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劲面不改色,点头。
这半大点的女娃娃居然是殿下要娶的人,居然是殿下能里都喊的人,还以为是个国色天香呢,居然是个奶娃娃!
长福公公感慨万分:“这女娃才几岁啊,殿下的口味怎这般,这般……”他都找不到词形容了。
那厢,成帝又问道:“几岁了?”
“七岁。”
常青年幼,生得瘦弱,大概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比一般七岁的孩子要高一些。
“七岁便能独当一面,定北侯府倒是卧虎藏龙啊。”成帝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便高声说,“准。”
也不问他家殿下准不准,大燕太仗势欺人了!长福刚要发作,却让自己主子一个冷眼冻住了。
似乎,殿下还挺乐意和这奶娃娃比剑的,有什么好乐的,大燕摆明了欺负人,输了要被笑话,赢了也落不到好话。
燕惊鸿取了林劲的剑,走至案前:“本王昨日不慎伤了右手,我们都用左手可好?”
他看着她,眸光柔和。
正好,她右手的伤口未愈。
常青点头,拔剑,刀影森然,她穆然进攻,招式很快,没有任何花架子,招招都是杀招,即便是左手,也快如闪电,她重活一世,身手自然不止如此,如今毕竟是七岁的孩子,她终归是收敛了。
像上一世一模一样,她像头难驯的狮子,
长福公公再一次目瞪口呆,这奶娃娃,好狠的手。他不解,看林劲将军,小声耳语:“林将军,殿下何时伤了右手,我怎不知?”
林劲的回答很任性:“殿下说几时便是几时。”殿下恐怕是不忍这常青伤了右手,如此小心翼翼,未免太纵容袒护了。
不似常青的攻势,燕惊鸿凭借着轻功闪躲防守,招式虽快,却不及常青那般狠,他一身白衣,在刀光剑影里穿梭,还有身穿黑袍的女孩儿,他唇角,似笑。
然,不到片刻,燕惊鸿似乎便落了下风。
众人惊诧,不想这定北侯府七岁的孩子,竟有这样的身手,如此狠辣快速的招式,便是经久沙场的将军也不过如此。
“左手便左手,殿下的身手自然不用担心,只是,”长福公公仔细观望,越看越疑虑重重,“我怎觉得殿下只用了七分?”他又估摸了一下,不太确定,“八分实力?”
林劲道:“是五分。”
长福公公惊得险些叫出了声,连忙掩住嘴:“殿下这是玩火啊。”长福公公不敢相信,“这女娃真的只有七岁?这招术,怎比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还要毒辣三分,照这样下去,咱殿下非得——”
长福的话还没说完,铿的一声,常青的剑划开了燕惊鸿的防守,直指咽喉。
燕惊鸿垂下了握剑的手,看着她,容颜融了冷色,目光灼灼:“本王输了。”
与上世一模一样,一眼,惊心,惊艳了时间。
她脱口而出,喊了他的名字:“燕惊鸿。”
“咣!”
他手里的剑落地,神魂颠倒,莫过于此。
原来,她只要这样喊他的名字,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他鬼迷了心窍,不知所处。
一场搏斗,他败给了常青。
“好,好,好,小小年纪,剑术如此了得。”成帝十分振奋,“赏!”
“臣代常青谢吾皇恩典。”
耳边,有许多声音,或嘲讽,或奉承,燕惊鸿却什么都听不到,眼里,只余她的倒影。
之后,天家几位王爷也比试了一番,而后,定北侯夫人刘氏道:“常青茶艺精绝,便由她为各位王爷煮一壶茶。”
果然,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这壶茶,是一场权谋之争的开始,她终于还是避不掉,从她执剑替池修远出战之时,便已成定居。
“常青尊令。”
煮一壶茶,她静候着这场翻天覆地,抬眼,撞进一双墨黑的瞳孔里,不知为何,突然心安。
水滚,茶香。天家几位王爷便说起了笑。
“善剑,还会煮茶,魏光世子有这样的侍女,当真好福气。”
“八皇兄莫不是眼红了。”
“自然是,若不是常青才时年七岁,八皇弟恐怕要将常青讨去府里当侍妾。”
“咚!”
突然一声碎响,长福一看,他家殿下的茶杯碎了,连忙拿出帛布给主子擦手上的茶水:“殿下,您怎么把杯子给捏碎了,手可有受伤?”
林劲猜想,殿下想捏碎的,是北魏天家那几位王爷的脑袋。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茶滚了三次,淡淡茶香四溢,果然,这常青茶艺精绝。
皇后笑道:“好香啊,这罗国进贡的青茶,当真名不虚传。”
明荣公主附和:“自然不比寻常,这青茶没縢春叶上提取而练,听说,还可药用。”
世人只知,縢春叶可以制茶,却不知,也可以制毒。
☆、定北侯:天下之轻,一人为重
世人只知,縢春叶可以制茶,却不知,也可以制毒。
石莲子遇縢春叶,剧毒,而太子魏铮,惯用石莲子入药,这青茶,是为太子备的呢。
上一世,太子魏铮饮下了青茶,与石莲子相克,几乎丧了命,也因此,病入膏肓,失了太子之位,成帝一朝换储,满盘皆胜。
常青捻灭了火,起身:“茶煮好了。”伏地请旨,常青道,“新茶味涩,请皇上恩准常青试茶。”
燕惊鸿手中的茶,忽而倾出。
长福忙上前伺候:“殿下,您怎么了?”
燕惊鸿不语,一双凝眸自始至终看着那个煮茶的女孩。
成帝只道:“准。”
常青谢恩,起身,倒出了一杯新茶,缓缓举至唇边。
上一世,这第一杯新茶,便是太子饮了,青茶本无毒,只是药性冲了石莲子,奉茶煮茶的她百口莫辩。
彼时,这壶青茶,若不能让太子饮下,便只能——
“且慢。”
她抬眸,看见了燕惊鸿,白皙绝美的容颜,那样迷乱人心,叫她突然失神。
燕惊鸿走至常青面前,他说:“本王想要你手上这第一杯新茶。”
她本能地脱口大喊:“不可以!”若要阻了太子魏铮饮茶,这无毒的青茶,必须有毒,她摇头,“不可以,你不可以喝。”
燕惊鸿静静凝视她的眼:“本王何以不可以?”
何以?她怎能让他喝下她的毒。
定北侯池擎伏地半跪:“殿下息怒,常青年幼,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燕惊鸿浅笑:“那常青这杯茶便当做是赔罪吧。”
她募地凝紧了瞳孔,看着他,忘了言语,忘了动作。
池擎大喝:“常青,还不快给荣德太子奉茶。”
她一动不动,只是,燕惊鸿一步一步,走近她,手里的茶盏好似千金重,她指间发颤,几乎快要握不住杯子。
“不……”她摇头,不自觉地后退。
“常青,不过一杯茶。”他说,“莫怕。”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
她狠狠摇头,他举起茶盏,一口饮下。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燕惊鸿把他的命,交付在她手里。
她红了眼,这年幼的身体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她怔怔念着:“燕惊鸿。”
她唤他燕惊鸿,像那时比剑,她开口喊的是燕惊鸿,不是太子,也不是燕惊楚。
燕惊鸿走近,身量高了她许多,轻声细语道:“别慌,我无事。”声音很小,只有她能听闻。
话落,他手里的茶杯滑落,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在她面前,缓缓倒下。
他说:别慌,我无事。
这杯茶中,她下了四月草,一滴汁液,便能要了人命,即便只是微量,她也没有万全之策,只是,为何她为自己备下的毒,喂给了燕惊鸿。
常青重重跌落在地,慌了手脚,颤着手,去触碰他的身体,耳边,嘈杂慌乱的声音,她已经听不到了。
“殿下!”
“殿下!”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御医,御医!”
明荣公主指向常青,瞳孔放大,不可置信:“茶、茶中有毒。”
“是你下毒了。”
“常青,你做了什么?”
她听不到,不知是谁的声音,听不到责怪,也听不到袒护,耳边只有燕惊鸿的声音,他说:“常青,不要认罪。”他抓住她的手,张张嘴,涌出许多许多的血。
常青,不要认罪……
上一世,她没有下毒,池修远说,常青,为了定北侯府,认罪吧。
这一世,她分明下了毒的,燕惊鸿却说,常青,不要认罪。
恍然发觉,原来,她当初这样傻,燕惊鸿也这样傻。
“殿下,殿下!”
“殿下!”
“快,快宣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