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昊岚抿了抿唇，看着她红肿的脚踝，俯身，吹了一口气，闵璇玲的脚趾克制不住蜷缩了一下，“痒啊，殿下。不要吹。”
龚昊岚替他船上袜子，无奈地说道，“我背你。”
闵璇玲眼睫毛颤抖了一下，犹豫地看着他宽大的背脊，“王爷……”
他拍了拍自己的背，柔声说，“上来吧。”
自从她和龚昊岚坦白以后，龚昊岚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她趴到他的背上，手在他脖颈前绕了一圈，脸贴在了他的脖颈处。
龚昊岚把他整个人往上面拖了以拖，背着她继续往上面走。
“王爷。要不我们回去吧。上面好高，你要背着我……”
“无妨，不重。”龚昊岚的呼吸很平稳，脚下的每一步也很沉着，他一步一步地往上面的台阶走，穿过一对对伴侣，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之下徐徐前行。
龚昊岚体力再好，也终究是一个人，再往上面走几层，他的呼吸就有些急促起来，闵璇玲用袖子给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还有七十多层，王爷，上去以后天说不定都黑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返程。
“不会。”龚昊岚的语气却很是坚定，“我会带你回来的。”
闵璇玲不好再说什么，他坚持的事情自己素来没有什么置喙的余地，于其矫情的推脱，不如想想怎么让龚昊岚不要太累。
“王爷，我跟你讲一个笑话吧。”闵璇玲这么想着，就开口了，唱歌她十不行的，逗逗龚昊岚她还是行的。
龚昊岚不置可否。
“有一年，我背着一口井离开了家乡，从此我的家乡再也没有一滴水。”她说着，自己禁不住笑了笑。
龚昊岚沉默了一会，“背井离乡？这是字谜？”
闵璇玲有些好奇，“就因为孔子之道？”再怎么说现在都是科学技术没有高度发展的时间段，大自然之中定然还有许多未解之谜，通常在这个时候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完全不信，他却不仅不信，还有一点……鄙夷。
“不完全是。”龚昊岚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曾经不能说完全不信神佛，对之怀以敬畏的态度，后来他心爱的人远离之后，他有一段时间对神佛的崇敬达到一种入魔的程度，大概也想求闵璇玲回来吧。
两年过去了，她回来了，他也是求仁得仁，却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一种东西却越发深恶痛绝起来，大概是两年太长，他对之早已不抱希望了吧。
闵璇玲心中也走了一遭，想到可能与自己有关，又觉得如果真的和她有关，那么龚昊岚不该不信……
“第几楼了……”脑子太乱，闵璇玲禁不住嘀咕出声，分了分神。
龚昊岚脚步停顿了一下，又往上面走了几阶，到了拐角处的平台，背着她往窗口那边走，示意她往窗下面看去，“三十八层。”
上面还有六十一层，和这个高度比起来三十八层不高，下面景物都缩小了，雨水浸润过的地面成了深色，他们可以看到蚂蚁般的人群在移动躲雨，有一些撑起油纸伞，不远处的青山不过一撇，亭子不过一点。众生都是那样渺小。
“真小。”龚昊岚背着闵璇玲，再度坚定地踩上上三十九层的阶梯，“这么小，却这么顽强。”
闵璇玲并不是很想让他把话题往哲学的方向扯，他身上的草木香若有若无的索绕在鼻尖，宽厚的肩膀让她无比安心，她趴在上面，一股困意猛地袭来，她合了合沉重的眼皮。嘟哝道，“龚昊岚，我睡一睡，睡一睡。”
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叫名字，龚昊岚眼睛中含了几抹笑意，脚步放缓了一些，“好。”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
“月儿。”
隐隐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太过于空渺，仿佛来自远古。
“月儿。”有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那一道声音也迫近了些，闵璇玲睁开沉重的眼皮，迷迷瞪瞪地看着龚昊岚。
龚昊岚半蹲在她跟前，手掌在她脸上抚摸着，她眼前一片黑一片白，大抵是这里空气不太好，闵璇玲缓了好久，才看到清龚所处何地。
她躺在一根红色柱子上，不远处开了两道小窗，外面云雾蒸腾，柔和的光照亮了这一方天地，墙壁上面用金色油漆写满经文，在这些光芒之下隐隐散发着辉煌的光芒。
“到了。”龚昊岚眉梢微微舒展了一些，“去看。”
闵璇玲懒惰地点了点头，由龚昊岚扶着站起来，慢慢挪到窗口边。
她已经完全看不到地面上的具体情况了，人连一个点都不是，青山隐隐还有一个轮廓，天边的云霞距离很近。
闵璇玲伸出手，在虚空之上一抓，她能感受到长风在手掌之中流逝，不由得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无论那个传言是不是真的，站在这上面，是真的挺难受的，高原效应让她到现在脑袋还晕着，龚昊岚脸色也有些苍白，他在这一层走了一圈，指腹在经文之上摸了一摸，“是《道德经》。”他说着，又由衷的赞叹道，“是一个虔诚之人。在如此之地，还能将经文刻得这样漂亮。”
强烈的晕厥之感再度卷席，闵璇玲难受极了，却不能撂了龚昊岚的面子，眼皮沉重地扫了经文几眼，目光停留在自己方才躺着的那一根红柱子之上，伸出手，勉勉强强地往那地方一指，“王爷，那里似乎还有字。”
柱子上刻着精美浮雕，下方有一个石头底座，底座上有一排字。经文都是竖着刻的，那一排字确是横行排版，闵璇玲第一眼就发现了这个不同，因此并不认为他是经文。
龚昊岚不急着过去看经文，扭头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你没事吧？”
闵璇玲微微摇头，“没事。”
龚昊岚又去那柱子边看了一眼，那一瞬间，闵璇玲听到了他的一声轻笑，笑声含着几分讥讽荒谬之意，她压制着身体上的不适，往那一边迈步走。
走到柱子前，她整个人差点直接扑上去，好在龚昊岚及时扯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往她怀中一带。
“小心。”龚昊岚愠怒。“别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