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轮船甲板上,瞿梦凡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院长。
院长在瞿梦凡面前蹲下身,老不正经指着自己问小姑娘:“凡凡觉得我是什么数字?”
瞿梦凡噘起小嘴,思考很久以后摇了摇头。
朱啸林走过来一把抱起外孙女,他的举动看似为了方便和外孙女说话,实则是将外孙女严严实实护进怀里。
朱啸林耐心教瞿梦凡说:“外公今天教凡凡一个新的数字。世界上大到数也数不清的数字,叫做无穷。”
瞿梦凡咧嘴一笑,指着院长说:“无穷!”
院长小脸一皱,纠正瞿梦凡说:“凡凡认错认了,吴穹不是我。叫我小娲姐姐!”
朱啸林对天翻个白眼,感情院长跟外孙女成了一个辈分的人。这么算下来,院长该叫朱啸林一声爷爷!
瞿梦凡说不来四个字的短语,她琢磨半天,只会奶声奶气说一句:“蛙蛙,无穷!”
“哎……”院长无可奈何摇摇头,“再说下去就是动物世界了。”
回到船舱里,院长苦口婆心给朱啸林反复道歉:“老朱啊,你明知道我怕水还转门找个水多的地方躲我。我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就考虑到你和老黄感情深。
“你们两个为了细胞学院一起奋斗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两个互相残杀,所以才想办法把你支开。你要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啊!”
朱啸林一张脸沉得比锅底还黑。有关院长对学校高层发难这件事,朱啸林不想发表任何意见。但是有一件事,朱啸林实在是难以接受。
院长把朱啸林支开,目的竟然是为了保护朱啸林免遭内斗。朱啸林堂堂七尺男儿,就算是年纪稍微大了些那也是老当益壮,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
眼看朱啸林半个字不想说,院长又递过一份纸质合同说:“学校这次有三位董事因涉嫌损害公共安全被警方拘留,他们手里的股份都在这里,总共占比7.9%。为了表达我诚挚的歉意,这些股份全部送给你。
“只要在每一页合同上都签个字,你就是细胞学院第三大股东了。我是诚心诚意请你回去,细胞学院没有你办不下去啊!”
朱啸林眉宇间的沟壑凹陷得更深。在院长眼里,他朱啸林就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吗?
院长平时多灵光一个人,眼下却笨得跟个榆木脑袋一样。“我也不想拿你宝贝外孙女吓唬你,但是我知道你这人最是重情重义,不用点非常手段你肯定不会离开学校。你不走我就不好施展拳脚,到时候对大家都不利。
“老黄那人功绩肯定是有的,但是他的手段我实在是不敢恭维。他当了一辈子老师,每次惩治学生的方法只是把学生的通天塔断了。都几十岁的人了,连点创新也没有。
“他既然会对我下手,他迟早也会对你下手。你跟老黄感情那么深,你肯定不会回击他。最后的结果,往好处想是你从细胞学院全身而退,往坏处想现在蹲在局子里的人有可能就是你。”
朱啸林半个字都懒得说,他看向窗外,船舱里只剩一片沉默。
院长不知道朱啸林为什么就是油盐不进,她哭丧着脸把话说得更加恳切。“你是不是担心我这次会对老黄出手,下次就会轮到你?你放心好了,我这人做事是很有原则的。你跟我共事这么多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你比谁都清楚,我别的都不怕,就是怕水。一想到四周全是水,我现在手都是抖的。看在我赴汤蹈水请你二次出山的份上,你再卖我一个面子好不好?”
这次朱啸林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回过头,伸手握住院长的手。真的在抖,而且抖得还很厉害。这老妖怪是怎么做到的,手上抖得跟筛小米一样,嘴上说话却溜得连结巴都不会打。
朱啸林一时好奇问:“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为什么会怕水?”
院长小心翼翼看一眼朱啸林,这种时候还不忘讨价还价。“我告诉你原因,你是不是就会回学校去当副院长?”
朱啸林冷笑一声,“那要看你的故事编得好不好听了。”
院长垂下眸子,朱啸林以为她编不出什么好段子,本打算就此放弃了,却不料院长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说:“我以前,被浸过猪笼。”
“什么?!”朱啸林很难相信他听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答案。浸猪笼这种单词院长都说得出来,那种事情只在灵异小说里才有,现实生活中没人会冒着触犯法律的危险把人关进猪笼里沉潭。
看到朱啸林眼中不可掩饰的嘲讽,院长没再继续游说。她默默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独自走出船舱。
朱啸林心里一空,事情还没说完,院长怎么就走了?
朱啸林真的很生气,但是他气得不是院长,而是他自己的气。明明做错事的人是朱啸林,最后反复道歉的人却是院长。明明扛起所有罪名的人是院长,最后受益最多的人却是朱啸林。
朱啸林自认他使不出院长那么狠厉的手段,但是他还没有软弱到需要躲在一个女人背后谋生活的地步。
说到底,朱啸林就是拉不下这层面子。可是人都到了这把年纪,死撑着面子又能有什么用?最后办不成事也就罢了,弄不好还会坏事。
朱啸林走出船舱,还是先放下面子跟院长好好认个错吧。结果朱啸林刚出门没走几步,对面就过来一个面色郁闷的人。
白景天迎上前来说:“朱教授,我能不能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
朱啸林换上笑脸,拿出家长风范将白景天请进门。“一直没时间和景天单独聊聊,景天快请进。”
白景天丝毫没有笑意,他进门第一句话便问:“你们刚才是不是说了浸猪笼的事情?”
朱啸林心里一紧,白景天这是替院长兴师问罪来了?
白景天发现自己说话太过唐突,他缓和了语气说:“抱歉,我不该用这种语气对您说话的。但是小娲她……您该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在很多年前,她真的被男人浸过猪笼。”
朱啸林的瞳孔骤然缩得只剩针尖那么小,他欠院长的债,又多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