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百航深知救兵如救火的道理,商丘距永城两百余里,快走下来也得一日夜的时间,而土匪给赎人的期限只有三天,因此时间紧迫的很,他给部队下了十五个小时赶到永城的死命令,好在一路上地形平坦,并无山地需要翻越,这个行军速度勉力能够达到。
部队急行军在路上,韩百航因伤势未愈不能骑马,就仰靠在一辆马车上,忍受着颠簸的同时,心里快速的思索着剿匪良策,这毕竟是他驻军永城后的第一次亮相,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土匪的情况他在出发前与商丘驻军的徐连长打听过,绑走县长姨太太的这股土匪出没于芒砀山,匪首名叫朱春子,又叫朱六指,手底下五六百号土匪,有两百多条枪,算是永城诸多土匪中实力居中的一股,平日里纵横于河南永城县、江苏砀山县和萧山县,恶名远扬。
干的最阴毒的一件事是绑了萧县一富户未出阁的闺女,按绿林的规矩,这种未出阁的大闺女叫做快票,一般上午绑人,下午就放人,强调当天拿到赎金,图的就是个快字,为的就是保证姑娘家的清白。被绑票的姑娘家境殷实,当天下午就有本家的一位叔父带着赎银上山赎人,可就当付了赎金打算把人带走时,谁料朱春子却兽心发作,当着叔父的面就把那位姑娘糟蹋了,事后虽如约放了人,可姑娘在回去半路跳崖自尽了,这件事在永城引起了轩然大波,民怨沸腾,官府不得不发兵围剿,可这个朱春子本事不小,竟然把进剿的官兵打败了,死伤了几十号人,如此一来朱春子的匪名更响了,使得官府投鼠忌器,坐视他为祸地方。
“我要拿朱春子祭旗!”
韩百航听了此事一腔怒火,暗下了决心,可他毕竟心思缜密,知道朱春子作恶多端却能横行数年,必然有其过人之处,普通的武力进剿很难解决掉他,只有智取才能一举剿灭。
“周青。”
韩百航猛地挺直身子喊道。
“在。”
周青飞奔而来,与马车并驾齐驱的跑着。
“上车!”韩百航一甩头。
周青攀上车辕,稍一用力就跃上了马车,问道:“连长,您有什么吩咐?”
韩百航在周青耳畔低语了一句,周青用力点头,翻身跳下马车站稳,一挥盒子炮大声喊道:“一排、侦查班、特务班跟我走。”
……
赶到永城时已经是次日晌午了,这个时间正是城中最繁华的时候,但令韩百航诧异的是,整座永城四面城门紧闭,不见行人进出,气氛诡异。
“喂,城上的人快开门,韩连长带兵驻军永城来了!”早有士兵走上前敞开嗓子向城头喊话。
城头上垛口后面畏缩的探出了几个人头,竟然喊道:“你说你们是驻军官兵,有何凭证。”
韩百航顿时被气笑了,未等他发话,喊话的士兵已经大骂了:“瞎了你的狗眼了,看看老子的这身打扮。”
城上的人缩回了头,喊道:“对不住了,土匪就是伪装官兵诈开的城门,不得不防,奉梅县长的命令,没有凭证任何人不得进城。”
韩百航心中一凛,心头的一点疑惑现在解开了,他原本怀疑城中有内鬼放土匪进的城,现在看来是土匪太诡计多端了,敢冒充官兵的土匪,还真不多见。他令人把调令送到城下,城楼上的人用竹筐把调令拿来一看,他们自然是看不出这个调令的真假,派人送去县衙请县长过目一辩真伪。
县衙里,梅昌元靠在太师椅上,神情疲乏,不住的唉声叹气,心里直后悔来永城这个是非之地做县长,屁股还没坐稳呢,最宠爱的姨太太竟然被土匪掳走了,漂亮女人落在土匪手里哪还有个好了,直悔的他捶胸顿足,一连三顿饭都没胃口吃。
“县长,我回来了。”一个夹着公文包的中年人气喘吁吁的走进来。
“怎么样,城里的大户都认捐吗?”
梅昌元精神一振,急声问道。
土匪要一万大洋的赎金,他掏尽腰包也只凑了不到五百块大洋,县衙账目上更是一穷二白,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能另立税名,向全城征税,负责征税的是他的远房表弟,也是他的幕僚,名叫何瑞良,曾在省政府做过几个月的科员。
何瑞良摇头叹道:“跑遍全城也只收了一千块大洋,各家大户好像商量好一般,都说您立的税名不合法律,没有一户愿意认捐。”
梅昌元大怒:“岂有此理,本县长收税就是法律,谁敢不认捐,就抓起来以通匪罪论处。”
何瑞良苦笑道:“县长,县里的警察局和民团都是各家大户的人,就算您要我去抓人,我也调不动啊。”
梅昌元冷静下来,颇有些沮丧,他这个县长毫无实权可言,行事都得看城中土豪商绅的眼色,他刚上任的时候没认清现状,就大刀阔斧的把警察局长和民团团总替换成了自己人,谁料没几天就出了大事,土匪竟然进了城,没去抢富户一粒米,反倒把县衙翻了个底朝天,还把姨太太掳走了,这件事发生后,他算是认清现实了,在永城他这个县长只是挂着名头的傀儡,真正主事的人是那些商绅大户,可惜这个认识有些迟了,现在的关键是,要是不能把姨太太从土匪手里救回来,他这个县长非但没有脸面继续留在永城,前途也彻底没了。
“报,城外来了一支人马,称是永城驻军,有调令为证,请县长大人过目。”一个警察飞奔而来,双手呈上了调令。
梅昌元接过调令一看,便知道调令是真的,忙道:“是驻军到了,快请进城来。”
警察跑出门外,梅昌元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兴奋道:“太好了,官兵到了,剿匪的事情就有办法了。”
何瑞良却没他那么高兴,摇头道:“县长,官兵到了,剿匪仍是难题一件啊。”
梅昌元皱眉道:“此话怎讲?”
何瑞良道:“县长可知以往永城驻军有一个团,一个团尚且拿土匪没办法,现在官兵只来了一个连,兵力不足昔日十分之一,又初来乍到,对地方情况不熟,让他们冒然剿匪,先不说人家答不答应,就算答应了也难保成功与否,就怕到时匪没剿成,反倒害了姨太太啊。”
梅昌元一听很有道理,便犹豫道:“那依你的主意是?”
何瑞良眼睛滴溜的一转,低声道:“县长,刚才我们收不上来税,现在就不一样了,您对驻军官兵可是有调动权的,我们可以用官兵去压城里的大户,他们不是仰仗有警察和民团吗,哪能比得过正儿八经的官兵,只要把税收上来,就有钱把姨太太赎回来,至于土匪的仇可以日后再报,有句话怎么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梅昌元一拍大腿道:“不错,要先收税。”他随即又有一丝担忧:“官兵能听我的话吗?”
何瑞良笑道:“空口白牙自然不能,但您现在可是要收税,可以以利诱之,事成之后可以分出一部分的钱给官兵,一则邀买人心,二则重赏之下才有勇夫嘛。”
梅昌元虽有些不舍,但还是答应道:“好,就按你说的办,你去替我迎一下韩连长。”
“遵命!”何瑞良打了个揖,快步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