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舍还是毫无所动, 还伸手去拿旁边的茶杯。
傻鸟怒火壮胆地偷偷地把那茶杯里的茶水换成了白水。容舍居然也就那么喝了下去。
喝下去之后, 傻鸟一直在战战兢兢地等待“后果”, 可容舍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亏得傻鸟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 恨不能拿锤子敲碎自己的脑袋, 它怎么就敢去捉弄容舍呢?看看白得得的下场就知道了。
因为白得得在方寸壶里可不止一次被生吃。
白得得现在才知道, 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什么叫生不如死。每一次以为自己死了, 结果很快就活了回来,然后再经历一次被吃的痛苦。而且有时候还会变换花样,死法五花八门。
鬼海只有月亮没有太阳, 所以白得得也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了, 只知道一开始她在鬼物的爪下一个时辰都支撑不住,后来么, 已经可以支撑到十日以上了。
至于那副“臭皮囊”——请原谅白得得这么称呼自己, 她已经发展到觉得肉身就是束缚的阶段了, 只留元神自由自在地也很好, 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的元神可以凝练后。
凝练元神后, 白得得只觉得自己和星辰之间的联系仿佛更紧密了,在她打坐恢复的阶段, 耳边总是会回响起杜北生的声音。一开始白得得只以为是幻觉,她也觉得很奇怪, 如果是幻觉和思念如狂的话, 怎么会听到杜北生的声音而不是容舍的。
后来白得得才反应过来,那是她的元神通过神桥和杜北生所在的星域生成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
白得得忍不住喃喃出声,“北生。”
傻鸟眨巴眨巴眼睛,怯生生地侧头看了一眼边上面无表情的容舍。
容舍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皱褶,“我出去几天。”
傻鸟赶紧道:“可是得得怎么办?万一出了什么状况,我怎么帮她?”
容舍回过头看了眼傻鸟,什么话都没留就走了。
傻鸟后知后觉地咂摸:容舍这是让白得得自生自灭的意思吗?啧啧,男人的嫉妒心真是比女人还可怕,尤其是容舍这么心胸狭窄的人,啧啧。
容舍一走,傻鸟就一个人守着方寸壶看戏,它能走出失恋的阴影真的全靠白得得了。若是没有对比,它大概还在消沉中,不过看到白得得没失恋却过得这么惨,傻鸟就异常的平衡。
所以当鬼王察觉到白得得的存在时,傻鸟比白得得还紧张,生怕她真死了。元神离体虽然不会死,但是元神若是被毁,那就会死得不能再死了。而鬼王最拿手的就是虐杀灵魂体。
“容舍,容舍……”傻鸟紧张地开始呼唤容舍,可惜容舍出门还没回来。
傻鸟紧张得瓜子儿都嗑不下去了,“哎,白得得啊白得得,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运气也忒差了吧,早不遇到鬼王,晚不遇到鬼王,偏偏容舍不在你就遇到了。”
其实鬼王早就感应到鬼海里来了活人,但是以他的神通居然一直靠近不了那活人,总像有道无形的影壁阻挡他一般。但有一天,那道影壁突然就消失了。
鬼王出现在白得得面前时,吓得她一屁股就坐到了白骨上。
“是你!”鬼王朝白得得裂开空洞的嘴巴。
白得得勉强地笑了笑,“是啊,他乡遇故知,惊不惊喜?”
“很惊喜,本王正愁四处找不到你们这对狗男女,没想到今日得来完全不费功夫。”鬼王“桀桀”地笑道。
“你这样骂人,会显得很没有教养。”白得得又往后退了半步。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鬼王的白骨手轻轻一捞,白得得就到了他手里。奇怪的是,虽然她现在明明就是灵魂体,但依然能感觉到鬼王掐她脖子让她窒息的痛楚。
白得得疯狂地拍打鬼王的手,可现在面对,鬼王她就跟婴儿之于成人一般无力,白得得只能勉强从缝隙里逼出声音道:“你杀了我可就找不到容舍了。”
看戏的傻鸟连瓜子儿都忘记磕了,不明白白得得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很快它就听到了。
白得得感觉鬼王的手松了松,赶紧道:“我要是死了,你和容舍就是不死不休的结果,你杀了他最爱的人,只会让他更变态,你自问能对付得了他么?”
鬼王“桀桀”道:“上一次要不是你搅局,他早就死在我手上了。”
白得得道:“错,上一次要不是我不自量力地想去救他,而让他投鼠忌器,你早就死在他手里了。”
鬼王眯了眯眼睛,如果他还有眼部肌肉的话,一定是这个动作,“呵,盲目自信。”
白得得道:“是么?一个知晓连你都觊觎的道之奥义的人,你觉得会输给你么?还是你上次把道之奥义都领悟完全了?”
鬼王冷声道:“你想说什么,快点儿说!”
“我想说你要是杀死了我,就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要挟容舍的了,所以还是留着我的小命更划算,对吧?”白得得笑了笑。
“额的老天。”傻鸟一边感叹一边摇头,“我真是服气白得得了,亏得容舍不在呢,不然……”傻鸟觉得,不然白得得肯定再也出不来了。
结果话音都还没落,傻鸟就听见了容舍的脚步声。
傻鸟很够义气地往方寸壶面前挡了挡,怕容舍看到白得得正联合鬼王对付他。
容舍道:“我走的这几天,你就一直坐在这儿?”
傻鸟心想,不一直坐在这儿我坐哪儿啊?白得得的这剧目就是错过一丁点儿,傻鸟都会惋惜而撞墙的。
容舍走过去,很自然地用手将傻鸟拨到一边,正好看到鬼王的爪子还掐在白得得脖子上。
傻鸟紧张地看向容舍,容舍却是很淡然地在他惯用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将一包栗子推给傻鸟,“帮我炒出来。”
傻鸟立即行动了。
若说容舍在人世间还有点儿什么爱好的话,糖炒板栗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吧。其他东西他几乎都不会动口,唯有板栗在寒冬时节,看戏时偶尔会吃一点儿。
傻鸟一边用翅膀当锅铲炒板栗,一边偷瞄容舍的神情,这人也是把“白得得吃苦记”当戏看了?
方寸壶里又传出鬼王的声音,“话都是你说的,你怎么知道你就是容舍的最爱?”
傻鸟打了个哆嗦,看看鬼王,又看看容舍。
白得得道:“除了我还能有谁?”
鬼王笑得很寒碜地道:“据我所知,事情可不是这样的。”
白得得沉下脸道:“你挑拨离间的手段可太低级了。”
鬼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挑拨离间?本王这是在叹息你的愚蠢,你们这些女人,男人说两句甜蜜话,就被骗得晕头转向的,何其愚蠢……”鬼王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低,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
白得得趁机挣扎了一下,企图从鬼王的爪子底下逃走。
鬼王的手一紧,白得得再次体会到了窒息的恐怖。“你知道本王上一次是怎么才能逃出生天的么?”
白得得不知道,也没深想过这个问题。只觉得以鬼王的能耐,逃走个元神还是很理所当然的。
鬼王道:“你说得没错,你那奸夫的确有些能耐,若非本王有‘覆水再收’的神通,就真的只能饮恨鬼渊了。”
“覆水再收?”白得得不明白,想了片刻才道:“你是说你可以拨转时光?这不可能。”
鬼王道:“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得得道:“但是造物之神当初宁愿陨身以维持他所铸就的宇宙的法则,其中最重要的不就是以其元神永固时间之轮,只许往前不许拨后么?”
在瑶池域的典籍里曾经记载过,神之不死的理论。造物之神乃是宇宙之父,他之所以会消亡,正是发现他所筑造出来的人类子民,总是不辞千辛万苦地想要将人生重新来过。
将时间之轮拨回以前的时刻,就是世间人人都期盼的后悔药。然后时间之轮回拨之后,影响的却绝不仅仅只是一人,星际间所有生灵的生命都要重新来过,从而制造出了无数的时间裂缝。因为一旦可以重来,人们选择的路就会完全异于以前,也就会造出无数的平行空间,那些空间实则就是所谓的时间裂缝。
这也是白得得从容舍那儿学时空诀时,知晓的。
随着时间裂缝越来越多,连造物之神都修补不过来,最终他不得不选择陨落,以神之意志蔓延在无边无际的星海里,用固时间之轮。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能回到过去。
鬼王看着白得得道:“你知道得可真不少,连时间之轮都知道。可是造物之神再厉害,也已经死了千万年、亿万年了,他的意志迟早会衰落。更何况,这世间还有新的神灵诞生,他可未必就赞同造物之神的意志。”
白得得明白了鬼王的意思,就好似容舍当初说神血也会过期是一个道理。“所以你的覆水再收,能逆转时间之轮?”
鬼王可没敢居功,但脸上得意的神色已经显出,“不敢说可以逆转时间之轮,但是却可以让时光回到一瞬之前。”
白得得这下就能理解了,覆水本就是一刹那间的事,要将它收回也只是一刹那的事儿。但鬼王能将时光往前回拨刹那,就已经是至为了不得的事情了。
不过尽管如此,白得得还是觉得鬼王的逻辑思维有点儿问题,前一刻还在挑拨离间呢,下一刻就开始炫耀自己的神通了。
鬼王道:“你可知,本王的确想从你那位奸夫手里知道更多的道之奥义,而你那奸夫对本王的‘覆水再收’也同样感兴趣么?也不知道他是在后悔什么,才会那么想逆转时间之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