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状态是其一，给他留下了初步比别的孕妇还要深的印象。
第二因为早产，对这类孕妇他们都高度上心，生怕有什么闪失，毕竟是活脱脱一个小生命。
因此对她，男医生又加重了几分印象。
但印象最深的是，她孩子夭折这件事。
男医生怎么也想不通，她那会虽然心情不怎么好但明明那时她的身体状态是很好的，孩子虽然早出来，但除了身体虚弱点，只要及时放到保温箱里就不会有问题。
按理说一切都会非常顺利。
可万万没想到，竟出现这样一件事故。
那时候领导生怕孕妇家人闹事，叫他密切关注这个孕妇的状态以及一举一动，就是这样，所以才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就在刚才擦肩的那一瞬间，即使他心里万分不确定，但为了不错失，他还是冒昧向前问一句。
没想到真的就是本人。
“我想找回当年有份帮我接生的人，你能帮我吗？”江涵捧着杯子，看着医生问。
“为什么现在找她们？当年你并没有追究。”医生不解。
“当年顾不上，况且我以为孩子没了，但我发现，他有可能还活着。”江涵说着，脑海里跟着浮现起那张乖巧懂事的小脸，脑海里一闪起这张脸，她的心底就跟着砰砰的跳了一下。那种接近真相既紧张又兴奋的感觉，在心头起了久违的激动。
医生沉默了一会，接着点点头。
江涵从医院出去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纸，上面分别写着好几个地址。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当年做了亏心事做贼心虚，竟然各个都把号码给换了，刚才打电话全都是陌生人接听的，一听就是号码易了主。
幸好，入职的时候需要填写家庭住址，江涵只得一个个上门去找，只希望运气别这么背，别说她们全都搬走了。
因为纸上的住址远近不一，江涵只找了两家夜就彻底深了。
在她预料之中，两家都搬走了。
一家因为纯粹的租房变动，一家卖了小房换大房去了。
前者人是找不着了，后者对方觉得她看起来很古怪，颇有责任心的就是不给她对方的电话号码，还一副想打她的样子。江涵不想生事，就能先离开了，看看能不能从剩下的人着手，实在不行，就算挨打，也只能从对方身上要到信息了。
晚上她回家，吃过饭之后就躲进了房间，路途母亲给她端进来一碗汤，问她这两天神经兮兮的在干什么。江涵东扯西扯，扯到江母失了耐性，骂了她一句不正经之后拿着空碗出去。
第二天，江涵早早出发。
随着名单上的地址逐个减少，时间从早上移到下午，江涵都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去同昨天那个拒绝她的男人讨电话了，没想到，却在倒数第二户的时候发现了希望。居民楼里，江涵按门铃，待对方只是把门缝打开一点，江涵甚至不用问，一眼就认出了给她开门的女人，就是当时也有份在现场的人！
虽然手术时护士们的脸被口罩遮了大半，但那双眼睛，江涵怎么也忘不掉。那时候的她虽是无力和绝望的，但同时也是愤怒以及带着仇恨，她早就把她们的眼睛印入了自己的心底，怕是永远也忘不了。
对方显然也记得她，当触及她的脸时江涵清晰看见对方的瞳孔紧缩起来，整个人彻底呆住，之后抬手就想把门给关上！江涵急，想也不想伸手就从那铁闸缝里钻进去，把手指挡在想要关上的门框上！
都说十指连心，被对方这么一夹，江涵觉得都要痛进骨子里了。
但她就是强忍着不缩手。
对方显然心软了，但更可能是因为之前伤害过她，因此现在完全不敢再伤她第二次。见她如此倔强，对方率先放弃，把木门拉开，再开口竟然哭了：“你走吧，当年的事就当我鬼迷心窍对不起你，你现在找我我也没办法补偿你的。”
“你把门打开先。”江涵没缩回手，嗓音没什么起伏。
她以为自己会很激动的，江涵甚至想过如果她见到当事人很愤怒，就强迫自己先离开，毕竟她这次，可不打算伤任何人。可当看到眼前的人年纪不大但发丝却冒了许多白，这心一下子就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平静。
她直觉觉得，女人这提前老化，是和她那件事有关。
都是付出代价了。
对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按照她的话，把铁闸打开。
江涵进屋。
她扫了一眼对方的房子，屋内只有女人一个人，而桌子上摆着几个相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但美中不足的是那孩子是坐在轮椅上的，充满病态。
女人见江涵盯着她家的全家福看，伸手摸了一把鼻子，跟在江涵身后嗓音一边颤一边道：“当初真的怪我掉入钱套子里，因为我儿子生病缺钱，我才收了那个男人的钱，答应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对不起你，这几年我没有一天晚上能睡好觉，中间也想过无数次要不要主动找你承认错误，但是我怕，所以我一直没去做这件事。”
“你还记得那男人长什么样吗？”江涵没有理会女人说的话，明知故问。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还是想从别的人口中听出答案，佛这样才可以彻底打消她为男人开脱的念头。
“高高瘦瘦的，看起来挺有学识的一个男人，姓萧。”女人认真的回答，因为心里愧疚，所以对当年的事情毫不敢忘。一直记的清清楚楚，像是折磨自己，又像是抱着一种当事人会回来寻找答案的念头。
姓萧。
高高瘦瘦，看起来很有学识。
江涵无声呵了一下，符合这些条件的，除了她的师兄，她再也想不出别的男人了。
对于师兄，不对，以后都不能称师兄了，对于萧风扬，她真不知道自己是爱还是恨好。
女人见江涵一直不说话，咽了一下口水，又道：“其实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分不清到底是自己这几年幻想出来的错觉，还是当时我真的有听见孩子的哭声。”
江涵突然剜向女人：“说！”
“当时我和另一个人负责清理尸……孩子，把他装进医用的垃圾袋里拿去丢掉，转身的时候我隐约听到有哭声，我问另一个人，她却说什么也没听到。那时候我想也是，孩子在分娩室那么久都毫无动静，怎么会被我扔了就哭了呢，所以也没特地去翻。”女人一边说，一边吞口水，生怕江涵受到刺激过来教训她一顿，路途还把尸体二字换成孩子，希望不要造成江涵的冲动。
江涵听着，垂在身侧的双手拳头都紧紧握了起来！
她怀孕的时候毫无生气，沉浸在悲伤里一直走不出来，但都因为孩子而强迫自己挺下去。那时候她得了很严重的反应，最难受的时候是喝口水都会吐半天，但只要一想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她就强迫自己一直吃啊吃，又一直吐啊吐。
如此反反复复。
就这样，挺过七个月。
却没想到，她辛辛苦苦熬过来的小生命，却被贱人害的这么惨！
女人见江涵浑身冒着怒火，生怕烧到自己的身上，又连忙给她希望道：“但是，当第二天我回医院的时候，却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在医院那地方，只要有一点点风声，都会立刻传遍整个医院，所以我特意跑去扔垃圾的地方问清洁阿姨，问她们昨天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她们说没有。”
“这说明什么？”江涵不想听废话。
“用专用垃圾袋装的垃圾，虽然听起来很恶心，但是处理之前清洁工都会用手隔着袋子摸一遍的。以确定里面是骨头还是肉或者只是一些组织再作分类，你想啊，如果是个完整的孩子，这事还不传通天啊。”女人变的神经兮兮起来。
“……所以。”江涵的呼吸在刹那间停滞了一下！
所以，真的是她所猜想的那样？！
“所以我觉得，那孩子可能是被别人救走了……”女人小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江涵瞬间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的孩子有可能没事，还活着。
但忧的是，医院那么多人，她的孩子是装垃圾车前就被救了出来呢，还是装上垃圾车运到别的地方后才被人发现呢？
一时间，江涵不知道她该因为听到这个消息高兴，还是悲哀才好。
都过了几年，录像什么想都别想，以她一个人的能力，就像大海捞针进程缓慢。虽然逮着医院每个人问下去总会问到答案，但那样太慢了，谁知道当初救走她孩子的，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呢？
是好人的话那还幸运，但如果是坏人……
江涵不敢深想。
光是平常走在街上看着那些断着手脚的小孩被大人抱着乞讨，她就感觉有阵阵的寒气从脚底涌上脑袋！
不行，这个事她一个人面对不来，是时候要找人来帮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