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景致冷冷一笑:“我言尽于此。”
阮江西起身,整了整褶皱的裙摆,并没有抬眼看于景致,只将柔和精致侧脸相对,她语气清泠,淡淡冷意,“你可以喜欢他,但仅此而已。”抬眸,尽是挑衅,阮江西说,“宋辞他是我的,不管将来会是什么境地,我都会独占着,你绝对没有可能。”
于景致哑然。
阮江西说:“今天麻烦了,谢谢。”微微颔首,目下无尘,她抬着下巴,优雅而缓慢地错身走过于景致。
狂傲,清冷,分明是挑衅,是宣战,却始终维持着贵族的温和与优雅。
于景致讶然久久之后,失笑:“真是狂妄。”
阮江西与于景致,才第二次照面,便开诚布公,各自为敌。一个宋辞,就是她们之间的战争,没有硝烟,是暗涌。
陆千羊等在诊室外面,见阮江西出来,立刻上前:“怎么这么快?手没事吗?”
“没事。”阮江西看向张晓,淡淡轻语,“以后如果还要来医院,请给我换个医生。”
张晓并不十分明白,解释道:“于医生的医术很好。”
阮江西只是说:“我不喜欢她。”眸光,有些冷了。
这事第一次,阮江西这么直白地表示自己的厌恶,她这样良善的性格,从来没有这样与人针锋相对过,除非……
哦,一定和宋辞有关,只有遇上宋辞的事情,阮江西才会如此披荆斩棘。陆千羊了然:“好久没有过这种火花四溅的感觉。”她家没斗志的艺人,偶尔这样战斗力爆表也挺好的。
回到阮江西的小屋时,已经是半夜,车开不进小巷子,路口,除了魏大青的车,还停了一辆看起来便价格不菲的轿车,车旁,靠了一个人,走近了才看清,是于景安,路灯的光,笼着她的脸,落了一层淡淡夜色,似乎等了许久。
阮江西对车里的几人说:“你们先回去。”走到另一台车旁,深秋的夜色更衬得她神色清清冷冷,“怎么过来了?这个点,你应该很忙。”
夜里这个点,于景安通常忙着各种商业饭局,她并非不请自来闲来无聊之人。
“是和于景言有关还是于景致?”阮江西挨着于景安靠着,精致的眉眼,看着远处。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于景安忍不住笑了:“景致给我打过电话了,手怎么样?”
阮江西摇头,神色淡薄:“没有大碍。”
于景安挑眉反问:“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用了。”
没有迂回,阮江西拒绝得很干脆,似乎有些疲倦。
于景安好笑:“你恨屋及乌吗?”
阮江西并不回答,没有什么情绪。
似乎她们之间的相处便一直是这个模式,阮江西不冷不淡,不亲不疏,说是朋友,却总隔着三分疏远,三分淡漠。于景安突然很好奇,阮江西面对宋辞时,又是如何模样。
于景安也不介意,而是对着车里吼了一句:“还不滚出来!”
这时,车里才传出男人不太耐烦的声音:“姐,我忙着呢,说完了赶紧回去。”不见其人,只闻于景言十分大牌地抱怨,“你再不走,我先走了。”
阮江西轻笑,原来,于景安是带着于景言负荆请罪来了。
于景安有些歉意,对阮江西说:“抱歉,江西,是我没教育好。”随即,俯身看车窗里,“你小子真是越看越——”一只手,直接钻进车里,揪住于景言的耳朵,道了一句,“欠揍!”随即,另一只手就往于景言那张帅脸上招呼。
这对姐弟,想来平日里相处便是打打闹闹,于景安大概经常用暴力教育,于景言有些怕,又不敢躲,抱着脸讨饶:“姐,轻点,轻点。”
轻点?于景安一个爆栗砸在于景言头上,一边教训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的绅士风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跟女人过不去,你还要不要脸?再说,江西可是我罩着的人,你活腻歪了是不是?”
于景言这头打理得十分帅气的发型,被于景安揪成了一窝杂碎,一张俊脸,更是被蹂躏得不能看,他抱着头逃窜:“姐,姐,别打了,万一被记者拍到,你让我面子往哪搁?”
那肯定会上头条的,就这么写:超模于景言,惧姐!
于景安反笑:“面子?嗯?”一个字符,拖长了尾音,是危险的讯息。
于景言举手投降,一副壮士断腕的决然:“我说!我说!”
于景安抱手:“说啊。”
理了理完全没造型的头发,对着车里的后视镜又照了照,这才探出一张仍旧很欠揍的脸,也不看阮江西:“对不起。”
说得很快,声音跟蚊子叫一般。
阮江西只是听着,一点表示都没有。
一时沉默,于景言顶不住他老姐剜人的眼神,不服地吭声:“我又不知道你的手受伤了,反正我道歉了,要杀要剐随你!”一副,你拿我如何的架势。
看来,这位小霸王,平时里极少对人道歉,蹩脚得很。
阮江西缓缓转过头,这才看向于景言:“如果不是诚心的,可以不用委屈。”
明显,阮江西不接受。
于景言一噎:“你!”顾着于景安还在,他赶紧收住恼怒,转头对于景安抱怨,“姐,你看到了,她嚣张得很!”他恶狠狠瞪阮江西,“我都道歉了,是她自己不接受。”
诚心?开什么玩笑,要不是被于景安架着,鬼才来道歉。
“再来一次。”于景安言简意赅,“诚心诚意地。”
于景言怒喊:“姐——”
“我还有两个饭局,一个酒会。”于景安直接打断,看看手表,“我的时间很贵,别浪费我的钱,赶紧的。”
于景安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与于景言如出一辙。阮江西唇角不禁勾起,终于知道于景言的脾气和谁学的了。
于景言哼哼唧唧,就是不说话,于景安直接就上手,他立马就乖了,很大声:“对不起。”说着,低下头,将道歉的礼仪做足了,“都是我的错。”
阮江西正色,相视:“我接受你的道歉。”
于景言直接趴在方向盘上,太没面子了,脸不知道往哪里搁。
阮江西笑,问于景安:“要不要进去坐坐?”想了想,指着于景言,“他就算了,我怕被记者拍到。”
阮江西刚说完,于景言就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横了一眼:“谁稀罕!”随即,把车窗摇下了。
阮江西这个女人,简直是他的灾难,惹不起,躲总行了吧。
于景言对车里某个幼稚的人很无语:“别跟他计较,我没管好。”
阮江西很大度,点头。
车里的某人快听不下去了,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催促:“你快点,我还有通告。”
于景安直接把于景言的头按进去,又对阮江西说:“我不进去了,我很忙,时间都是钱。”
阮江西失笑,这对姐弟,时间金钱观一模一样。
“景致没有为难你吧?”于景言问得不经意。
阮江西只言:“有点不愉快。”
走到一边,离车几米远的距离,于景安才又道:“料到了,就算景致修养再好,情敌见面也会眼红的,何况景致那样的天之骄女,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一败涂地。”
于家兄妹几人,于景安爽朗干练,于景致骄傲矜贵,于景言……可能被惯坏了。
阮江西微微抬头,望着路灯,似乎有些走神:“你是来给我忠告的吗?”她自言自语一般,“于景致,她惦记我的宋辞。”语气,缓缓柔了,满眼覆进了清光,黑曜石般,很亮。
原来,提及宋辞,阮江西会这样卸下冰冷,又这样满身防备。
我的宋辞……
多霸道,又多幼稚,于景安从未见过这样的阮江西,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终于有了这种近乎小女人的性子。于景安不由发笑:“你这么草木皆兵,我应该不需要担心你。”
阮江西不言,可能想到了宋辞,有点走神,
“我还是要提醒你,你小心点,我家老头子钦定的继位人,不是普通的角色,而且,宋辞的母亲你没见过吧?”
阮江西这才转过头来,眼神猝然冷下去了,月色笼得她肤色很白皙,近乎透明。
“唐夫人啊。”似乎叹了一声,阮江西并没有多言。
唐夫人,不是宋夫人,当时,于景安并没有注意到,继续说着:“我敢保证,她不会喜欢你,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这个世界,能左右宋辞的人,除了你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这么多年,宋辞身边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他却只记得阮江西,哪里还会第二个,不难料想,宋辞的母亲,一定斗不过阮江西,更斗不过宋辞。
于景安似叹:“我家景致,这次可能要栽了,至于宋夫人,”她笑,“宋辞应该不记得他还有个母亲。”
“谢谢你的忠告。”阮江西转眸,看她,“于景致是你堂妹,你为什么要偏袒我?”
似乎从一开始,于景安便摆明了立场,她与阮江西为伍,静看于景致落败。
于景安笑得爽朗:“因为我看你顺眼。”
于家这对姐妹,也许感情不睦。阮江西并没有多问,只是很认真地回了一句:“我看你也顺眼。”
于景安被阮江西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也不全是偏袒你,只不过是不看好宋辞与景致,她花了十年都没能入了宋辞的眼,我觉得她没有必要蹉跎年华再来一个十年,你不一样,你用十天时间就搞定了宋辞这个让景致十年都拿不下来的医学难题。”她看着阮江西,很坦诚,“相比较她,我更看好你。”
都传于家大小姐一无是处,最为于家所不齿,阮江西却觉得,于家,最数景安聪慧。她微微轻笑,说:“我也这么觉得,谢谢。”
十分贵族的客气,阮江西从来不会失礼。比之于景致,阮江西确实半分不差。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很晚了,我走了,不用送了。”她对着阮江西摆摆手,走了几步,又回头,很无奈地说了句,“我觉得我家老头子看我不顺眼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我的胳膊肘可能真的是向外拐的。”
阮江西笑,温婉如玉的眸,流光溢彩。
于景安摆摆手:“走了。”打开车门,才刚坐进去,车窗又摇下,于景安探出一个半个脑袋,叮嘱阮江西,“江西,我家臭小子你多担待点,他有点幼稚。”
阮江西笑着点头:“我知道。”
于景安这才摇下了车窗,听得到车里于景言恼怒的话:“姐,你乱说什么!”
“还不给我坐好!”
“我哪里幼稚了!是阮江西那个女人老是来招惹我。”
“还不闭嘴是吗?”
“……”
阮江西摇头笑笑,转身,走近进巷子里,路灯,将人影拉得很长,身后的声音,渐行渐远。
“汪汪汪!”
远远的阮江西便见她家狗狗胖乎乎的一团躺在门口,见了她,立刻蹿起不是很灵活的身子,摇着尾巴就朝阮江西扑过来。
“汪汪汪!”宋辞狗狗似乎很兴奋,挥舞着小爪子就要往阮江西身上爬,“汪汪汪!”
阮江西蹲下,细细打量她的狗,她觉得几天不见,它又胖了,伸手,很轻柔地顺了顺狗狗的毛,说:“对不起,今天手有点疼,不能抱你。”然后,没有像平时一般,将胖狗抱进怀里,而是拿出钥匙开门,直接进了屋子。
宋胖狗呆了,扯开嗓子就嚎叫:“汪汪汪汪汪……”江西走了好多天不回来,回来了也不抱它,它失宠了,失宠了,失宠了。
“汪汪汪!”宋胖狗抖着肉呼呼的肚子,用爪子挠阮江西的拖鞋,不让她换鞋,哀怨极了,“汪汪汪……”
阮江西直接手一挥,推开了某只很伤心的狗:“宋辞乖,去一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