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遗孤,有其人
萧衍顿住了脚,这四个字犹如毒针一般扎入了他的心头,毒很快便蔓延至整个心房,将那颗跳动的心紧紧勒住,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想要将它禁锢致死。
一时之间,萧衍觉得自己那被捆绑的心越是束缚,就越是狂躁不肯服从,横冲直撞得教他撕心裂肺,疼得他快要窒息。
而本落后他一步的萧懿显然也听到了,震惊得跟着萧衍站住了脚。那四个字犹如毒辣的太阳,作乱的暴雨,狠狠地从头浇灌,使他脚下生根,一步也挪动不得。
此时,“前朝余孽”凌希闻言怒及反笑,似乎默认了萧远的话,他那狂妄的笑中透着血腥,一步一步逼近龙榻,极其狰狞地问萧远:
“怎样?这个场面时不时很熟悉?像不像当年萧文弑主篡位的情形?”
人之将死,极少人能够坦然面对,恐惧几乎是本能。
更何况是曾经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呢?
他虽知道自己行将就木,但求生欲却极强,否则也不会在众太医都断言他会在昏迷中断气的情况下还是醒了过来,而且一醒来就端起皇帝的架子,丝毫没有成为囊中之物的自觉。
但是,此时他看着犹如恶鬼上身一般凶狠的凌希渐渐向他走来,那出于本身最原始的恐惧陡然充斥着每一根神经。
特别是凌希提到萧文当年血洗大凌宫的情形,当时他已经不再是少年郎,而是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于是跟着萧文所向披靡,不知杀了多少凌氏人。
最后踏着满地鲜血,与父亲萧文一同踏上了那曾经遥不可及的位置,当时的他只觉热血沸腾,这一生中,再没有比那一刻更令他振奋的了。
然而此时,凌希就像当年贪婪的他,一步步地走向每一个惊恐不已的凌氏人跟前,然后挥剑,落下,带着温度的鲜血溅到他的身上,每一滴都使他内心叫嚣着: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就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能为所欲为了,就能光明正大地接受天下众生的朝拜了!”
当时有多疯狂,如今就有多害怕。
他那双精明的眼眸忽然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浓雾,朦朦胧胧地看着凌希充满恨意的笑容,与记忆力的某张脸重叠出现在他眼前,晃得他头昏脑涨,下意识地想要往后躲。
而此时,寂静得只能听见凌希踩着地毯发出细微声响的寝宫,突然发出一声惊吼。
萧鸾不知怎的把塞满嘴的布条给弄掉,惊恐不已地失声喊道:
“萧衍,还不快将这余孽拿下......”
很可惜,萧鸾还没来得及说完,咽喉便被插入了一把匕首,鲜血涌而出,透着黑。他梗在喉咙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一双凤眸几欲炸裂地瞪着,而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随着“砰——”的重物倒地的声音,本吓得失魂落魄的内侍和宫女们像是被按下了开关一样,争先恐后地尖叫惊呼起来。
然而也只是一瞬,因为下一刻,他们都死在了青衣人的手下。
一如萧鸾死在了凌希刀下一般,恐惧,无措,不甘。
一时之间,寝宫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冲破屋顶般的惨叫虽然短暂,但也足以使本因过于震惊而呆愣,或者因惊恐而被魇住的人的反应过来。
而之前被吓晕的皇后李氏,此时便像诈尸一样,突然从地上扑腾醒来,然而刚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萧鸾死不瞑目的模样,下一刻,仿佛要将自己的肺给喊出来。
在她歇斯底里的喊叫中,萧衍皱着眉头来到慕容瑾身旁,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中。
萧懿也迅速反应过来迅速进了寝宫,扶着地坐在地上的平阳长公主,脖子上便被架了一把锋利的剑,顿时愤怒不已地瞪着凌希的背影。
萧远被疯了一样的皇后喊回了魂,他那双浑浊不清的双眸突然迸发处犀利的光芒,恶狠狠地瞪着凌希说:
“是凌璟昏庸,听信谗言,忌惮我们萧家,便想方设法要铲除萧氏一族,是他逼我们谋反的,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凌希闻言敛了笑容,冷冷地看着萧远在做垂死挣扎,冷哼一声,“昏庸?”
他不再向前,在距离龙榻还有三步之处停了下来,青河拦住了欲要上前的灰影,而后听到凌希语气冰冷至极地说:
“若是昏庸,当年萧文被陷私铸兵器时你们萧家就该满门抄斩了!”
当年萧氏谋反一事,天下人尽知,所有人都认为是萧氏树大招风,为上所忌,凌帝容不下他们,所以萧文为了自保才揭竿而起的。
只有少数凌帝身边的人知道,凌帝从未怀疑过萧文半点,反而百般维护。
如今凌希说起陈年旧事,义正言辞的质问使萧远无言以对。
不错,当年萧氏风头正盛时,便有人想要以此陷害,是皇帝一口咬定相信萧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才堵住了众人的嘴。
凌希再一步质问:
“究竟是谁听信小人之言?但凡父亲对萧文有半点戒心,也不至于落得大凌覆灭的下场!”
音落,萧远一时之间,忽然有些不确定当年凌帝是否真的存了要铲除萧氏的心。
可事情都发生了,谋逆之事萧氏也做了,某非要他承认萧氏是出师无名?是真的大逆不道!
不,不行!
若是如此,他们萧氏就会成为人人喊打的狗贼!
于是萧远下定了决心咬死不放,“那又如何?死无对证,你如何证明?”
凌希闻言气极而笑,眼里透着苍凉:
“我父王待你如手足,可你呢?我真替我父王感到悲哀!”
萧远意识到凌希不同的称呼,再看着他的面容,一时语塞:
“你是凌轩的儿子......”
当年,他是少年将军,凌轩是凌帝的皇弟,文冠天下。
二人年龄相仿,感情要好,于是世人将这一文一武称为“大凌双杰”。
凌希见他神情恍惚,想起自己父王惨死在乡野田间,连尸首都不知葬在何处,双眸顿时变得凛冽无比,不由提高了声音:
“不错,我不是凌帝的遗孤,不过你也不必高兴的太早......”
说着,凌希突然偏头,“因为遗孤......”在皇帝罕见的惊恐神情中勾着嘴角说完,“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