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消息传开, 宫中顿时一片哗然。
要知道她只是身怀皇嗣, 还不知这胎能不能平安生下来,便是生下来, 也不一定就是皇子。
皇上竟这肯这样为她破格!
景和宫。
郑贵妃气得摔了一套旧官窑的茶具,手边是母亲送来的家书,问她想让哪个堂妹进宫。
“娘娘息怒!”春月等人忙跪下, 劝道:“您的病才好些,太医说了让您不能大喜大悲, 情绪波动过大……”
只听“咣当”一声, 是郑贵妃腕间的镯子重重磕在高几上的声音。
“本宫哪里来的大喜?”她美艳的五官都有些扭曲, 她咬牙切齿道:“当初本宫就该直接要了她的命!”
在阿妧只是个美人时, 就该拼着把吴充媛搭进去除掉阿妧, 也好过吴充媛一事无成, 最后窝窝囊囊的被赐白绫!
“娘娘您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春月见郑贵妃这话不好, 不敢硬劝她,只得徐徐道:“您想想,那何修仪才是最气恼的, 她从前最看不起熙昭仪,如今熙昭仪生生压了她一头。”
何修仪原是能跟自家主子争一争的敬妃,因阿妧的事被贬,如今她见了阿妧反而要蹲身行礼,口称娘娘。
这口气她怎么能咽下去?
即便如此,郑贵妃面色仍没有半分缓和。
“娘娘,她成了昭仪又如何?皇上也没给她妃位,还是不够得宠。”春桃也在旁边附和道。
“妃位算什么?”郑贵妃冷笑一声,“等她生下皇子,怕是本宫这贵妃之位,都要让给她了!”
她说着,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绞痛。
“主子,您怎么了?”春月和春桃都吓了一跳,忙起身替她揉胸口取水找药。“奴婢让人去请太医来。”
郑贵妃捂着心口,咬牙道:“老毛病了,不必请太医。”
她隐隐有种感觉,阿妧如此招摇的越级晋封,或许与她那日惹得皇上不快有关。
可她为自己谋划有错吗?
难道只能等着皇上的宠爱消磨,她只成为个摆设?
她服下了丸药,闭目养神了片刻。
再睁开眼时,郑贵妃眉眼间闪过一抹果决。
“准备笔墨,本宫要给母亲回信。”
她付出了惹怒皇上的代价,才求来这个机会,断然不能浪费了。
阿妧有孕不能侍寝,这是最好的时机。
然而才提笔,她眼角忽然坠下一滴泪,泅开在纸上。
向来宠冠后宫的她,何时要在别人的阴影下这般算计皇上的恩宠?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
琢玉宫。
在赵峋准备给阿妧晋位的时候,已经派人着手收拾主殿,只需再过十数日,便能搬进去。
“妾身来给昭仪娘娘道喜。”苏容华是最先来的,她步伐轻快的走了进来,面上笑盈盈的作势要蹲身。
阿妧忙扶住苏容华的手,俏脸微红道:“苏姐姐就会打趣我,弄这些虚头巴脑的。”
“妾身是来拜见一宫主位,娘娘这话真真伤妾身的心。”苏容华携了阿妧的手坐下,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好了好了,私下里我还叫你阿妧,往后只在外面称你‘娘娘’如何?”
阿妧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你还要去给太后和皇后行礼,先养养精神。”苏容华怕阿妧精力不济,才特来帮她料理些事情。
这些日子阿妧气色好了不少,脸上好歹养出些肉来,身段看起来也仿佛丰腴了些。
“多谢姐姐。”阿妧才要说话,针工局已经送来了六套才制好的宫装,皆是宽身的样式。
“皇上心里有妹妹呢。”苏容华帮阿妧挑去坤仪宫和永寿宫穿的衣裳,看着精致华美的宫装,若说心里一点都不嫉妒是假的。
可若那人是阿妧,她倒觉得没那么难过。
“这是温昭媛让针工局的人来替我量身,做好送来的。”阿妧摇摇头,解释了一句。
虽是同为从二品,可昭媛还在昭仪之后,阿妧又有封号,往后见了面倒是要温昭媛先问好。
“温昭媛向来周全,否则皇后娘娘也不会让她来关照你。”苏容华露出了然的神色,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贤妃自那次受了惊吓后,至今都还未出过怡景宫。”
她的话提醒了阿妧。
那日不过是让夏青操纵人偶装作九皇子的魂魄回来,即便贤妃是知情者,也不至于被吓得一病不起。
难道其中还有贵太妃的手笔?
阿妧在心中暗暗猜测着,只是她被诊出喜脉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琢玉宫,无法与贵太妃联系。
“就选这件牡丹粉色的如何?”苏容华随口说完,便把心思放在了挑选衣裳上。“你肤色白皙,这颜色愈发衬你气色好。这上面的石榴花纹,寓意也是极好的,针工局有心了。”
挑完衣裳,青兰和海棠又捧出首饰来,如今她们五个都贴身服侍阿妧,新来的宫人都在外面。
五六个带抽屉的匣子一字排开,各色宝石流转着璀璨的光,看着还是极有冲击力的。
“把上次皇上去行宫时,太后娘娘赏的首饰拿出来。”阿妧忽然吩咐道。
那时她的身份低,其中大部分都不能用。如今倒是身份适宜了,也不该“辜负”太后待她的心意。
阿妧从中挑了支赤金镶南珠的大凤钗出来,凤口中衔着的南珠比莲子米还大些,流苏上搭配着红宝石,格外贵气。
等到阿妧收拾妥当后,她的撵轿已经等在了外面。
朱蕊扶着阿妧的手,稳稳当当的走了过去。
苏容华在凝汐阁帮着阿妧打点各宫的贺礼往来,送了阿妧出去便又折了回来。
坤仪宫。
阿妧自上次被皇上抱着离开后,这还是头一次过来。
当她扶着朱蕊的手缓缓走进去时,宫人们纷纷蹲身行礼,口中称“娘娘”。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阿妧进入正殿后,张皇后已经在等着她了。
“熙昭仪不必多礼,你还怀着皇嗣,要处处小心。”张皇后让碧玺扶住阿妧,没让她行全礼。“快坐罢。”
阿妧在下首的紫檀木雕花的椅子上坐下,抬手护着小腹的动作,让张皇后颇有些不是滋味。
她没想到阿妧能得封昭仪,原本想着封个充仪已是极大的恩宠。
昭仪的位份,是能自己抚养孩子的。
张皇后的目光有些复杂,若阿妧不能为自己所用,往后会成为隐患。
按照崔海青的提醒,阿妧被册封昭仪后,是要来皇后宫中跪在地上行大礼,还要跪着聆听皇后的教诲。
阿妧才要起身完成仪程时,忽然殿外响起通传声,说是皇上到了。
张皇后不由捏紧了指尖,心中发涩。
皇上为何会在此时过来,难道自己堂堂中宫皇后,还会刁难个昭仪不成?
“妾身见过皇上——”
阿妧站在张皇后身后,一同给正从殿外走进来的赵峋行礼。
今日赵峋穿了件玉色的天子常服,愈发衬得他矜贵俊逸,气度不凡。
“平身。”赵峋神色温和的道。
他没有刻意去扶阿妧,直接坐在了主位上,张皇后陪着坐在一旁。
“熙昭仪怀着身孕,就不必拘泥礼数,坐罢。”见阿妧站在面前只等着跪下行礼,张皇后故意当着赵峋的面道。
阿妧迟疑的望向两人,赵峋不动声色道:“既是皇后恩典,你就谢恩罢。”
果然皇上还是偏心阿妧的——张皇后纵然早就猜到,心中还有些不痛快。
阿妧谢恩后,乖巧的坐下。
一时间张皇后也没有按照仪程训话的意思,索性做了顺水人情,只说些了让阿妧“勤谨侍上”“以腹中皇嗣为重”云云,便了事。
“朕也要去给母后请安,熙昭仪便同朕一道过去罢。”赵峋开口道。
这就是皇上过来的目的罢——
张皇后也只能起身,姿态贤良的笑看皇上牵着熙昭仪的手,一道出了坤仪宫的大门。
“累不累?”赵峋侧过脸,望向阿妧问。
阿妧笑着摇了摇头,道:“妾身是坐撵轿过来的,并不累。”
两人还要去永寿宫,阿妧想要等赵峋先上了銮舆自己再上撵轿,却不料被赵峋牵着手没松开。
“你随朕一起,銮舆稳当些。”
先是破例晋封她,随后又有这种种贴心之举,阿妧着实觉得有些不安。
皇上这番恩宠,来得太过了。
“谢皇上。”阿妧此时自然不会傻到还推脱,索性享受了这后宫都眼红的宠爱。
永寿宫。
阿妧被封昭仪,亦是在冯太后的意料之外。
皇上在后宫晋封上并不是多大方的人,而阿妧从越级晋封美人开始,短短半年多的功夫,已经封为从二品的昭仪。
如果只为了敷衍自己,大可不必做到如此。要说皇上待阿妧没有感情,她是不信的。
在听到皇上竟跟阿妧一道往永寿宫来时,冯太后更是惊讶极了。
不过在两人进来时,冯太后已经换了神色,眉眼含笑的看着两人。
当着太后的面,赵峋没有虽是没牵着阿妧,可他已经刻意放缓了步伐在等她。
“不必多礼,皇上坐罢。”冯太后先笑着赵峋点点头,旋即招了招手让阿妧上前,亲热的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温声道:“你月份浅,还是要以腹中皇嗣为重。”
阿妧含羞带怯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