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李太医的帮忙,云大夫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突然想起一事,“咦”了一声。“太子妃去哪里了?太子殿下不应该跟你一起回来的吗?他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他方才忙得晕头晕脑,一时忘了此事,这时游目四顾,没发现二人的身影,不由好生奇怪。
“太子妃忙了好几个时辰,倦了,我把她安置在贵堂的客房中让她好好休息,太子殿下说是另有要事,让我先来帮忙救人。”李太医想了想,终于决定问道,“云大夫,在下想请问,这疫症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为何得了疫症之人这般源源不绝?可曾发现源头?”
云大夫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答应了楚笑容,这件事一定要守口如瓶,他考虑了一下,答道:“李神医,你这些问题,等太子妃醒了问她详情吧,老夫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李太医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只是,云大夫暗暗焦急,虽然已经找到了治疗的办法,但是患病的源头并未找到,中了蛊毒的病人仍是如流水般不停的上门求治,自己的小地方只是京城的一间医馆,照这般算来,整个京城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卷入了这场灾难当中?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如何是好?
云大夫想到的,尹毅年又岂会想不到?
尹毅年正在寻找的就是这蛊毒流传的源头。
他这段时间派出了大量的暗卫,在京城查找是否有新入城的可疑人物,据他猜测,这暗中下蛊之人应该新入城不久,果然,到了傍晚时分,已经有暗卫前来禀报,说是昨夜闭城之前,曾有一支外地来的商队进城,这支商队大约有十余人,领头的是一个背曲腰躬的老头儿,说话发音古里古怪,倒让守城的官兵留下了印象。
但说也奇怪,这支商队进入京城之后,就像泥牛入海,失去了踪影,尹毅年派出的暗卫打探了许久,仍是没找到一点线索。
这队人行踪如此诡秘,让尹毅年几乎马上可以断定,今天发生的这场蛊变,问题定然出在这支商队身上。
他让凌风唤来了上官锦宏,将事情的原委陈述了一遍。“上官大哥,你觉得这件事是不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觉得是人为的,要是巧合,不会那么多人中毒。关键是他们是怎么下手,在哪里下手,不解决毒源,会源源不断有人中毒,如此循环。”
尹毅年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只是,现在留下来的线索少之又少,整件案件,可以说是很难入手。“你常年在江湖上打滚,可有眉目,若是江湖仇杀或者是私人恩怨,不会连累那么多人。”
“这种毒,几年前在南安一带出现过,当时是按照瘟疫来处理,后来圣莲教的教主给了当地的村民一些符水饮下,症状是减轻的,可是很多人还是被活生生的折磨死。”
“不对症,当然会死。难道圣莲教与这下的中毒事件有关?”
“不一定是圣莲教,苗疆一带,善用蛊毒。”
果然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上官大哥,现在有了眉头,麻烦你到苗疆跑一趟了,其他人继续在京城附近追查下毒凶手的下落。”
“好。”上官锦宏一口答应了。
尹毅年吩咐暗卫加紧盘查,务必要找出这支商队的所在,同时担心楚笑容,忙赶赴回医馆。
他进了医馆,发现和午时看到的情景已经大异,门口的百姓早己散去,内堂里虽然仍是坐满了病人,但看上去井然有序,伙计们穿梭来去给病人送药,再也没有人死去,也没有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现在医馆里的大都是新来的患者,服过雄黄热酒之后,再喝了一剂李太医熬制的汤药,这些患者便基本脱离了危险,他看在眼里,大是心慰,暗想这李太医果然是神医,药到病除。
云大夫一眼看到踏入内堂的尹毅年,忙走过去拜见。
虽然他是楚笑容的手下,但他仍是无官无职,见了太子殿下必须要行大礼。
只不过他仍是没认出来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就是当日寸步不离跟在楚笑容身边的那个冷面护卫。
“容儿呢?”尹毅年一把搀起了云大夫,四面一望,不见楚笑容的身影,莫非......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昏倒了!”蓦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尹毅年心头一震,猛然看向说话之人,正是李太医。“你说什么?她怎么会晕倒?”尹毅年厉声道。他只不过是离开不到两个时辰,怎么会晕倒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清楚!”李太医没好气的道,他目光毫不退缩的迎视尹毅年,“她是累的,累晕的!要不是你......你……哼!”
“我夫妻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多嘴!”尹毅年脸色一沉,他知道这李太医想说什么,可他有什么资格来过自己自己的私事,他看到这李太医就不顺眼,“她人呢?”
李太医负气扭开头,不再搭话。
“在后堂的客房中休息。”云大夫连忙上前打圆场,心想,现在的年青人哪,一个个的都像牛犊子般冲动,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二人还有功夫在这相互推卸责任。
尹毅年再不多言,径奔后堂,一间间客房推开来寻找,终于在第三间客房看到了楚笑容,心中一喜,放轻了脚步缓步进房。
楚笑容沉睡未醒,尹毅年站在床前,默默的凝望着她,她睡得并不是很安稳,眉峰微蹙,长睫轻颤,他忽然感到一阵愧疚。
本来就有身孕,比较累,如今这样一折腾,她是真的累坏了。
和她相识以来,他最喜欢看的就是她睡着时的模样,她的唇角总是微微上翘,就算是梦中也是甜蜜动人的。
可是眼前的她脸上几乎没有了血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虽然楚楚动人,却让他的心格外的疼痛。
他倾身把她小心翼翼的横抱起来,楚笑容只是皱了下眉,把头往他怀里靠了靠,寻了一个舒适的角度继续熟睡,她的这个小动作让尹毅年的心里一阵温暖。
他就这样抱着她出了房门,迎面正碰上李太医,他看了眼他怀中的楚笑容,轻轻冷哼一声:
“殿下,臣有一言相告。”
“说。”尹毅年满脸的不耐烦。
“她不能再受劳累,否则会有早产的迹象,请殿下悉心照顾。而且这个时候要多克制一下,伤着腹中胎儿,不好。”李太医眼神飘过一边,神情略带尴尬,这种人家夫妻间的事他原本不想多说,但是他今天为楚笑容把脉,发现她体内有一种毒素,和那些病患者同为一类,只是较为轻微,他略微一想,就猜出了原由,对她这种舍己救人的行为更是由衷的钦佩。
这种毒虽然不会威胁到她的性命,却会让她身体虚弱,浑身无力,她之所以昏睡了这么久仍然未醒,就是体内的毒素未除之故,在这种情形下,她不但不能行房,更不能受到半点劳累。
尹毅年两条长眉高高的竖起,这小子是什么意思?他管天管地还管到自己头上了?他凭什么!
“她是我的太子妃,我想怎样,就怎样!”尹毅年冷哼一声,不再搭理李太医,迈步便行。
“太子殿下!”李太医知道太子殿下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上两步,将手中的药包递到他面前,“这是臣为太子妃配的药,请殿下回宫之后,速速派人煎好让她服下,此药一日三次,须得连服十剂,方可把她体内的毒素尽数驱除干净。”
尹毅年被他拦下,正准备发怒,听他说到毒素二字,心中一凛,忍不住问道:“她中了毒?什么毒?”
李太医想起他方才倨傲无礼,本来不想回答不答,可转念一想,索性对他直言相告,这样他才会待她温柔一些。
“和今天这些患病的人一样的毒,如果我所料不差,太子妃定然是以身试毒,这才想出了解毒的良方,太子妃的医者仁心,臣自愧不如!”李太医低下头,轻叹一声。
“以身试毒?”尹毅年的眼前瞬间闪过了那三角形的蛇头,那嘶嘶作响的毒舌,只觉得像是浸入了寒冰湖中,全身都冷了,“这么说,那个以药酒解毒的法子,是她想出来的,不是你?”他哑声道。
“不错,这法子是太子妃想出来的,臣只不过是配出了后续的解药罢了。虽然太子妃研制出了解毒方法,可是她的身体却受到毒素的侵害,如果不服药驱除,恐怕会留有后患。她现在身体虚弱,万万经不得半点风雨。”李太医把话说得极为含蓄,他相信太子殿下一定会听得懂自己的意思。
尹毅年的脸果然微微一红,他神色复杂的看向李太医,李太医把药包送到他手中,对他深深一揖,然后转过身,扬长而去。
尹毅年目光沉沉看着怀中熟睡的楚笑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现在他才明白她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她明明是极易惊醒的,可是自己抱着她这么久,又和这李太医说了好一会话,她还是沉睡不醒,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居然又骗了他!
她明明答应他,绝不会以身试蛊,可她还是做了!
尹毅年只觉得自己的胸中憋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才好。他真想把她摇醒,大声质问她,为何要骗自己!又想把怀里娇柔成一团的她狠狠的揉进自己的胸膛里,好好的疼她宠她。
他站在原地,发了半天呆,凝视着怀中女足熟睡的面容,忽然之间,满腔的怒火全都化成了柔情。
他不怪她骗他,不怪了。
她一直是这样的,她认为是对的,她就会去做,而且,她并没做错!
但是,傻丫头,你就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的心有多疼么?
尹毅年怜惜的吻了吻她的额头,再不迟疑,抱着楚笑容,直奔皇城的方向。
回到安乐宫,他把药包丢给清儿,“快煎好送来。”
清儿愣了一下,她只闻了闻药材的气味就感到不对劲,脸色一下子变了:“殿下,这不是安胎药的味道,难道是主子生病了吗?这药是主子开的方子吗?”
“嗯。别废话,快去煎药。”尹毅年不愿多言,抱着楚笑容进了寝殿,把她平放在床上,然后坐在旁边,紧紧拉着她的手,静静的等她醒来。
不到半个时辰,清儿煎好了药送进寝殿来,尹毅年本不想叫醒楚笑容,劝道:“殿下,刚才李太医来过,这药要趁热喝,才有疗效。”
尹毅年点点头,对清儿道:“嗯,知道了,你出去。”
清儿咬了咬嘴唇,对床上的楚笑容看了一眼,低头退了出去。
房里弥漫着浓浓的药香,楚笑容像是从一个长长的梦中醒来,还没睁眼,就轻轻闻了闻空气中的药气,嘴角翘起,露出淡淡的笑意。
尹毅年又惊又喜,他凑上前去,离得她极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轻声道:“容儿,你醒了?”
“嗯。”楚笑容揉了揉酸涩的眼皮,终于睁开眼来,一眼正看到尹毅年满是关切的眼神,她眨了眨眼,发现已经回到了安乐宫,躺在曾经熟悉的那张床上。
“殿下,李太医呢?”
她还没睁眼的时候就嗅出了寝殿弥漫着的药气中所含的药性,便猜出来这定是李太医开出的方子,由此想来那些中了蛊毒的患者定然得到了极好的救治,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加上这一觉睡得极长,虽然全身有些乏力,却觉得精神奕奕。
尹毅年见她醒来的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那李太医,心中又酸又涩,带笑的唇角一下子垂了下来,冷着脸道:“这是安乐宫,不是那姓李的小子能来的地方,你要想见他,明天让清儿到太医院请他过来就是。”
楚笑容怔了一下,接着轻笑出声,尹毅年这爱吃醋的毛病,实在是让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