时,浑身僵住。
那支……笛子!
这刹那,苏墨弦已不疾不徐走到了她身前,云淡风轻地拿着手中的笛子。
倾城的目光定在那支笛子上,险些移不开,待反应过来,这才不动声色地看向苏墨弦,“好漂亮的笛子。”
苏墨弦好看的眉眼瞥过手中玉笛,眼底一瞬间漾起温柔缱绻,“一位故人送的。”
倾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要转开,苏墨弦已径自说了下去,“她原本也不会这些东西,特地去和师傅学了半年。”
呵呵……倾城淡道:“哦,我说的是玉。”
苏墨弦闻言,缓缓勾起唇角,一笑倾人城的姿色,“玉,也是她选了半年的。”
倾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此刻,她只想将那笛子夺过来,用力折断,碾成碎末。
好在苏墨弦已识趣地将笛子放回袖中,倾城这才敛了情绪,缓缓走向白首,“睿王倒是好本事。”
苏墨弦反问:“是吗?你的本事不是更好?”
倾城回头。
苏墨弦道:“我驯服它尚还需要一段过程,你那日骑上不离,不离却连反抗也没有。”
倾城恍然的模样,道:“哦,如此说来,我的骑术倒果真比睿王高超一些。”
说着,不要脸地拱了拱手,“承让。”
苏墨弦不动声色,“要试试吗?你千辛万苦寻的马,看看是否合意?”
这个……倾城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虽然这策只能对苏墨弦,对苏瑜却不行。再有理的理由也抵不过帝王之令,她庆幸苏墨弦如今没有帝王之尊。
抿唇一笑,她摇了摇头,“马王此生只认一个主人,我骑术再好也不好随意去碰别人的马。这个道理就好比一女不侍二夫,诚然我的确是有些姿色,再忠贞的女子也能勾.引到,但出于道义,却不该去勾.引。本事是一回事,道德却是另外一回事。就好比那一日不离吧,变节那么的快,想来也是让睿王痛心了一番。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何要送你马?方才我也不过是玩笑,这真正的原因嘛,便是我这几日想通了,我让你的马变了节,只有再给你送一匹新的马,完全属于你,我才能安心。”
苏墨弦静静听着,似笑非笑,待她说完,他问:“你似乎很在意不离因你对我变节?很在乎我会痛心?”
“自然。”倾城自动忽略了后一个问。
“你倒不必介怀。马王虽只认一个主人,但对象若是主人深爱的女子,它也同样会效忠。”
倾城脸色变了变。
苏墨弦继续道:“你若是嫁给我,不离便不算变节,我自然也不会痛心。至于白首,是我的,自然也是你的。”
倾城,“……”
倾城很想转身走开,然而还没走开,便听得一声娇斥传来:“妖女!你在这里做什么?”
倾城循声望去,便见不远处一身嫩黄裙衫的女子正愤愤然地指着她往她走来,原本生得娇美的一张脸上此刻全是怒气和敌视。
不是那位冤家路窄的林幻儿是谁?
倾城弯了弯唇,大方地答:“孤男寡女,你说我在这里做什么呢?”
话落,苏墨弦静静看向她。
林幻儿听得这话,却是大怒,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想扑上来打倾城。
苏墨弦往前一步,站在倾城身前,不动声色拦住真的要扑上来的林幻儿,问:“你身上有伤,不是让你在府中静养一月吗?”
林幻儿一看到苏墨弦,小脸儿立刻温顺下去,柔柔软软地说:“是姐姐身子不适,弦哥哥你又迟迟不来,我才过来看看。再说……”
林幻儿瞥了倾城一眼,“再说她伤得比我重那么多,还要来这里对你……居心不良!我要保护你!”
倾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幻儿不悦地看向倾城,“你还要狡辩?”
倾城无辜地眨了眨眼,“你说得字字在理,我为什么要狡辩?我伤这么重,还要亲自过来睿王这里,难道除了想要勾.引他,还有更好的理由吗?”
林幻儿没想到倾城这么坦白,脸色乍然红透,一指指向她,气得已然结巴,“你,你……”
苏墨弦却没说话,只是眸子幽黑深邃,直直凝着她。
倾城转头看向他,含笑道:“好了,礼我已经送到,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笑眯眯看了林幻儿一眼,转身离开。
不想,脚下忽然一崴,倾城身子一歪,就要跌倒……
白色身影一晃,已在电光火石之间上前,将她柔软的身子稳稳揽在怀中。
肌肤相亲,腰上的手臂有力而无比熟悉,倾城身子几不可察一颤。却是不动声色,转头看向搂着她的眸若古水的男人,没说话,只是娇媚地朝他笑着。
另一边,看清倾城故意崴脚的林幻儿简直气炸了。
☆、第十九章
“还好吗?”
苏墨弦柔声问,眼底的温情是林幻儿从未见过的,不……除了对那个人。
这简直要把林幻儿炸到天上去了,她大叫一声,毫不留情戳穿,“她是装的!平地崴脚,哪有人这么娇弱的?”
苏墨弦迟迟没放开倾城,倾城也没推开他,任由他搂着,依偎在他怀中对林幻儿道:“你又不是金枝玉叶,公主的娇弱你怎么会懂?”
竟还是十分认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