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以前姚先生在沧海阁的时候,一贯独来独往。不像是喜欢有孩子在旁折腾的。
“在公主府里,我只是个客人,什么都不好说不好管,自然不如不说不管。”姚先生笑道:“可是在自己院子里,就不同了。该说的、该提点的,一样都不会少。只要孩子们不要嫌我烦就好。而且,我很喜欢两个小姑娘。”
一个古灵精怪,一个诚恳认真。都是好孩子。
至于那个徐云灵……
自打杨驸马出事以后,护国公府再也没让那姑娘露过面。
虽外界不知情由,也没有发现这两者间的联系。但姚先生多少知道一些,晓得杨驸马一案里这姑娘出过力,便也没多过问。
姚先生是本朝第一的女鸿儒。而且,她素来持身极正,在天下享有盛誉。
女孩儿们能在她的身边教导着长大,对她们无论是名声还是课业还是学艺来说,都是极其有帮助的。
更何况现在元槿和杨可晴,一个生母故去,祖母又是个自私的,另一个家中事情太繁杂,母亲万事不理。两人跟着姚先生,倒是好上许多。
蔺君泓没料到姚先生竟然是真的乐意教导她们。
他赶忙替她们道了谢,又做了相应安排。
姚先生见端王爷居然安排了好些侍卫守在沧海府邸,暗暗点头。
她们都是女眷,往后就算是伺候的人多起来,也都是女性仆从。少不得要为安全而担忧。
如今有侍卫守着,且是端王爷的人,那就可以完全放心了。
当初长公主府里的沧海阁,就是姚先生自己提的字。
如今住在了这里,她也并未挂上姚府的牌匾,而是依然用了沧海二字。
蔺君泓亲自去了趟长公主府,和蔺君澜说起这事儿。
如今姐弟相见,蔺君泓依旧一片坦然,可是蔺君澜却有些不敢和他直视。
听闻要让女儿和元槿一起去到姚先生那里住着,蔺君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不行!我的女儿,自然由我自己来教!她凭什么帮我教女儿!”
“就凭一身正骨和傲气。”蔺君泓懒懒地说道。
蔺君澜猛地怒视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当我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蔺君泓不慌不忙地道:“你的事儿是私底下的,没人知道,也就暂且不提。可你家那位的事儿还没完。他在这府里头住着,可晴在这里多一日,那往后的名声就多败坏一层。要不,你把你屋里的那个赶走?”
蔺君澜知晓他说的是杨驸马。
杨驸马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
可蔺君澜能如何?一旦杨驸马狗急跳墙把她和陶志忠的事情说出去,旁的不讲,单就蔺君泓的那帮师父和兄弟们,就不会轻饶了她们。
更何况西疆那些将士,很多是蔺君泓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真正忠实于的还是端王爷。
如今蔺君泓按捺不动,好似不和她们计较了。蔺君澜暂时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和杨驸马耗着。
蔺君澜到底还是想为女儿多做点什么的。即便她平日里不太管女儿。
“那就让可晴先跟着姚先生吧。”长公主到底做了让步,“有你在旁边看着,我也放心。”
而且,邹家那个女孩儿也还是不错的。
这才几天可晴不搭理她,那女孩儿就病了。想必她也不会亏待了可晴。
有了长公主这话,蔺君泓就把杨可晴带了出来。
他让繁盛和繁兴将小姑娘送到沧海府邸后,就转去了将军府。
这个时候正值晌午,府里的人大多都用过午膳歇着了。
元槿听人说端王爷来了,便也没让惊动府里其他主子,只她自己带了丫鬟过去见他。
杨驸马的事情暴露之后,元槿自是不可能再去公主府里学习了。毕竟杨驸马还在那里,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过去,少不得要被人诟病。
这些天她便在家里歇着,顺带着将大房的事情慢慢捋顺。
大少爷邹元钧这便给府里的管事们都放了话去,往后和外面的人家有什么人情往来,尽管寻了姑娘去办。
自此以后,府里但凡有事情,倒是不太向二太太和老太太回禀了,大部分时候都来寻元槿。
老太太对此倒也没甚太大的意见。
邹元杺差一点就成了太子的妾侍。就差了这么一点点,太子出了事。
这个关键的时候,太子那边哪还敢收人?怕是三五年内都不用想了。
当初她和二房的母女与太子府交往甚密,如今太子出了事,好多人家都避着她不肯见面。
更何况,家里还有邹元桢那档子事。
以前的时候,护住二房名声的是太子妃。如今太子妃自顾不暇了,哪里理得上她们去?
没多久,邹元桢的事情就被人重新提了起来。
几个月前,邹元桢从京兆府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低落了下来、安静了下来。仿佛经历了那一回牢狱之后,她再也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一般。
李姨娘哭哭啼啼地和二老爷邹宁远诉说了一番,把邹元桢接到了自己屋里照顾着。
对此二太太杜氏颇有微词。和邹宁远争吵后无果,就也不再理会那边。
邹元桢的丑事重新被人提及,杜氏根本懒得搭理。结果那些事情越说越离谱,越传越玄乎。二房再想辩解,都已经晚了。遇到人的时候,光是对方的眼神就让她们难以抬起头来了。
只有大房众人,没有收到丝毫影响。
大房的两个儿子都是十分出息的,国子监和书院的先生和同学们俱都知晓他们的品性。
而元槿,有葛老太君、许太太她们护着,又好些位闺秀护着,亦是无妨。
如今白日里少爷们不在家中,认真说来,将军府往来的客人里,倒有大部分都是来寻元槿的。
甚至说,几乎全部都是来找她的。
元槿听到来人是蔺君泓,将衣服裹严实后,又让秋实给她拿上了斗篷,边往身上披,边往外走。
自打杨驸马出事后,府里的仆从们愈发人心惶惶。但凡不是家奴或者是卖给了公主府的,其余人能走的都走了。
卓妈妈一家人都是在府里做事的。长公主那边缺了人,她就回到了长公主那边。
秋实则求了元槿留下她。
“奴婢一定好好听姑娘的话,认真服侍姑娘,只求姑娘能够让奴婢跟在您的身边。”
自打春华出了事后,秋实一趟趟奔走,出了不少力。而且,这丫鬟着实是个待自己人十分真心的。
元槿也有意留下她,就去寻了长公主。
长公主正不愿搭理秋实呢。
每次看到秋实,她就少不得要想起和秋实亲如姐妹的春华。想到春华,不由就想起杨驸马做下的恶事。
长公主就会愈发心里发堵了。
如今有人想要走秋实,长公主自然顺势答应了下来。
秋实边帮元槿整理好斗篷下摆,边将自己刚刚从葡萄手里接过的暖炉塞到了元槿手里。
元槿皱眉,“这也太热了点吧。”
秋实笑着说道:“姑娘还是拿着吧。不然,等下还要遭数落。”
元槿一想到蔺君泓那唠叨的模样,顿时脸黑了黑,只能不情不愿地把那热乎乎的暖炉抱着了。
即便这样,一见面,还是被蔺君泓给说了一通。
“怎么那么不当心?也不注意着些,免得着了凉。”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腊月。
女孩儿穿着厚厚的棉衣,外头还套着斗篷,手里抱着暖炉,哼道:“着凉?我这都快裹成粽子了。也就你会觉得我这样还会着凉。”
她其实觉得自己没有生病。可蔺君泓每次看到她,都说脸色不对,气色不好,还说她又瘦了。前前后后为她请了十几位大夫来看。甚至把太医都请了来。
大家得出的结论倒是惊人的一致。
——思虑过甚,内里失调,脾胃不和。
其实元槿觉得这不算大病。过个几天天气暖和了就好。
偏偏蔺君泓不这么想。
少年顺手把她斗篷的帽子给她罩在了头上,“如果你身子好一些,我也就懒得多说什么了。”
说着,他扭头去问丫鬟们:“怎么样?小丫头这两天可还安生?”
丫鬟们看到端王爷一见了元槿就没了在人前的疏离模样,初时还惊讶一番,如今已经习惯。
葡萄说道:“王爷,您可不知道,姑娘今儿吃饭又少了一些。怎么劝都不肯听。”
“有你这么急着告状的吗?”元槿哭笑不得,“我这是天冷吃不下饭。”
她话刚说完,就听蔺君泓冷冷一笑,“我只听人说过天热吃不下的,还是头回听到天冷没胃口的。”
说罢,他便想让丫鬟们摆上吃食,他亲自看着她用饭。
而后一想,今儿事情多,来不及做这样繁琐的事情。而且,在将军府里,眼多口杂,不适合这般情形。
于是蔺君泓硬生生忍住了,对元槿说起了姚先生要她住到那边去的事情。
元槿听闻,又惊讶又高兴。当即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去到姚先生那边去住。
——课业已经耽搁了许久,可不能继续耽误下去了。能够早一点过去,也是好的。
蔺君泓见她高兴,心中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又看她急急准备着,生怕她落了什么而不自知,忙道:“你也不用太慌。左右想清楚了再说。另外这里可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完了再走的?”
“没有。”元槿笑道:“和管事们说一声,往后有了人找我,去沧海府邸就好了。”
家里的事情,现在还不到大动的时候。
几个月前大哥收到了父亲的回信。
对于老太太的举动、对于母亲嫁妆的遗失,邹大将军只给儿女们了一个字。
“等”。
邹元钧、邹元钦和元槿都知道,父亲这是让他们等他回来。
只有他回来了,才能将这些问题彻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