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时候,大门终于发出啵的一声,然而就在这时他感觉身侧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臂。
这几周由于黄毛的连番骚扰,让秦鹤走对于陌生人的接近变得十分警觉,他下意识地就一脚踹了过去,反剪过对方的双手。
艹,你干嘛?是我啊!眼前的人发出吃痛的声音。
秦鹤洲下意识地反问道,你是谁?
艹,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你脑子不会被人敲坏掉了吧?对方转过头来一脸看白痴地眼神看向他。
秦鹤洲这才看清他的脸,这个人一头黑发乱糟糟的,看上去也灰头土脸,但五官生得还不错,带着一股俊朗的野性。
但他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个电话诈骗犯。
于是秦鹤洲问系统:他是谁?
【他就是你的好兄弟韩齐。】
第17章 、第一个世界(十七)
韩齐这个人虽然之前从来没在秦鹤洲面前出现过,但却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很大的负面影响。
之前秦鹤洲被催高利贷的时候他完美的失联,如今刚替他还完钱,这人又突然地冒了出来,可以说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
闻言秦鹤洲的脸色冷了下来,伸手放开他,转身就要走,他不想和这人扯上关系。
韩齐见状赶忙追上去,一脸疑惑,诶,你干嘛?我这两天来这找了你好几次都没找到你,你搬家了?
五万块钱我替你还了,从现在起你别来找我。秦鹤洲不想再和对方多说一句话,如果现在身边有个麻袋的话,他甚至想拿麻袋把韩齐套起来扔出去。
什么?赵蒙他们这段时间来找你了?韩齐的语气显得很急,直接伸手拽住了秦鹤洲的胳膊,我是真的碰上事儿了,只能躲一段时间,连我妈我都不敢见,我TM刚出来就来找你了。
出了事之后每个人都能有千种说辞来推卸自己的责任,而这个时候任何解释都显得很虚伪。
秦鹤洲不想了解韩齐,对方既然借了高利贷还跑了那足以证明这他有问题,当时秦鹤洲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也没打通,现在事情解决了他更加不想惹祸上身。
秦鹤洲试图推开对方的手,但韩齐的劲还挺大,他一时间竟然推脱不开,于是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了,钱我帮你还了,别来烦我。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越来越重且愈发地不耐烦。
艹,你是不是有病?谁要你帮我还钱了?韩齐的两条眉毛拧到了一块,拽着他不放手。
秦鹤洲目光冷冷地看向他,韩齐的神情急切,倒不像是装出来的,但他之前的行为却依然让人觉得恶心。
你自己借的钱,你不知道?他反讥道。
不管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对此不知情,秦鹤洲都和他无话可说。
韩齐似乎没有料到秦鹤洲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伸手在口袋里摸了起来,然后掏出一张银行卡,冲秦鹤洲喊道,这,这里面3万块钱,我现在就还给你!TMD剩下的钱大不了我去卖肾,也给你凑上!
秦鹤洲没有接过那张卡,道,我说了,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别来烦我。
那你TM什么意思?十几年的兄弟了,你以为我会为了那五万块钱做出这种事情?韩齐二话不说地把那张卡塞到秦鹤洲手里,接着说,我也说了,前段时间那个老畜牲进局子了,结果那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找上我了,我只能暂时躲起来,也不敢和任何人联系,万一他们找到我妈,我妈年纪大了根本经不起折腾。
韩齐口中的老畜生就是他爸,年轻的时候欠下一股赌债然后抛下他们母子跑了。
那群人都是道上混的,追得紧,为了避风头我把电话卡也注销了,但我之前给你留了消息,你没看到吗?
韩齐的嗓门还挺大,几个揣着菜篮子路过的大妈纷纷扭头望向他们俩,以为是什么街坊闹剧。
秦鹤洲发现韩齐这个人倒是挺难缠的,不知道他犯了什么毛病非要这么拽着自己,但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今天不和韩齐把话说清楚对方不会放他回家。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秦鹤洲问道。
留意到对方表情的变化,韩齐松开了拽着他的手,走,先去吃饭,慢慢说。
然后他们就随便找了一家附近的小饭馆,是家拉面店。
这个点,面店内人头攒动,声音嘈杂,摆在桌上的碗里冒着腾腾热气,店内唯一的一个服务员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他动作迅速地拿抹布擦掉了劣质木桌上的污渍。
秦鹤洲挺久没来过这种小馆子吃饭了,他本身也不怎么去这种地方,韩齐倒是显得十分自然,找了张空桌子,长腿一伸勾过了对面的椅子,然后顺势坐下。
什么事?和服务员点完菜后,秦鹤洲再次问道。
不是,没事就不能把你叫出来吗?韩齐觉得面前的秦鹤洲有些奇怪,但哪里奇怪他也说不上来,赵蒙他们我是真的没想到会这个时候找上来,而且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来找你。
反正不管怎么样,那三万块钱你先拿着,另外的两万我想想办法。
秦鹤洲一挑眉,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吃顿饭?
也不是......韩齐显得欲言又止。
所以什么事?秦鹤洲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就......我妈那边,我之前不是消失了几周吗,我妈联系不上我,我现在突然回去,她.......韩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估计会揍死我。
所以......我想你跟我一起回去,她当着你的面也不好发作。
秦鹤洲冷笑了一声,他觉得韩齐确实应该挨一顿毒打。
面条上来后,秦鹤洲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还没吃几口,就听对方说道,诶,你最近干什么去了?
然后便感觉有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荡。
韩齐:你这打扮,是去买保险了?
咳,咳。秦鹤洲面条差点没吃到气管里面去。
难不成给人当保安去了?还衬衫西装的,看上去挺人模狗样的。韩齐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鹤洲捋开他的手,你才给人当保安去了。
我不行,保安不都是大爷当的吗?我不合适,不合适。韩齐说着笑了起来。
秦鹤洲没有理他,低头吃面条。
见状,韩齐又放下筷子,说道,你说你干什么整天皱着个眉,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好像是个人都欠你钱似的?
韩齐要是不说这话,秦鹤洲都不会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因为他在人前伪装惯了,都快忘记了自己平时喜欢冷着一张脸。
而在韩齐面前他也不屑于伪装出那些表情。
闻言,秦鹤洲若有所思地看向对方,这么说,你不是人?
韩齐:靠,对对对,我欠你钱,我欠你钱,明天就把肾卖了还给你。
赵蒙他们当时来找你要债的时候,有没有找你麻烦?韩齐的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秦鹤洲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但他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他们是不是找你麻烦了?韩齐的音量拔高了,接着追问道。
还没等秦鹤洲回应他,韩齐就激动地从椅子上起身,我找他们去。
秦鹤洲抬眸望向他,找他们干嘛?打架?
韩齐愣了一下,就听对方接着说道,
也行,你去吧。记得给我发个地址,我帮你打110,应该会有人来替你收尸。
靠,你!韩齐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抓了抓头发复又坐下。
一冷静下来他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于冲动了。
两人很快地吃完了一顿饭,走出噪杂的拉面店,韩齐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将烟盒递给秦鹤洲,抿着嘴问道,抽吗?
秦鹤洲:不了。
韩齐一挑眉,你还戒烟了啊?靠,你不会偷偷谈女朋友了吧?别告诉我你女朋友不让你抽。
秦鹤洲手插在口袋里,冷眼看了他一眼,道:不关你事。
韩齐的问题是真TMD的多,
韩齐的母亲住在一栋十分老旧的居民住宅楼内,他们打开楼下的单元门后,便能闻到一股陈旧的霉味,空气中还飘荡着肉眼可见的浮尘,老式的木质台阶只要一踏上去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一脚踏空掉下去。
韩齐的母亲住在601,而这种老式户型的构造非常不人性化人性化,既逼仄狭隘转角又多,需要时刻留意着脚下,他们两个大男人爬到六楼都费了不少劲,更不要说老年人了。
老式的绿皮铁门前,韩齐小心地敲了两下门,过了片刻,屋内传来了拖鞋踢踏踢踏走动的声音,韩齐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紧张。下一秒,铁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门后露出了一双神色警惕的眼睛,眼睛周围布满皱纹,那是韩齐的母亲。
妈,是我。韩齐在门外说道。
在看清来人之后,老妇人的神情中闪过几丝亮光,随即她又折返回屋内,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个鸡毛掸子。
她一把推开门,拿着鸡毛掸子就往韩齐身上挥去,
啊?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和你爸一个死德性呢?
韩齐见势赶紧往秦鹤洲身后躲,喊道,妈,你听我解释!
我听你解释?听你狡辩还差不多?别躲在人家小秦身后,你一个人犯浑还不够?还要把人家一起拖下水?说着韩齐他妈就要绕过秦鹤洲把他抓出来。
韩齐在秦鹤洲身后左右闪避,这幅场景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
下一秒,秦鹤洲在暗中踹了韩齐一脚,韩齐直接一个趔趄冲了出去,被他妈一个鸡毛掸子呼到身上,揪住耳朵拎了过去。
韩齐有些神情幽怨地看向秦鹤洲,
那眼神仿佛在说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第18章 、第一个世界(十八)
韩齐的母亲黄梅娟虽然正在气头上,但她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于是她拽着韩齐进了屋内,还不忘对秦鹤洲露出一个和蔼的表情,进来随便坐。
秦鹤洲点点头,进去后顺手带上了外面那扇老式的铁门,由于年久失修的缘故这扇门他关了好几次才勉强合上。
韩齐的母亲住的地方比秦鹤洲想象中的还要逼仄狭小,由于是顶楼的缘故,有些地方的天花板倾斜下来,秦鹤洲经过的时候甚至不得不弯下腰,整个屋子里堆满了杂物,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上了年纪的人什么都舍不得扔,旧报纸和塑料瓶什么的捆成一扎推在角落,等着收破烂的来回收。
但其实这些东西撑死了也只能卖个一块两块,连吃顿饭的钱都够不上。
秦鹤洲站在外面的客厅里,并没有跟着他们进去,但房子本身就不大,而且一点也不隔音,母子俩的吵骂声他在外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你消失那么久干什么去了?啊,电话一直显示空号,住的地方也没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以为你......骂到后面她的语气有些哽咽。
妈,对不起,我是真遇上事了。韩齐在一旁不停地道歉,却始终没有讲出事情的真相。
你是缺钱吗?你缺钱你来找我啊?你在外面惹那些是非干嘛?韩齐的母亲控制不住地拔高音量,当年你爸欠了几十万,那些债主找上门来,这十几年来,我每天打三份工也要把这些钱还上,为的是什么?
为得就是能没有负担,干干净净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希望你重蹈他的覆辙,我说过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我不需要你出人头地,干出什么大事业,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就行。我没有别要求了......
妈,对不起,我......韩齐的声音低了下去。
别说对不起,不要像你爸那样,那种东西不要去碰。
秦鹤洲只是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作声,他站在一个老式的破旧木柜前,这个木柜既充当桌子又塞满了杂物,柜子最上层放着一个塑料热水瓶,热水瓶旁边是一个橡胶热水袋,热水袋旁边放着一个瓷缸杯子,杯子上架着一把牙刷。
厨房,客厅和浴室都挤在这个最多只有十几平的狭小空间内。
秦鹤洲可以想象到韩齐母亲的生活,为了节约用水,早晨起来她应该会把热水袋里的水倒到水壶里,再用来洗脸刷牙。
十几年的时间靠着打三份工来还几十万,还要拉扯大一个小孩,可见她平时的生活有多拮据。
韩齐的母亲教育完儿子后,拿出了几个窝窝头来招待他们,但他们都吃过饭了,并不怎么饿,秦鹤洲只是礼节性地说了声谢谢,在离开的时候却悄悄地把那张银行卡塞到了桌子角落。
韩齐说要送送他,于是便和他一块走了下去,到楼下后,他蹲在单元门外的台阶上抽烟,神情在烟雾中显得晦暗不明。
别再借高利贷了。秦鹤洲突然说道。
韩齐自嘲地笑了一下,如果有办法,我也不想借啊,谁又想碰那玩意儿。
说罢,他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
秦鹤洲:肯定有别的方法。
你告诉我,什么方法?韩齐看向他,又接着说道,
像我们这种人,出生就像蝼蚁一样被人踩在脚底,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
我爸在我小时候就跑了,为了还债我高中就辍学了。
随即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但是选择权永远在你自己手上。秦鹤洲低头看了他一眼。
你说得轻巧,你需要做选择吗?韩齐反问。
需要。
他不仅需要做选择,而且他现在就站在抉择的十字路口。
但秦鹤洲并没有正面回应他,只是说,走了,回去看一下你家的桌角。
留下韩齐在原地一脸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