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李龟年还是李嗣谦,都小看了他们徒步登山这件事造成的影响。
李隆基可是个闲不住的人,他的坐轿从山下走上来,也是得一个多时辰,自然是要人陪在身边说说话的。
而且,今天伴驾左右的,是后宫的一干妃子,王皇后和赵丽妃的位份最高,离李隆基的位置也最近,在听到路人对李嗣谦的一些称赞之后,身为李嗣谦生母的赵丽妃,自然就不免有些得意了。
当然,她可不是得意给王皇后看的,在赵丽妃受宠的这个时期,她与王皇后至少是能够做到井水不犯河水的。
毕竟,王皇后无子,而他的儿子做了太子,将是今后的皇帝,她根本不需要争,以后都是有一个后位的,不管是皇后,还是太后。
她现在需要极力打压的,是新窜上来的武婕妤,当然,那个看上去与世无争的钱德妃,她也有所防备。
“太子处事宽厚,时有仁举,能获得赞誉,也是全赖陛下教导有方,臣妾可不敢居功。”在李隆基顺势夸奖了自己一句之后,赵丽妃笑着推迟道。
可别看她的儿子李嗣谦已经十六岁了,其实她本人,也不过才三十多一点而已,长相嘛!自然是将‘珠圆玉润’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没办法,李隆基独爱这一口,哪怕赵氏原本不过是潞州的一个倡妓,也被他一路升格为妃子,并且,是四妃之首。
“丽妃你就是会说话,朕平时,最多也就教他一些为政之道,这性格品性嘛!却是仰赖你的教导多些。这几日东宫排练的很勤,说是有节目要在这重阳之日献给朕,朕迫于彻乐令,不能在宫内奏乐,倒是去城墙上听了几回,可是都没听真切,你也算是歌舞大家,稍后,可是要品鉴品鉴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上之后,其它妃子的存在感几乎就没有了,王皇后不能生育,争来也是无用,其余众妃子,却是一脸羡慕嫉妒的神色,看向他二人,当然,羡慕嫉妒之后的恨,却是深深的藏在了心底。
大路快到山顶的道路旁边,武氏兄弟老早就候在一侧,见到姐姐武婕妤的坐轿从面前过去的时候,隐晦的朝坐轿上的武婕妤打了一个手势。
看到这个手势,一路上连半句话都没插上的武婕妤顿时有一种舒了口气,即将翻身的感觉。
皇帝要到了,酒宴,歌舞表演,也就要开始了。
重阳节的主要活动,就是登高,赏花,喝酒,吟诗作赋,以及歌舞曲乐。
今日到南山来的官员过千,艺人过万,表演体系安排,自然也十分复杂。
主要分为官方召开,皇帝亲自主持的主宴会舞台,和许多个官员家属私下聚集,自带艺人表演的分宴会舞台。
主宴会舞台表演,主要是由梨园,内外教坊这朝廷的三大音乐机构担当,表演场地,在望景峰前的空地上,观赏的人,是皇帝,众多妃子,皇子,亲王和五品以上的大臣们。
至于演出的节目,基本上早有排练和安排,而且,他们还具备演出皇帝或者一些妃子,大臣们临时起意想要看的节目的能力。
私人带过来的班子,则是会围绕在主宴会场地周边的好几处小山头和空地自行组织表演。
观众,则是今日登山的所有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主演会场地的观众还要多的多,只是表演分的很散,观众,也在不断的流动。
各个舞台,都有内侍监的人把控节奏,有禁军维护次序,一般表现的特别好,呼声比较高的节目,会被内侍们推送到主宴会舞台表演。
高力士是内侍监,总管一切,身为朝廷两大音乐机构负责人,还兼梨园这边音乐教学的李龟年,自然是艺术方面的总监了。
周边舞台选送的节目表演的好不好,适不适合上主宴会舞台,高力士肯定要听一些他的意见的。
今天这场宴会,要从巳时一直表演到申时末,长达三个多时辰,六七个小时,需要的节目之多,可想而知。
主宴会舞台,梨园和内外教坊准备的节目,最多就演一个多时辰,而后半场的节目,都要从各个分会场的舞台选送过来,如果这些节目都要问李龟年的意见,那他可就有的忙了。
所以,找帮手,是李龟年到了山顶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黄幡绰,孙鹤,公孙大娘,以及梨园好几位与李龟年相熟的乐工,都被李龟年拉了过来,组成了一个考评团,而且,他们还不只是今日节目推送的考评团,还是半个月后,内外教坊大考的主评委。
基本一个表演团队,在歌舞曲艺方面的水平如何,是很难逃过这些当世大家的眼睛的。
而他自己,则是在安排完主宴会场上半场节目的演出排序之后,显得有点不务正业。
因为,他找上了崔涤。
“崔兄,内外教坊大考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崔涤点了点头,一副你开窍了的样子道,“怎么,要采购多少乐器?”
李龟年摇了摇头道,“礼部今年采购乐器的花用,早都入了你的口袋,话说,我这边还没收到分账呢!”
崔涤一脸不屑的表情道,“几千贯的小钱,还值得我操心?管事的掌柜到了月底,自然会算清的,到时候少不了你那份。对了,不谈钱的事情,你找我干嘛?”
“找你就非得谈钱么?谈点感情不行?”李龟年有些郁闷的道。
和崔涤自然也不可能谈感情的,他比李龟年大十多岁呢!而且,长的也不像女人。
崔涤闻言,也是一脸恶寒道,“这话你跟王大郎说我信,跟我这,你还是实际点吧!”
李龟年闻言急了,道,“为什么这话我跟王维说你会信,我跟你说,我和他的友谊纯洁的很,绝非坊间传闻那样······”
崔涤摆了摆手道,“得得得,要不是知道你现在跟你那隔壁的小妞眉来眼去,你就是说的再多,在我这,你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李龟年无语道,“好吧!我决定,除了今天这件事以外,今后所有的事情,都跟你谈钱。”
崔涤面色一正道,“先说好,不谈钱的事情,我一般没多大兴趣。”
闻言,李龟年面色一苦道,“崔兄,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小弟我每次有难处求到你头上的时候,你不都是一帮到底么,现在怎么······”
“谁叫你把曲谱的生意给王大郎家做的,你知道吗!他们王家这两三天时间,就在长安营收近万贯。”
难怪崔涤今天一身酸气呢!原来是在吃这个醋。
要知道,他们崔家,也是有造纸印书作坊的,如果把这单生意交给他来做,可未必比王家做的差。
找到原因了的李龟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个,曲谱虽然来钱快,那也是一锤子买卖,等曲目流行开来了,买的人也就少了。
我今天找你谈的事情,虽然最开始是要花一些钱的,但是,从长远的利益来看,它是能帮你赚大钱的。”
崔涤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就知道你每次主动找上门来都没好事,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呃,就是,想找你赞助些钱,把教坊的大考办的风光体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