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什么病连消息都回不了,电话也接不了?
昏迷了啊?
方驰从补课老师那儿出来的时候都还有些没想明白,戴着耳机边跑边琢磨,老觉得有点儿不踏实。
离高考没几个月了,上星期二班还有个学习特别好的妹子突然情绪崩溃,在教室里又哭又笑的,被家里领回去了就没有再来学校。
班上时不时就有人生个病发个烧的,老师说压力大,身体素质又不行,这种时候就容易病。
方驰还坚持每天跑上学放学,一是因为他喜欢跑,二就是也算锻炼,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病了,太耽误事儿。
肖一鸣突然莫名其妙就病了,他感觉挺让人焦虑的。
回到家,黄总正背对着门坐在窗台上,从窗帘缝里往外瞅,听到他进门,连头都没回。
那天黄总往他衣服里钻的情景就像一场梦,一梦了无痕,之后又回到了对他爱答不理的状态里,就好像那天是吃错了泻立停。
前天他跟梁小桃说好这周末带黄总去割蛋被黄总听到之后,黄总更是彻底地对他无视了。
每天对着窗外沉思着。
方驰把猫砂换了,去楼下扔掉,上楼的时候听到了自己手机在响。
他心里先是一跳,着急着拿钥匙开门,但再一听,又不着急了,不是孙问渠,孙问渠的来电铃声他另外设的,如果听到“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那才是孙问渠。
他进了屋,一边换鞋一边拿过鞋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是肖一鸣。
“你怎么回事儿啊?”方驰接起电话,“你妈说你病得起不来床了。”
“……差不多吧。”肖一鸣说。
“怎么了?”方驰问,肖一鸣的声音听起不太有精神,但感觉又不像是生病。
“你在家吗?”肖一鸣问他,声音里夹着风声,听着像是在街上。
方驰看了一眼时间:“你在哪儿?”
“快到你们小区了,”肖一鸣说,“你给我带件外套出来吧。”
“外套?”方驰愣了,“你光着?”
“没外套也不至于就光着吧,”肖一鸣叹了口气,“帮我拿件厚外套出来,我大概还五分钟就到了。”
“行。”方驰挂了电话。
他不知道肖一鸣这是怎么了,但还是马上进屋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最厚的那件羽绒服,他平时很少穿这件,太长了,跑步不方便。
他抱着这件羽绒服跑到了小区大门口,正想给肖一鸣打个电话再问问是从哪个方向过来他好迎过去的时候,看到了右边路上半跑着过来了一个人。
就穿着件厚毛衣。
虽说现在已经立春,小花们也开始绽放了那么一朵两朵的,但上周还下了雪,老北风还很敬业地没有休息,就穿成这样,不病也像是找病。
“你干嘛了这是?”方驰跑过去把衣服往他怀里一塞。
“谢了,”肖一鸣把衣服穿上,把拉链拉好之后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往旁边树上一靠,“哎,冻死我了。”
肖一鸣左脸有点儿肿,一看就知道这至少是两个巴掌才能扇出来的效果。
“你被谁打了?”方驰问。
“没。”肖一鸣吸吸鼻子。
方驰没说话,盯着他。
过了好半天肖一鸣才叹了口气:“我妈。”
“你怎么惹你妈了?”方驰问,肖一鸣他妈挺泼辣的,但对肖一鸣很好,连带对他们这些同学朋友也都挺和气的。
“你说呢?”肖一鸣看了他一眼。
第50章
肖一鸣这句反问让方驰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顿时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没有穿够,夜风呼呼地就那么从领口往里灌着。
没几秒钟感觉自己手都凉了下来。
“你……”方驰把手揣进兜里,“是说你妈知道你……那个事儿了?”
“嗯。”肖一鸣点点头。
方驰半天没说出话来,兜里有一盒烟,他费了好大劲才从盒子里摸了一根出来叼在了嘴上,拿着打火机按了七八下才点着了。
“你这戒烟的人,身上随时都能摸出烟来啊?”肖一鸣说。
“心理安慰。”方驰说,烟夹在手上也没接着抽,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了一句,“她怎么知道的?”
肖一鸣对这事儿是挺坦然的,但也没坦然到高考前自己把事儿跟家里说出来的地步,这只能是他妈从别的什么地方知道的。
“不想说了,”肖一鸣皱皱眉,“反正就是知道了。”
方驰沉默了,俩人都没再出声,就那么在黑暗中站着。
风吹得急,夜里的气温也越来越低。
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有路灯洒下的一片光,看着挺暖和的,但方驰知道走过去也还是一样。
不知道这么沉默地站了多长时间,方驰抬手想抽一口烟的时候,发现烟早已经烧没了。
他啧了一声,把已经灭了的烟头弹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去我那儿吧。”他看了一眼肖一鸣。
肖一鸣正偏着头不知道瞅着什么出神,听了他这话摇了摇头:“我一会儿找个旅馆。”
“有病。”方驰转身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方驰回过头:“你身上没钱吧?”
“嗯,”肖一鸣拍了拍自己,笑了笑,“身无分文。”
“不让你回家了?”方驰问。
“没说,就让我滚,”肖一鸣搓搓手,“明天再说吧。”
“嗯。”方驰应了一声。
俩人又沉默了,一块儿走回小区一路上也没说话。
回了屋,方驰看了看时间,挺晚了,他看看肖一鸣:“一块儿挤挤吧。”
“我睡沙发,”肖一鸣裹着衣服往沙发上一躺,“也睡不了几个小时了。”
“我床挺大的。”方驰说。
“怕你不自在,”肖一鸣闭着眼睛,“再说我也不习惯跟人挤。”
方驰没再说什么,进屋从柜子里拿了床被子给了肖一鸣,这破小区的暖气一直不怎么太足,跟爷爷奶奶家自己烧的没法比。
肖一鸣盖上被子睡了。
方驰回到卧室,把门关上了,躺到床上。
想把今天拍的小花发给孙问渠,但太晚了,他就没发,而且也不太有心情。
具体的情况肖一鸣没说,他也不想问,那清晰炫丽的巴掌印已经够了,再说也无非就是那些东西。
越听越绝望。
他关上灯,把睡在他枕头上的黄总塞到旁边的枕头缝里。
闭着眼睛放缓呼吸,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快要睡着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客厅里肖一鸣压抑着的哭泣声,但再听却又没有了。
他皱着眉拿过旁边的耳机扣到了耳朵上。
早上起床的时候,方驰一打开卧室门就看到客厅里有个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他吓得顺手抄起了门边放着的一根登山杖。
那人转过身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这是流浪汉肖一鸣。
“吓我一跳。”他放下登山杖。
“你失忆了啊。”肖一鸣笑着说。
“没反应过来,”方驰看了他一眼,“你要洗漱吗?我给你拿牙刷毛巾。”
“我看有漱口水,用了那个了,脸也洗了,水一泼完事儿,不用麻烦了。”肖一鸣说。
“嗯。”方驰进了厕所。
给肖一鸣找了件合适点儿的外套,他俩出了门。
肖一鸣的手机看样子是一夜都没响过,吃早点的时候他一直看手机,方驰突然觉得他妈挺狠的。
可是这种事……如果换了自己家的人……
爷爷奶奶会找他的吧?
也许不会让他自己就这么跑出去?
不,都没准儿,也可能一样。
或者气病了谁也说不好。
方驰想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豆腐脑都喝不下去了。
肖一鸣还挺镇定,就那么去了学校,什么也没带,好在他们现在复习已经到了书全堆在课桌上的阶段,书包的意义不大。
不过中午一块儿去吃饭的时候,肖一鸣没去,说是要在教室补瞌睡。
方驰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种时候,肖一鸣出了这样的事,他想跟人说,想跟人聊一下,却又不知道该跟谁说跟谁聊,又该说些什么,聊点儿什么。
孙问渠的名字被他点出来好几次,盯着看了一会儿最后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下午放学的时候他照例跟肖一鸣一块儿遛达着,今天肖一鸣吃完栗子要去哪儿估计都还没想好。
“你什么时候回家?”方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