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好笑,任谁看了这位探花郎在堂上的言行举止都知道对方此后必是有一番作为,此时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捕风捉影的议论误会,结果这当爹的真够狠心,去除族名,休了发妻,与之分家。
这下探花郎此后的荣华全部都与他毫无干系了。
怎能不可笑。
林正则本就是一个小官,他上司见他此人如此薄情寡义,而且做事又不勤勉,庸碌无为,而且见林怀瑾如今风头正盛,干脆便将他下调,没多少日子,他便被罢了官。
如此真真是要了林正则的命。
他辛苦多年才中举,除了读书他几乎什么都不会,年轻时尚有一张好看的皮,如今年岁大了,又有谁会中意。
他忍不下这日子,求了不少人家,不少府邸一听说他的名字,纷纷不见,好一点的人家会说主人不在,不客气的就直接奚落一场。
林正则短短数日如同老了十余岁,两鬓都斑白了,更糟心的还在后头,他新纳的姨娘见他势力倾倒,也是心狠的,竟然跑了,而且临走前还狠狠地捞了一笔。
自从常姨娘被赶出府后,账务等杂事一直是靠管家,但林正则不放心,新姨娘又自愿请命,他更相信枕边人,便应允令她管家,没想到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新姨娘偷了银库钥匙,趁着林正则出门求援的时候,将所有的银子拿出,管家也早已暗地贿赂好,等到林正则回来,早已钱财消失,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没了。
林正则发现之后受不了打击,当下就昏倒过去,等晚上醒来,身边连个端水的丫鬟都没有,因为所有下人都聚在一团议论,以后该怎么办。
如今林家的家业,也不过剩下一个空壳子,以后的工钱该怎么算?他们这些卖身给林家的以后又该如何。
林正则起身后见下人们毫不顾忌他的态度,更没有丝毫关心,又气又怒的发了好一通脾气,结果怒火上脑,再次昏倒,可等醒来后,嘴也歪了,话都说不出来。
大夫诊断是一时反应,但能不能好,也是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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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正则后悔不跌,涕泗横流,艰难地表明自己的意图,原来,他是想去林琅的新家。
抬了轿子走过去,还没进门,就被路人堵上了。
“哎呦呦,这不是林老爷么,怎么还有脸来这条街,莫不是想来看被你舍弃的儿子?啧啧,如今人家状元郎已不是你儿子啦,还好意思过来啊。”
“再说,人家林探花一家早搬走了,当初被你逼的来住这鬼屋,母女俩担惊受怕的啊,探花郎如今洗刷冤屈,当然要搬进新屋子了,还是太子殿下赏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呢。”
“现在后悔?完啦!”那人凑近一看,见林正则气的满面通红,嘴巴缓慢开合,就是说不出一句话,当下乐了,“大家快来看呀,林家老爷中风啦,嘴歪眼斜,话都说不清了,报应啊!快来看呀!”
“哎呀,我瞧瞧。哈哈哈真歪了真歪了!”
周围的邻居如同看猴一样看着林正则,他气的眼睛都红了,费了半天劲才让轿夫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赶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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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落荒而逃,轿夫都跟着林正则没脸,当下脾气也不好,动作生硬的将人抬回去,领了钱银,结果还没多少。
不禁抱怨:“之前还是做官的呢,给这点钱,怪不得官没了。”
“哎呀走吧,以后这活儿别接就是了。”
他们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同冰锥一样刺穿林正则的心,他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过这些小百姓的嬉笑怒气,但无奈发作不出来,结果病情更严重。
等到林业来府上看望时,林正则已经彻底瘫了,躺在床上只能眼珠转一转。
林业感叹,也将林如云接来,希望能快慰父亲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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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云戴着面纱,只一双眼睛露出,目光阴郁的让人认不出这是林府曾经柔弱无骨的二小姐,等到林业将林如云带到林正则面前时,沉默的她突然爆发了。
“啊啊啊,都怪你,杀了母亲,害了我!”她拿起盛着滚烫茶水的杯盏砸向病床上的林正则,不断嚎叫着:“去死吧你!”
哗啦啦,热烫的水撒到林正则身上,他痛苦的呜咽,眼泪都流出来,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悔的。
自从毁容后,林如云性情大变,只是近月已经很安静沉默,林业没料到她会突然闹起来,当下立刻拦住她不断挥舞的胳膊。
林如云还在嘶声力竭地喊:“死吧!都死吧!”
“你不是我的父亲!你已经不要我了,凭什么想要我回来就回来——”
她未说完,林业就劈昏了她,将她抱起,打算先安顿到房间中,随口吩咐:“去给父亲换衣。”
丫鬟懒洋洋的不乐意,如今林府钱银几乎不剩,除了扣下卖身契的奴仆丫鬟,剩下的都遣走了,剩余他们照顾一个在床上又拉又尿的老人,真是脏烦的难受,这种情绪,林正则自然懂得。
只是他无法说话,多大的气愤怨恨,也都只能吞到肚子里。
等到一切安顿好,已入黑夜,林业向林正则告辞,他知道林正则此时需要人照顾,可如今看林如云的情绪,显然不适合住在一起,只能先两头跑。
林正则看着冷肃刚正的林业,一时心头复杂。
他一生算计,只为自己,到最后,发妻被休,嫡女嫡子全部要了,陪伴自己大半辈子的常姨娘被他亲手送走,害她送了性命,宠爱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如今看他只剩仇恨。
没成想,留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这个从没关心多少的二儿子。
林正则动作轻微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林业也不知该说什么,叹了一声,便离开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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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林正则回顾一生,最温存的时候竟然是和蕙娘刚成亲之时,他忙于读书,总忘吃饭,到了夜间,一万香笋面飘香端来,丰润甜美的夫人端着白瓷碗,送到他的桌边,声音温柔款款:“夫君,吃面。”
自他离乡后,再没听过这样温柔贴心的声音了。
若是当初没离开,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他闭了闭眼,两行浊泪流出,迷蒙的视线,却终于看清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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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林府丫鬟进入卧室便闻到一股恶臭酸腥的味道,当下皱眉,心想这老头子是不是又溺床上了,真是恶心死人。
“老爷,该净脸——啊啊啊啊啊!”
她被床上的景象惊吓的坐倒在地,不断的蹬地,而后跑出屋子,高喊着:“来、来人啊!老爷死啦!”
床上,林正则满口鲜血,一双眼瞪得极大几乎要突出,原来早在昨夜,他已咬舌自尽。
众人听闻,只不过一场叹息,再无瓜葛。
林琅一家知道后,蕙娘忍不住哭了一会儿,林琅只觉得心中泛凉,最后的葬礼十分简单,林怀瑾也过去上了炷香。
此后京城之中,再无林正则这个人,而没了他,林怀瑾与林业更无任何牵扯,林家,算是彻底分了。
只不过关于林琅的传言,却愈演愈烈,因为有一个新出的消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便当~~~
今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惯例求一下营养液~and下个月肯定能完结了!
接下来重头戏都是我们男女主!
第121章 新年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快乐!
大家是不是都和亲人过节团聚了~我也应景写了一章团聚的情节~不过我已经两天失眠,估计每天只睡了4个小时,苦恼,怎么办呀……
但相信我,国庆期间我一定来一次大更!
隆冬蔓雪再次笼罩京城,寒风猎猎,也吹不散人们准备过年的热忱。
自从林怀瑾洗脱罪名,官职复位后,他便将蕙娘与林琅从那个临时住的“鬼屋”接了出来。
新住的屋子是太子殿下赏的,明面上大家认为是安抚和招揽林怀瑾,实际上,是体恤他为了这番算计五皇子受苦的劳累,有了他这么个明晃晃的例子,朝中谁人还敢站队五皇子,就算如今还未五皇子做事的都不禁心中惶惶,出了事,主子不护着,谁还认你做主呢。
这些朝局上的风起云涌林琅并不知晓,但这并不能影响她愉悦的心情。
终于,时隔了两年之久,他们一家人又可以一起过年了。
如今再想想,自从哥哥上京赶考之后,第一年她舟车劳顿的在赶路,是在沈连卿京外的府上过得年,第二年是在林府,当时哥哥还没能回来,过得也有几分冷清,最主要是受桎梏而不得乐趣,只能在屋子里剪剪窗花。
今年好了,放鞭炮,穿新衣,逛长街,无人拘束,乐得自在。
林琅让蕙娘在家休息,平叔驾车带他和杏儿一同去采买过年要用的东西,身边自然也带了护人的侍卫,就连在府里也是有专门训练的丫鬟伺候,这些人都是太子一起拨来给他们用的,比起从前在林府都得心应手。
林琅不得不在心中再次感叹一句,太子殿下人真的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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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热闹的气氛感染了林琅的心情,她笑意盈盈,娇艳如花的脸庞染上一层淡红,很惹人眼,甚至还有年轻俊俏的郎君上来搭话,只是没等林琅回应,杏儿便主动上前将人赶跑,又连忙将林琅拉着往前走。
“小姐,人多起来了,我们回去马车里吧,剩下的东西让其他人去买,好不好?”就在这时候,杏儿还狠狠瞪了一眼侧头一直盯着林琅的男人。
如今林琅样貌太盛,如雪中娇花,人群中太过美貌,此时人物混杂,杏儿总怕会出事。
林琅当她是累了,便答应了,温柔一笑道:“那好吧。”就这么一笑间,又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力,若不是林琅容貌不凡,身边又有守卫,否则哪里只会有几个人来斗胆搭讪。
只是走过一个绣房,林琅望着牌匾,侧头问道:“杏儿,这个店,可是我们当初卖云绣的?”
杏儿立刻点头,当初是她和平叔一起将林琅绣的绣品卖到这里,自然认得,“没错呀,小姐,怎么了?”
林琅定了定神,侧颜从下颌到脖颈是一条优美曲线,“我们进去瞧瞧。”
她走进绣房,果然京城的店铺就是不一样,比起渝镇的简直是天差地别的华丽,且绣样丰富,令人目不暇接。
若不是一年前被林正则发觉她在卖绣品,她应该早就来这里了,女孩子,总是对这些精致小巧的东西喜欢的。
林琅一样样地细致看去,突然被旁边一对少女的对话吸引。
原来,他们是在争抢一个绣囊。
一身着粉色夹袄的少女哼了一声,“王玉儿,你不会真信了那个传言,想买这个?”
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身披明蓝披风的雪白少女,她满面潮红,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但又不肯承认,“你、你胡说!”
粉夹袄似乎不太好不好相与有些刁蛮的贵族小姐,她微撅着嘴巴,眼神一横:“反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将自己头发放进去,见不到端王爷也是白搭。”
“谁说的,端王爷、他去年就来了百花宴,今年也一定——”
“那你去年见到人了么,”粉夹袄轻蔑一笑,“就算今年你真的见到了,还想去偷端王殿下的头发吗,被人发现你就不要活了,反正端王爷也不会要你。”
穿着明蓝披风的少女被粉夹袄劈头盖脸的一顿奚落,顿时忍不住哭了,扔下手上的绣囊转身跑出门去。
粉夹袄得意一笑,手一伸想去拿绣囊,一看林琅盯着自己,似乎脸皮一讪,不好意思拿了,只是看到林琅身后的侍卫终究只是瞪了她一眼,喝道:“看什么看!”
说完也迈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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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被这两人弄得一头雾水,不禁也好奇上前拿起那个绣囊。
绣囊的确精巧,细致彩线,羽翼翩飞,而且用的是云绣,更加栩栩如生,比起蕙娘绣的那扇屏风亦不成多让,难怪那两个贵族少女会为之争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