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在红尘,不是好事。”秦箫道。
“顾朔那日说,红尘久客。我觉得这个词不错,谁不想归故里呢?”
“做客就要有做客的规矩,红尘是凡人的天下,我们还是尽量少插手的好。”
“秦萧萧啊,你还是这样的讨厌。”龙七叶托腮看着他,“你现在是在我家里做客。”
“自然该听龙女的规矩。”秦箫从善如流。
这一日的酒从旭日东升喝起,龙七叶望着天边朝霞绚烂,叹道,“又要无趣一些时候了。”
秦箫浅浅的抿了一口,“龙女不考虑卖一些别的香吗?总是卖一种的确很无趣。”
龙七叶表示认可,“这个主意还不错,你什么时候回西荒,我们和你一起上路,到时候开个香铺在碧罗城。”
秦瑟瑟惊喜道,“你拿到了?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秦箫晃晃食指,“不许去。”
“为什么?!”
“孕妇不宜远行。”
“诶?!”众人都是惊讶万分。
钱绛忍不住指着云湛大笑,“云八婚你完了,大概这十年你大舅子都不会给你好脸色了,自己老婆有身孕都不知道。”
云八婚觉得自己略有点冤,老婆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看到秦瑟瑟惊喜的摸着小腹,严肃的脸上忍不住也挂了笑,“是个女儿就好了。”
秦箫摸摸妹妹的头,“是啊,如果是个女儿就好了,要长得像你。”
“哥哥你是想要长得像你的外甥女吧?自己去生嘛。”秦瑟瑟朝他吐吐舌,“不过你要是生女儿还好,生个儿子长得像你不大好,以前爹就一直嫌弃你长得女气。”
两张相似的脸齐齐看向云湛,齐声叹道,“如果这个宝宝长得像妹夫/云湛可怎么办。”
虽然秦家美人倾国倾城,但是云湛觉得自己也没有丑的天怒人怨,怎么就成了拖后腿的。
云鲲凑在父亲边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张脸回望过去,云鲲小声抱怨道,“长得像爹也没有不好啊。”
轻安将吃食推到他面前,还是多吃东西少说话吧,在你娘和你舅舅面前,长得像爹肯定不好啊。
黑影无声的从墙头落下,龙七叶指着他道,“我们家墙头就这样好翻?”
“龙女不要见怪,他们不懂规矩。”秦箫收了笑脸,训斥影卫道,“下次走正门,什么事?”
“孙初冬到帝都后四下寻找返魂香,已经到巷口了。”
话音刚落,有人摇响了门口的铃铛。
☆、第50章 圩
秦箫就解释道,“孙初冬是碧罗商队里的一家。”
龙七叶笑道,“认识也不便宜。”
小蛟领进来一个身形消瘦的高大汉子,那汉子衣着很朴素,只是短打,眉宇间精明外露。
孙初冬见到秦箫微惊,转瞬面色如常,拱手道,“不知公子在此。”
秦箫笑而不语,食指朝秦瑟瑟点了点。
孙初冬再掩不住惊诧,“见过城主。”
秦瑟瑟懒洋洋的摆摆手,“不要多礼,这次阴阳集中没有看到你的货物,是我去的晚卖完了?”
孙初冬不自然的笑了下,“家中出了些事,耽搁了。”
秦瑟瑟不再多问,“你既要买香,那我们就暂且避让吧。”
不等她起身,已经被云湛拦腰抱起,她不满的掐了云湛一把,“我又不是残废了。”
“小心为上。”云湛由着她掐。
龙七叶看着一家子慢悠悠晃出去了,抿了口酒,问道,“不知孙老板想要为谁买返魂香?”
“家中如夫人骤然病重,痛苦不堪。”
“人没死?”
“已经奄奄一息了,听说返魂香可以生白骨,治百病。”
龙七叶一笑,“孙老板听茬了,是生白骨,活死人,治百病的该是伏羲照骨镜。可惜这次阴阳集上被别人买走了。孙老板不妨去查探下照骨镜的下落吧,返魂香是要一命换一命的,不划算。”
孙初冬却决然道,“不瞒姑娘,我寻遍了名医,都说她并无病,可能是中邪,我又找了无数的道士和尚,亦没有用。如果姑娘的香可以治好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您是公子和城主的朋友,一定可以有办法的。”
“你好像很爱她?”
这个精明的汉子露出温柔的笑容,“是,我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
龙七叶想到刚刚秦箫建议她可以做些别的生意,便道,“也罢,这个生意我接下了,只是成或者不成,要等我看过夫人之后才知道。”
孙初冬连连道谢,又问何时可以上门观病,他来安排车马。
龙七叶搁下酒杯,“今晚便可,不必劳烦车马,夜色甚好,我想走一走。”
孙初冬也不坚持,道自己住在珊瑚巷,晚间会在巷口相迎。
仍旧让小蛟送出去了。
诸人散尽,庭院里透出一种清静寂寞,钱绛道,“这样安静倒不习惯了。”
“也不错,只是一堆小朋友看着有趣。”
她这样喜欢孩子,却没有办法拥有一个自己的,眼神里有隐约泛着失落,钱绛道,“果然是人间呆久了,这样看过来,你挺有慈母风范的。”
龙七叶就哭笑不得横了他一眼,“不过看着大鱼和云湛长得像觉得好玩,你倒来调侃我。这样的血缘羁绊,我们可能是感受不到了。”
“一啄一饮,皆是定数,我们这样不是也很好。”钱绛把玩着她白皙的手指,“天道自有安排。”
小蛟片刻便回来了,手里握着两个金元宝,“这个人好生奇怪,塞了两块金子给我。”
“他这是会做人,给你送礼呢。”
“挺重的,留着让轻安买菜。”小蛟随手掷在边上,又问道,“师父,什么是如夫人?这说他夫人姓如吗?”
“是他的小妾。”
“凡人真是奇怪,妾就是妾,非要说是如夫人,硬往脸上贴层金。”
龙七叶失笑,“哪日你师爹纳妾,我就派你去管她们这些如夫人。”
小蛟大惊失色,“师爹要纳妾?上次是个青龙,这次是个什么龙?”
钱绛在她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哪里来的上次?”
“哪里没有上次。”小蛟吃痛,委屈的嘟着嘴,揉了揉头顶。
“龙不大好,我觉得轻安族里的狐女还不错,家里那两条鲛人也可以。”龙七叶笑意盈盈,“不过都不是温顺听话的性子,若是有凡人供奉河君,送两个貌美女子也可以。”
钱绛附身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再胡说,师徒两个联手挤兑我。”
夜半时分,龙七叶和秦瑟瑟在大门口遇上,笑看一眼,龙七叶道,“秦淮河君刚刚活过来没多久,你不要又把人家龙须割了。”
秦瑟瑟睇她一眼,“知道了,割也会割的很对称。”
秦箫捏捏她的耳朵,“又闹。”
众人分散两路,各自行事。
蓝色的琉璃灯亮着幽幽的蓝光,照出路上形形□□的游魂鬼魅。
龙七叶白色的裙摆上绘着海波汹涌,在灯光下可见惊涛拍岸,隐约能听到水声。
珊瑚巷口果然站着孙初冬,他手里提了个很大的羊皮灯笼,照亮了整条街,四周亮如白昼。
钱绛看那灯笼刷着鲜艳血色,低声道,“是个人皮灯笼。”
龙七叶勾起唇角,“还是个美人皮。”
灯笼旁站着个如泣如诉的红衣美人,一双眼幽幽的望过来,无限哀愁。
她的脚腕上有一条红绳,末端是那个灯笼。
龙七叶袖中飘出细幼的烟气,缓缓游走到孙初冬身边,那红绳被烟气所缠绕,骤然断开。
红衣美人神情一怔,动作僵硬的朝龙七叶福了福,消失在灯笼旁。
那灯笼的光亮就暗了许多。
钱绛并未看到美人,只是觉得一阵阴风,问龙七叶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龙七叶踮起脚攀在他肩头,“我刚刚放了个美人。说不定一会儿看中你,要来以身相许呢。鬼妾也很不错。”
钱绛咬在她鼻尖上,“我要生气了。”
孙初冬并未察觉有红绳断开,他满心都在龙七叶身上,只是怎么这对夫妻反而在那里说起悄悄话了,一时心急如焚,快步迎上来道,“龙姑娘请随我来,她又发作了。”
“是什么样的病症?”
“头疼,有时候疼到神志不清,说要把头砍掉。”
“这样啊,什么时候开始的?”龙七叶信口问着小妾的情况,脚步并不快,只肯慢悠悠的走,把孙初冬急得满头大汗。
进了孙宅,夏日的炎热顿时被那森冷的凉意所驱散。
“孙老板做的生意,可不是普通生意。”龙七叶道,“这样浓的阴气,可不是一两件东西能聚集起来的。”
孙初冬有些讪讪,“做些刀口舔血的生意,养家糊口。”
小妾的院子在东南角,庭院里绽放着姹紫嫣红的牡丹,华丽而美艳。
屋里传来女子痛极的尖叫,“你们放手!”
“夫人!”想来是服侍的丫鬟。
龙七叶提着灯,抬脚进了屋。
屋内一片狼藉,地上蜷缩着个人,周围的丫鬟都哭哭啼啼的。
孙初冬冲上前将女子抱起来,“茉莉,茉莉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