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抬步往内殿走,走了两步发现李静也跟在身后,立刻道,“你也留下!”
李静眉头下意识的皱起,回头一扫廊下湛离欢的身影,恭敬垂头,“奴才遵命!”
苏清进了内殿,汤药味也越来越浓郁。
隔着一道珠帘,影影绰绰看着身着明黄色长袍的男人依靠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书,抬手咳了几声,问道,“是李静吗?”
苏清隔着珠帘站在外面,淡声道,“是儿臣,玄青!”
床上的人倏然抬头看过来,大概是情绪波动,又咳了一阵,一边咳一边道,“是清儿啊,快进来!”
苏清缓步走过去,撩开珠帘进了内殿,见楚皇咳的脸色通红,忙道了一杯水杯他,“水热一些,但会减轻咳症!”
楚皇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咳症果然缓和下来,他微微喘息,温润笑道,“果然有效。”
楚皇和文王一母所生,性格上也有些相似,都是温润清和之人。
“坐吧!”楚皇看了看旁边的椅子。
“多谢皇上!”苏清也没多客气,坐在椅子上。
“其实朕一直都想见见你,可是王兄说怕吓到你,所以便一直没有机会。”楚皇笑了笑,“这一年里,朕听王兄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你中武状元,你加入赤影军,做了大司马的亲卫,包括后来你参加水患救援,治好了那里的瘟疫,还有被漠北打仗的事,朕都知道。”
楚皇五官英俊,只是常年病卧在床,面色上带着些病态和憔悴,说话的时候很温和,眉宇之间仍旧带着上位者的风华和凌厉。
苏清淡淡垂着头,沉默不语。
“朕知道,突然将你卷进朝政的波涛汹涌中,对你很不公平,可是朕和文王却又不得不这样做。朕并不是害怕将皇位传给睿阳王后不得善终,而是朕知道,这天下不能给睿阳王府!”楚皇意味深长的看着苏清,“你来京城已经将近三年,对于朝政局面并不是一无所知,所以一定明白朕的话!”
苏清点头,“儿臣明白皇上的用心良苦!”
“说实话,从你一入京,朕就在关注你。你让朕很欣慰,也很放心,朕愿意将大楚皇族的百年基业交付于你,将来朝堂稳定,你可以恢复女儿身,虽然大楚还没有过女皇,但朕相信你一定会得百姓爱戴,会做一个好皇帝!”楚皇满目期待。
苏清默了一瞬,“多谢皇上信任!”
楚皇温润和蔼一笑,“不要和朕这样客气,说起来,你是朕的亲侄子。大概是血脉相连,朕看到你,就觉得很亲切。”
苏清抬起头来,缓缓弯唇一笑。
“皇上!”苏清温声开口,“能让儿臣给您把把脉吗?”
楚皇顿了一下,伸出手,“好!”
放在紫色绣祥龙云纹上的手掌骨骼分明,干净温雅,并不像久病之人那般枯黄。
苏清伸出手指搭在楚皇的脉络上,凝神诊脉。
足足将近一盏茶的功夫,苏清又请楚皇换了另外一只手。
“覃太医医术高明,你定也得了他的精髓!”楚皇淡声笑道,“只是朕天生体质欠缺,病了这么久,换了无数太医,恐怕是治不好了!”
楚皇声音淡然,并无悲凄惆怅,看来对自己的病已然看开。
苏清眉头皱了皱,看到旁边楚皇喝过的药碗还没撤下去,青花白瓷的碗里剩下一些药汤。
她端起来,放在鼻间闻了闻,抬头问道,“皇上,给您看病的是哪位太医?”
“是院判许太医!”楚皇道。
许太医苏清见过,之前她被上官驰暗算,就是许太医给她治的伤。
苏清眸底微闪,淡声道,“许太医的医术自然是精湛的。”
楚皇笑了笑,“是,这几年都是许太医在调理朕的病,虽然病情反复无常,但许太医已经尽力了!”
“皇上还需要放宽心怀,病总会好起来的!”
“是!”楚皇知道苏清安慰他,脸上依旧漏出温和的笑。
苏清点头,起身道,“儿臣叨扰皇上良久,先退下了,皇上喝了药,可以睡一会,醒来后会轻松些。”
楚皇见苏清言语之间不再那么疏离,多了几分随和,高兴点头,“好,你在宫中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朕!”
“多谢皇上!”
苏清应声,告退自内殿出来,发现外殿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宫女。
她穿着普通宫女的衣服,看上去二十四、五岁,比旁的宫女年纪要长些,半低着头,皮肤白皙,眉目清秀,气质温静。
她何时进来的,苏清竟然没有听到。
苏清在她面上一扫,缓步出了寝殿。
她一出去,李静立刻迎上来,满脸堆笑道,“太子殿下,大司马有事先回去了,让您直接回宫就好!”
“何时走的?”苏清问道。
“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了!”
苏清点了点头,往宫外走。
出了长秋宫,苏清没回文华殿,而是向着太医院走去。
此时,文华殿偏阁书房内,湛离欢以主人的姿态坐在书案后,屋子里正中站着流非。
“找苏清何事?”湛离欢淡声问道。
流非顿了一下,道,“向她辞行!”
他本来想悄无声息的走,想了想,终究还是想来见她一面。
“怎么?梁越国局势已经成熟,四皇子要回去了吗?”湛离欢长眸幽冷,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流非眼中闪过一抹惊愕,随即恢复如常,对于湛离欢能查到他的身份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湛离欢一向爱重苏清,对她身边突然出现的人,怎么会不摸清底细?
“大司马还知道什么?”流非坦然笑道。
“还知道你为何跟着苏清,还知道你本来就是天域阁的阁主!”湛离欢声音淡淡。
所谓的天域阁追杀,不过是他为了肃清天域阁的异己。
“既然大司马知道我是有目的的跟着苏清,为何不揭穿我,还让我留在苏清身边?”流非问道。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她,本来,我是这样认为的!”湛离欢语气中带了几分冷意。
流非脸色微白,低声道,“我没想到会是这个后果!”
“你以为如何?”湛离欢冷笑。
“苏清本是翱翔天上的鹰,而不是被你圈养在身边的金丝雀,所以我想让玄辰逼她一下,逼她走的更高,更远。可是我没想到,大壮会死!”流非眼中滑过一抹沉痛。
因为大壮的死,他无法面对苏清,所以必须要走!
湛离欢凤眸沁凉,“你想让苏清做上太子之位,或者做大楚的皇上真的是因为苏清,还是想让苏清掌握大楚后,帮你争夺梁越的皇位?”
流非坦然的看着湛离欢,“刚知道苏清身份的时候,或许我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我发誓,隐瞒宋桃的事,逼迫苏清坐上太子之位,我没有任何别的私心。”
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放弃了回梁越国的念头,甚至想隐瞒身份,一直就在苏清身边做她的左膀右臂。
她做太子,他做她的属下,她做皇上,他就为她守天下!
一直到大壮死,他才不得不放弃这样的想法,离开大楚。
湛离欢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道,“四皇子回到梁越国有何打算?”
“自然是拿回本属于我的一切!”流非勾唇一笑。
“不要苏清手里的东西了吗?”
流非缓缓摇头。
湛离欢淡笑,“四皇子手上有梁越前太尉手中的一支旧部,再加上天域阁,虽然势力不容小觑,但想同三皇子争夺皇权,恐怕还是有些难度。”
“大司马真是对天下局势了如指掌,流非佩服!”
流非笑着,眼睛里却带了几分戒备。
“四皇子不必对本尊多心,本尊也不会因为苏清的时迁怒于你。”湛离欢淡笑。
流非眸光闪了闪,“既然苏清不在,那我便告辞了,劳烦大司马代我向苏清说一声,让她保重!”
“四皇子慢走!”
流非微一点头,自书房里出来,缓步往外走。
如今东宫都是燕骁铁骑的人在守卫,认识流非,有的见了他还打招呼,无一人阻拦。
方下了长廊,迎面正看到苏清走过来。
两人看着对方,都停在那。
半晌,苏清问道,“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