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娘眼泪涟涟,她说:“大人,民妇将那大汉推下江河不假,可是这全是为了自保啊,他半夜闯进民妇屋内抢劫钱财,还意图不轨,要是他不死,死的就是民妇和我那两个孩子。”
她的话说完,有个官差站出来说道:“小的查看顾氏所住的船舱,舱门的确有被撬开的痕迹,并走访同住在船上三层的旅客,昨日半夜,也有不少人听到顾氏的呼救声。”
通判大人沉思片刻,看来是壮汉先怀有歹心,女犯无意之中将他推下河里致死,入室抢劫是流放边疆的大罪,杀人也是以命抵命的大罪,按照本朝律条,相罪相抵,这女犯或是找到罪犯家属赔钱买命,或是被判五年□□。
通判大人将手里的惊堂木一拍,说道:“将女犯押下女牢,先设法寻到死者家属,本案隔日再审。”
顾三娘一惊,还不待她喊冤,已有两个官差将她拖下公堂,守在衙门外面的小叶子和御哥儿看到顾三娘被带走,大声哭喊道:“娘。”
两个孩子想冲进来,被门口的官差拦住了,顾三娘回头对着小叶子喊道:“好好照顾御哥儿——”
她的话还没交待完,已被拖走了,小叶子和御哥儿坐在门口大哭,衙门里的官差想来是早已见识过这哭闹不休的情形,于是毫不客气的将两个孩子赶走。
可怜小叶子和御哥儿,因着顾三娘被带走,他二人流落街头,尤其是御哥儿,他本就身娇体弱,又受了不小的惊吓,刚出衙门几步,就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地。
小叶子大惊失色,她扑倒在御哥儿身上,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却不见御哥儿有半点的回应,小叶子哭道:“谁来救救我弟弟。”
她的哭喊声引来行人驻足,就在她六神无主之时,一乘华丽的轿子经过,那轿帘被人打起。
☆、第72章
“停轿!”轿内的妇人喊了一声,她望着站在路边嚎啕大哭的小叶子,怔怔的半日没有言语,随身的媳妇子见此,说道:“姨太太,时辰不早,该回府了。”
妇人却不为所动,她对媳妇子说道:“你去把那小姑娘叫过来,我问问她为甚么哭。”
这媳妇子心知她们姨太太最是怜贫惜弱,一准儿是看到这小姑娘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她口中称是,朝着人群走去。
坐在轿内的妇人看着围聚的人群,她一时思绪纷乱,渐渐回忆起十几年前的往事。
所谓因缘皆有天注定,这妇人正是顾三娘十几年前被卖掉的二姐,自她离开小岗村,一路辗转来到桐城,不久,有一户富贵人家要买下人,顾二娘进府做了粗使丫头,想来是她自己的造化,一次,她无意被府里来的贵客看中,那贵客当即将她讨去做小妾,顾三娘自此脱离奴役的身份,正经当起了半个主子。
说起讨她做妾的贵客,便是当今的刺史大人薛永洲,那时薛永洲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通判,兴许是顾二娘命里旺他,自从纳她为妾,薛永洲连连升迁,三年前更是官至刺史,此后,薛永洲越发宠着顾二娘。
五年前,薛夫人仙去,薛府只剩下顾二娘和另外两个姨太太,这刺史大人年近六十,先前娶过嫡夫人,嫡夫人死后也曾续过弦,自打续夫人死后,他就守着几房妾室过日子,至于薛府的事务,只交给长媳来打理,唯一遗憾的是顾二娘入府多年,竟是从未添下一男半女,近两年,薛永洲身子不如先前强健,顾二娘渐渐也就淡了这份心思,她性子和善,又得薛永洲宠爱,当家的薛大奶奶好吃好喝的将她当作一尊菩萨供着,是以她在府里的日子,比那些小辈儿里的奶奶们过得还舒坦。
这十几年,顾二娘随着薛永洲到许多地方驻任,直到三年前才又搬回桐城,彼时薛夫人已逝,顾二娘无人掣肘,于是打发人回老家寻亲,谁知去的人回来告知,她大姐死了七八年,三妹丈夫死后被赶出婆家,而今也不知是改了嫁,还是做了讨饭婆。
顾二娘得知这些,狠狠的痛哭了一场,只恨没有早些去寻她们,今日,她路经此地,无意看到这小姑娘的脸孔,倒跟她三妹有七八分的相似,不免也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正在她失神之时,先前的那个媳妇子过来回话,她说:“姨太太,那小姑娘不肯过来,说是要守着她弟弟。”
顾二娘听完这话,便要下轿子,媳妇子赶紧拦着她,说道:“三姨太太,这可使不得,街上人来人往的,叫别人看到不合规矩呀。”
顾二娘犹疑片刻,她正准备坐回去,耳边又听到小姑娘的哭声,这哭声听得她心里紧揪着,那顾二娘便将心一横,说道:“扶我下来。”
身边伺候的人见她执意如此,只得依言把她扶下轿子,又有几个贴身的丫鬟护着她到了前面,顾二娘走近后,细细的打量着小叶子的眉眼神情,却是越看越像,只不过这孩子比她三妹长得略微白胖一些,两个孩子虽说穿得不是绫罗绸缎,衣裳却是整齐干净,躺在地上的那个小哥儿脖子上还挂着一把长命锁,看起来断然不想贫苦人家的孩子。
她问道:“小姑娘,你叫甚么名字,怎的不见家里的大人?”
小叶子望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妇人,莫名觉得十分亲切,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她擦了一把眼泪,回道:“我娘叫坏人抓走了,此时就被关在牢里呢。”
顾二娘焕然大悟,难怪就剩两个孩子流落街头,她又问:“那你爹呢,你娘又为甚么被抓?”
小叶子停顿了一下,说道:“爹爹外出了,娘带着我和弟弟去寻他,昨日在船上,有人来抢我们的包裹,娘跟他在争夺时,那人失足跌下河里,船靠岸后就有人报官把娘带走了。”
四周围观的人听后,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顾二娘脸上也带着愤慨,她道:“该死该死,竟这样不分是非黑白么。”
说罢,她又对小叶子说道:“小姑娘,你随着我家去,我有法子带你去找你娘。”
小叶子脸上一喜,随后又犹豫起来,她不认得这妇人,万一这人想拐走她和弟弟怎么办呢?
人群里有人认出刺史府的轿子,猜测这妇人是府上的三姨太太,他看小叶子低头不作声,便道:“小姑娘,你只管跟她去,这是刺史府的三姨太太,她家老爷是专为你主持公道的人。”
“就是,三姨太太是城里的大善人,她不给你作主,你就别想救你娘了。”
小叶子看着眼前温柔的妇人,她思索片刻,心中暗想,这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的,犯不着拐带她和御哥儿,再说,四周的人像是都认识她一般,说不得她真的就能救出娘呢,这么一想,小叶子朝着她行了一个福礼,感激的说道:“多谢三姨太太,若是你能帮回我娘,你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顾二娘眼见小叶子是个懂礼的好孩子,越发喜欢她了,她招呼着仆妇们带着小叶子和御哥儿,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打道回府。
且说他们回到薛府,顾二娘先叫人请来郎中给御哥儿看病,所幸御哥儿只是惊吓过度,吃几服药也就无碍了,不一时,有丫鬟给小叶子端来饭菜,此刻娘在监牢里,御哥儿又病着,小叶子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只不过她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于是勉强用了几口。
不久,又有一个婆子来传话,说是三姨太太请小叶子过去说话,小叶子将御哥儿托付给屋里的丫鬟照顾,便随着婆子一起往顾二娘的院子里去了。
顾二娘的院子离着小叶子住的跨院只有几步路,正院建得宽宽阔阔,院子里还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菊花,她走进去时,看到顾二娘站在门口张望,小叶子快步走上前,对着她行了一礼,嘴里不停的多谢她给御哥儿请郎中。
顾二娘微微一笑,她拉着小叶子的手进到屋里,两人坐在炕上说话,顾二娘问道:“你们老家是哪里,昨夜究竟是个甚么情形呢?”
小叶子便细细的跟顾二娘说了一遍,只隐去大汉想强她娘的经过,并说道:“我们是从郦县来的,带着弟弟往京里去找爹爹,谁曾想爹爹没找到,娘却遇到牢狱之灾。”
说到伤心的地方,小叶子又落下泪来,顾二娘替她擦着眼泪,问道:“你娘叫甚么名字,我打发人去衙门问一问。”
小叶子说道:“我娘姓顾,闺名叫做三娘。”
顾二娘身子一震,她脸上的血色尽褪,一双眼神直楞楞的发呆,小叶子不知所措的望着她,她只当自己说错了甚么话,也便不敢再接着往下说。
屋里静悄悄的,足足过了半晌工夫,顾二娘方才缓过神来,她紧紧揪着手里的帕子,世上真有这样巧的事?她要找妹妹,就来了一个跟她妹妹同名同姓的人,可是当日下人分明说过,她三妹只生了一个闺女,而这个顾氏却有一儿一女,况且她的小哥儿六七岁了,这一点对不上呀。
顾二娘暂时压下心里的疑虑,她又问小叶子:“你娘是几时的生辰,外公外婆家还有哪些人?”
小叶子不明白三姨太太为何询问这些话,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娘是五月十八的生辰,我家跟外公外婆不曾走动,隐约听说还有个隔着一层的舅舅。”
顾二娘‘腾’的一下站起来,她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激动,说道:“你家是不是姓张,你娘的小腿处,有一道筷子长短的疤痕?”
小叶子大吃一惊,她说道:“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顾二娘眼里滚出热泪,她一把搂住小叶子,说道:“孩子,我是你亲姨妈呀。”
这顾二娘的话让小叶子顿时懵了,她傻乎乎的说道:“娘从没告诉过我呀,她只说先前有个姨妈,后来走了,我问她走到哪里去了,她也没说。”
顾二娘泣不成声,当年她三妹外出做活儿,家里忽然来了几个人,她和三妹还没来得及说句道别的话,就被人不由分说的拉上驴车带走,她又怎会知道她被卖到哪里去了呢。
屋里的二人哭成一团,自是引来了伺候的婆子丫鬟们,众人不明就里,又恐姨太太哭坏身子,纷纷出声相劝,那顾二娘记起还在牢里受罪的妹妹,对屋里的仆妇们说道:“着人到衙门去,就说今日拘的一个顾姓妇人是被人冤屈,快快的放她出来,若是叫她受了委屈,我是不依的。”
屋里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姨太太,这不明不白的去提人,总得有个道理才是,否则老爷问起来,我们该如何答话呢?”
顾二娘气得直拍炕桌,她说:“老爷那里自有我来应对,晚了片刻,我只拿你们出气。”
底下的人见惯了顾二娘和和气气的样子,此时看她动怒,也不敢再多问,领了命就赶紧出府去要人。
☆、第73章
却说顾三娘被押到女监,倒是没有再受委屈,唯一叫她牵挂的是外面的孩子们,就在她心内茫然之时,女监的牢门被打开,有两个女杂役走进来,喊道:“顾氏,出来了。”
顾三娘先是一楞,先前她进来时,女监的杂役们又喝又斥,全然不把她当人看,此时这般好言好语不禁让她有些意外,她想了一想,跟着她俩走出牢门,看到外头站着一个管事模样儿的人,他见了顾三娘,说道:“你就是顾氏罢?”
顾三娘点了点头,那人又道:“我姓薛,乃是刺史府的管事,我家三姨太太救了你家的小姐和公子,三姨太太令我将你请回府去与孩子团聚。”
听了他一番话,顾三娘暗暗惊讶不已,且不说她数度和这位刺史府三姨太太的缘份,单说这管事的意思,是说她可以免去牢狱之灾了?
顾三娘思索片刻,左右她都被下了大牢,处境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这么一想,她对薛管事说道:“早就听闻三姨太太宅心仁厚,是桐城有名的慈善人,此次能得她相救,我少不得要亲自去跟她道谢。”
薛管事不再多言,自有一个小幺儿牵着马车过来,顾三娘坐上马车,几人赶着车子就朝着刺史府去了。
这一路,顾三娘思前想后,始终猜不透三姨太太的意图,按说这些高门大户的人家,轻易不会跟她们这样的寻常百姓打交道,三姨太太难不成真的只因打抱不平,就将她解救出狱?如此胡思乱想了半晌,天色越发暗了,不知不觉,马车到了一处高大的宅院门前。
门口早有一个粗壮妇人等着,她引着顾三娘从侧门进到府里,两人七弯八拐又走了半日,便进到内宅里,这时,有个身戴讲究的仆妇见了她们,主动迎上前,她先打量顾三娘几眼,又收回目光,说道:“三姨太太正在院里等着,请跟我来。”
顾三娘笑着对她道了一声谢,先问了她的称呼,听她自称姓杨,嘴里便亲切的喊着杨姐姐,因她心里存着疑虑,于是便旁敲侧击的打听起来,其实这姓杨的媳妇子并不是屋里服侍的体面人,具体的原由她也说不清楚,不过先前是她送郎中去给御哥儿看病的,是以跟她说起两个孩子的情形。
当顾三娘听说御哥儿病了,先是心头一紧,随后又听杨家的说他无事,略微放下心来,只是脚步却加快几分,想着早些看到两个孩子,以及好生跟那三姨太太道谢。
不多久,她们进入内院,又有两个丫鬟接出来,此时天色发黑,丫鬟们手里打着灯笼,看到顾三娘后,先举起手里的灯笼看了一眼,随后她俩不动声色的引着她进了里头。
只说三人刚进到二门,便看到四下亮堂堂一片,正屋门口站着许多人,这些人手里提着灯笼,簇拥着一个穿着富贵的妇人,想来她就是三姨太太,只见她身量中等,相貌娟秀,最引人注目的要数她双耳戴着的那对血红色葫芦形状的宝石耳坠,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叫人移不开双目。
“娘——”首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顾三娘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小叶子么,小叶子一边喊一边向着她跑来,不过倾刻之间,小叶子就投入到她的怀里。
虽只是一日,母女二人却像是分开许久似的,还不待她好好抱一抱闺女,又听一道声音喊道:“三娘!”
喊她名字的就是三姨太太,她也不怕失了仪态,松开丫鬟扶着的手,跌跌撞撞的朝着顾三娘跑来,随后顾三娘被她一把搂住,她声泪俱下的哭道:“皇天菩萨,总算叫我找到你了。”
就在顾三娘稀里糊涂的时候,就听她又哭着说道:“三娘,我是你二姐呀。”
顾三娘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她傻望着顾二娘,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娘,她真的是姨妈,她知道你小腿处有一道伤疤。”小叶子以为她娘不信,抢着对她说道。
顾二娘拉着她的手,哭道:“你忘了么,你腿上的疤痕是九岁那年下田干活时,被一根树枝刮伤的,当时流了许多血,我简直吓坏了。”
顾三娘怎会忘记这些,她被划伤后,还是她二姐寻来草药给她糊上,那时正赶上农忙,就算伤了腿,她爹也照样逼着她做农活儿,她二姐总是趁着她爹不在,叫她好生歇着,还悄悄从家里偷来鸡蛋给她养身子。
失踪了十几年的亲姐姐站在自己的面前,顾三娘简直不敢相信老天爷会这样眷顾她,她望着顾二娘戴的那对耳坠出神,她清清楚楚的记得,两年前她们擦肩而过,那时她怎就没认出姐姐来呢。
“你痴了,为何不喊我一声?”顾二娘看到顾三娘只管发怔,恼怒的打了她的手臂一下。
顾三娘神游的元神终于归位,她看着顾二娘,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嘴里哭着喊道:“二姐,真是你么。”
“不是我还是哪个?”分离多年的姊妹二人再也抑制不住,她俩不抱头痛哭,心里皆是悲喜交加,院子里伺候的婆子媳妇们陪着掉了一会子眼泪,有人站出来劝道:“三姨太太,姊妹重逢是天大的喜事,你们各自保重才是,千万别为此哭坏身子,再说顾娘子今日受到惊吓,快请她进屋好好歇一歇。”
顾二娘见此,连忙一手拉着顾三娘,一边拉着小叶子进屋,此时,家人仆妇们送来汤水与她二人净面,梳洗一番之后,顾三娘先去看御哥儿,孩子刚刚服药睡着,她便又带着小叶子回到顾二娘的主屋,这会子丫鬟们已将饭菜端上桌,可是顾家姊妹却都顾不上用饭。
两人坐在灯下,顾二娘望着妹妹的脸,忍不住又哭起来,她说:“大姐没了,我还能找到你,天可怜见儿的,不枉我这些年行善积德做的好事。”
顾三娘也默默垂泪,她说:“谁曾想你就在桐城呢,这两年我时常来往两地,还几次跟你擦肩而过,若不是你救回小叶子,我和你还不知要失散多久呢。”
提起这命动的作弄,姊妹两人握着彼此的手流泪不止,好在又遇着了,顾二娘口里念着佛号,问起顾三娘的际遇,顾三娘简单跟她说了几句,那顾二娘听闻她改嫁,顿时欣慰不已,她说:“想必妹夫一定是个好的,要不你也不会拖儿带女的上京去寻他。”
顾三娘怕唬着她二姐,暂且没有提起沈拙卷入科举舞弊的官司里,她说:“相公待我很好,等他回来,我再带他来答谢二姐。”
说完,顾三娘又问起顾二娘这十几年的经历,顾二娘细细的跟她说了一遍,她除了刚被卖出去时做了一年多的下人,往后倒是一直过得衣食无忧,如今她又找到亲妹妹,这半辈子遗憾的两件事可算是了了一桩。
顾三娘心知她二姐给刺史大人做妾,上有刺史夫人,下有平辈的妾室,还有一大家子的爷们儿媳妇儿要相处,她二姐又没个哥儿姐儿傍身,况且娘家也无人依靠,断然不像她口中所说的那般轻松,她心里叹惜几回,问道:“我听人说你还回乡找过我们,他们夫妻两人没有纠缠上来罢?”
顾二娘摇了摇头,她说:“怎么没有?爹后娶的那个女人还舔着脸说,要不是他们把我卖出去,我还不一定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呢。”
听完这话,顾三娘气得浑身发抖,她说:“二姐,你可千万不能心软,要不是他搓揉娘,娘怎么早早就走了,我们姊妹也不会失散这么多年。”
顾二娘到底是在内宅里过了半辈子的人,并不是那一味的滥好人,就算后娘说的话不假,她也恨极了他们当日强行将她发卖,故此她宁肯对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做好事,也不肯便宜顾家夫妇二人。
“放心罢,他们连我在哪里都不知道,哪怕寻过来我也不会施舍他们半个钱。”
姊妹二人说了半夜的话,外头的婆子进来几次,催着她们安歇,顾三娘惦记着御哥儿和小叶子,便说要回去看看两个孩子,等明日一大早再来和顾二娘说话,顾二娘见此,打发婆子们好生送她过去。
进到小叶子他们住的院子,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早已知道这人就是姨太太的亲妹妹,故此对她十分客气,顾三娘来到里屋,看到两个孩子挨在一起熟睡,她掌着灯打量着御哥儿的神色,见他气息平缓,便放下心来。
这一日,顾三娘经历大喜大悲,这会子看到两个孩子平安无事,她只觉得十分困倦,外面还守着仆妇们,顾三娘心知她不睡,她们也要干守着,于是请她们各自去歇息,她自己则仍旧回到里间,搂着两个孩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