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
“免礼,都干得不错!”
河中经略使府的大堂內,杨丰端坐在熊皮宝座上,看着面前一片参拜的部下说道。
这些人的确干得不错。
他离开的日子里,这里的一切井井有条,当然,这跟经略使夫人的主持也有很大关系,至于段秀实,在得知杨丰被任命为河中经略使后就已经离开了,毕竟这里不再隶属安西节度使,那么他这个安西节度判官在这里代管就不合适了,他走后这里的一切由李秀主持,从小跟着李嗣业在西域长大的李秀还是有一定管理才能。
在这一年里碎叶一切正常。
首先粮食大丰收。
这地方种粮食不丰收才是极其不正常的,肥沃的土地,充足的水源灌溉,还有更加充足的阳光,要是不长庄稼那就怪事了。
堂堂苏联第一大粮仓啊!
小俄罗斯的粮食产量都赶不上哈萨克的。
不过因为这时候没有玉米,而且气候不适合水稻,所以碎叶的粮食以冬小麦,大豆和粟为主,正好收完小麦紧接着种后两种,至于其他粮食作物虽然也种植,但都不能算主粮,主粮就是这三种,尤其冬小麦已经成为这里的第一大粮食作物,这一点甚至超过内地,内地至今冬小麦还排不上第一,真正排到第一得明朝。而主要经济作物是棉花,虽然棉种还是不够好,但用来纺老粗布和填充防寒衣物却足够了,尤其是碎叶产的老粗布,在内地甚至都已经开始出现了,现在碎叶军那三千老兵的家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纺纱机和织布机,那些被抢来的胡女们快快乐乐地织布种田,全力以赴为当年抢她们的男人生孩子。
还有就是葡萄。
因为气候原因这里肯定无法种植甘蔗,甜菜种子刚刚通过那些胡商以重金偷来,但还没大规模投产,这种东西原产是欧洲,大食和波斯境内也才刚刚开始种植,所以葡萄是补充糖分的重要手段。
同样葡萄酒业非常繁荣。
而那些胡女织布种田的同时她们的男人则主要从事工业。
钢铁产业依然是碎叶的重中之重,到这一年的时候草原上就彻底没有冶铁了,整个七河之地所有牧民的铁器全来自这里,而碎叶的军械仓库里则堆积了整整一万套明光铠,精良的陌刀横刀马矟战斧弩箭不计其数,就是杨丰的新兵现在全部到达,也能够在瞬间全部武装起来。
其他盐业,陶瓷,玻璃,砖瓦等行业同样繁荣。
甚至就连水泥都生产出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热海南岸开发出了一座小煤窑,当然,这个小是在杨丰看来,实际上在这个时代完全可以称为巨矿了,尤为重要的是这座煤矿在热海边上,虽然井下开采难度相对高一些,但采出的煤却可以直接运到热海岸边的码头,然后用小船运到西岸,再用马车转到十几里外的楚河岸边一直顺流运到碎叶,现在上千名大食俘虏,正带着镣铐在那里流血流泪流汗,为碎叶经济贡献白骨。
虽然产量不会很高,但也能够缓解木炭的缺乏,尤其是砖瓦窑和陶瓷窑完全可以用这个。
相反冶铁却暂时不用。
虽然焦炭冶铁代表着未来,但在这时候,杨丰还是宁愿用木炭来最大限度保证质量,毕竟硫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很麻烦,木炭冶铁落后又怎么了?十七世纪欧洲迈向全球的脚步,就是木炭冶铁在后面支撑着,焦炭冶铁那是十八世纪了。
除了工业农业,这片土地上的畜牧业同样繁荣。
四周那些因为人手不足而没有得到开发的草原上,遍地都是牛羊马匹骆驼,当然,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出去抢回来的,但不管来源如何,碎叶各城所拥有的各类马匹数量超过五万这是事实,而肉奶之类同样也成为碎叶各城的主食之一。下一步杨丰的目标是研制出温度计,然后搞一搞巴氏杀菌,这东西不仅仅是牛奶,包括葡萄酒的存储也很需要,实际上巴斯德发明这种技术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保存葡萄酒,但这个没有温度计是肯定不行的。
甚至因为杨丰偏爱猪肉,附近的森林里还放牧着大量的猪。
可不要小看这点改变。
中世纪的欧洲人,实际上就靠着在森林里牧猪来过日子,尤其是英国,古代英格兰人最主要的食物,就是那些浑身沾满屎,在森林里拱来拱去的猪,包括德国也是,而且还都是没阉的,这一点恐怕也是他们对香料那么崇拜的重要原因。
而牧猪意味着过去很难持续为人们提供大量食物的古老森林,一下子变成了重要的食物来源。
农业和畜牧业的繁荣,让碎叶所属各城,已经真正实现了温饱,而这种人们世世代代追求的幸福生活,也让这片乐土成为一个整体,杨丰站在金字塔的巅峰,他的下面是那些营长们,这些营长都是军政一体,他们是各县县令,各重要工厂厂长,就像杨丰的触手般完成他的命令,而这些人之下是那些士兵,这时候已经不仅仅是最初那批了,还有两千新兵,也就是南霁云和谢雄带来的,另外还有从流放犯中挑选的,实际上河中军此时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七千。
这七千士兵都有自己家庭,成为士兵后哪怕没有女人的,也会由经略使府给配一个女人。
他们的女人小孩和那些没有成为士兵的流放犯,则是这个金字塔的最底层,负责种田纺织放牧,在工厂里当基层工人,当然,那七千士兵在不训练和作战时候,也会参加生产,毕竟这里人口还是太少。至于那些奴隶就什么都不算了,顶多是金字塔底下的烂泥而已,什么开矿,划船,烧木炭之类重活累活都是他们的,因为害怕他们逃跑,实际上很多都带着镣铐在干活,反正累死就死了吧,回头再去大食抓一批来。
这就是目前的碎叶。
很难准确形容这个体制,如果有什么类似的话,倒是很像南北战争前的美国南方。
民主制这里是有的。
各城的内部事务,都是那些作为公民性质的士兵商议解决。
毕竟杨丰几乎不管事。
而他任命的那些营长,其实绝大多数都是最底层士兵出身,同样他们所管理的士兵之所以服从他们,也仅仅因为他们是杨丰任命的,但本身他们并没有什么权威性,这里既没有贵族也没有世家,所有人从最初就是平等的,当然,是所有士兵们,这样有什么事情大家肯定商议着来。
这也是杨丰所鼓励的。
奴隶制这里也是有的。
杨丰甚至鼓励使用奴隶,他唯一的限制是不准汉人为奴,另外所有大食奴必须得动手术,拜火教徒就不强制性了,当然,主人要这么干的话也随他们便。
封建制这里肯定也要。
工业社会这里也有,农业社会这里也有,游牧民这里也有,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怪胎,一个杨丰掌控下的怪胎,如果没有了杨丰的掌控,这个怪胎会如何的确不好说,但是只要在杨丰的掌控下,这个怪胎就是一个强大的政权,一个充满侵略和扩张性的政权,抢钱抢女人抢牲畜的渴望流淌在这里每一个男人的血管中,毕竟他们的一切主要都是抢来的,无论是他们的女人还是他们奴隶和金钱,主要都是来自于对外掠夺。
此刻所有将领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节帅。
杨丰回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仗可打了!
如果不是为了打仗,他们的节帅怎么可能凭着长安这种繁华都市不待跑回碎叶来,而且还是专门在冬天时候回来,谁都知道这里的春夏秋都是好时候,唯独冬天是最无趣的。
甚至还是滴水成冰的。
虽然不说冷到不能出门,但那西北风刮起来,大雪覆盖草原,寒冰封冻河流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唯一乐趣估计也就是躺在炕头做运动了。
和温暖的长安相比,这里的冬天可没什么吸引力。
他好时候不回来,却在最无趣的时候回来,不就是因为冬天一到什么活都停了,就连钢铁厂因为河流封冻水力机械停了而半停产,甚至就连盐场和煤矿都因为水运断了而同样转入半停产,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闲着了。而闲着也就意味着该出去搞搞副业,或者说该出去打劫了,而且不仅仅是他们闲着了,他们的那些帮凶爪牙们也都闲着了,从金山脚下一直到乌浒河畔,所有那些突骑施牧民,那些粟特人,那些吐火罗人,全都结束了他们的繁忙生活转入清闲状态。
而经历了去年那场狂欢一样的南征以后,所有人也都在眼巴巴眺望着碎叶城等待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都闲着了吗?”
杨丰端坐在熊皮宝座上,就像梁家辉版座山雕一样,一脸的桀骜说道。
“都闲着了!”
那些军官们异口同声地说。
“那就吹哨子,喊人,南下牧马的时候到了。”
杨丰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