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娘也算是抬进来的贵妾,她生了儿子后,生怕夫人寻了理由把儿子抱走,故此看得紧紧的。也因为只有这一个儿子,便百般溺爱,过于纵容,才导致今日的方庾一事无成。
定北侯夫人没有出声,眼底却是闪过一抹不屑。
把方庾报过来?岂不是要了王姨娘的命?她也懒得替这些人管儿子。
眼前方庭惹出来的是大事,定北侯夫人也只得专注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南安侯府恐怕也在询问安六娘,等到今日有了结果,明日恐怕就要来责问的。
故此定北侯夫人又把今日听到的、看到的通通跟定北侯又说了一遍。
直到金乌西沉,才听到小丫鬟进来通禀,说是四爷回来了。
定北侯让他即刻过来。
今日成了事,又收了不少财物,方庾心中正高兴着往院子走,只看到嫡母身边的丫鬟过来,说是侯爷和夫人请他过去。
方庾的心猛地一跳,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可父亲和嫡母让他过去,他又推脱不得,只得把编好的话在心中又过了一遍,这才慢吞吞的往正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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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安然便起床梳洗,用过早饭后,牵着依依不舍的嘉娘,去了云阳郡主的正院。
谭尚书已经去了早朝,云阳郡主处刚撤了早饭,见安然过来,忙让她坐下。
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只听丫鬟来通报说,毅郡王府的世子妃过来了。两人皆是吃了一惊,安然忙跟云阳郡主说了一声,便迎出去接着三娘。
“三姐,您怎么过来的?”安然在垂花门前遇到了三娘。
三娘含笑看着她,道:“我来接你回家,你不高兴吗?”
安然觉得没这么简单,本来三娘说好要回南安侯府的。来云阳郡主这儿若是顺路倒也罢了,偏生还要绕些远路。
她再问,三娘却是什么都不说了。
等到了云阳郡主的正院,三娘给云阳郡主见过礼,便要求单独跟云阳郡主说会儿话。
“既是如此,嘉娘你陪着姐姐去看看箱笼都收拾好没有。”云阳郡主笑道:“我和三娘说话。”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帘外,三娘才道:“郡主,今日冒昧打扰。您知道我性子直,心里是个藏不住话的,有些事还想跟您说说。”
云阳郡主对三娘印象还不错,知道她今日前来大半是为了九娘的事,故此便笑着点了点头。
“恐怕九娘已经跟您说了,曾经她跟方庭算是议过亲,后来谣言的事传出来,定北侯府便来退亲。”三娘轻轻叹了口气,道:“她肯定没跟您说,当初谣言传出来时,九娘便已经把定北侯府送来的信物,给我送了回去。”
“九娘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她还反过来安慰我。”三娘满是疼惜的道:“说她并不怨恨定北侯府,也觉得方庭没错,还让我别放在心上。”
云阳郡主昨日从安然口中听说退亲的事后,便对安然高看一眼。只凭昨日她对庆乡侯夫人、定北侯夫人落落大方的招呼,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今日又从三娘口中听说,竟是九娘主动送回了信物,云阳郡主讶异之余,也觉得心疼。
“当初方庭也算不得错。”三娘此时回想起来,方庭实在没道理能为了九娘放弃自己大好前途,两人又没有多深的感情,自己只是气不过罢了。
云阳郡主微微颔首。
“若是这件事真闹起来,我也不希望九娘的亲事受到影响。”这才是三娘今日来的目的,她担心万一这件事闹大了,南安侯府和定北侯府争执不下,万一闹到御前,怕是对九娘也不好。
她直觉六娘心怀不轨,可到底还有南安侯府的颜面在,她又不可能偏向定北侯府说话。如今三娘最大的愿望倒是把安然赶紧嫁进平远侯府,好从这一摊子事里头脱身。
故此她一早便来了云阳郡主这儿。听说当时安然和陆明修的亲事,还是先得了皇后娘娘首肯。云阳郡主跟皇后娘娘情同姐妹,一旦有什么事,有云阳郡主帮忙说话,总要好一些。
云阳郡主见状,便满口答应下来。还说过两日要去给安然添妆。
三娘这才放下心来。
嘉娘舍不得安然走,可眼下也只得跟她依依不舍的告别。云阳郡主牵着嘉娘和怡姐儿亲自送走了三娘和安然,回到了正院。
只听翡翠来报道:“郡主,在方二公子那一席用过的杯盏中,果然如楚侯爷所说,发现了不妥。”
云阳郡主忙打点起精神来。
原来那日楚天泽看方庭喝闷酒,便多看了他几眼。又听说出了南安侯府姑娘和方庭的事,回想起来便觉得有些蹊跷。方庭却是喝得有些多,可倒不至于醉酒。
而且他好像还记得,当时方庭眼神有些不对,不是喝醉后迷离恍惚,仿佛还有些兴奋似的。
楚天泽便跟谭朗说了一声,让他吩咐下人留心查看桌上的杯盏有没有什么不妥。楚天泽也不能十分确定,只是有几分怀疑。
谭朗立即重视起来,马上着手操办,还专门请了京中对一些旁门的药材十分了解的张大夫,帮忙检查。
终于在今日早上有了结果。
“杯盏都是分开收的,肯定不会弄错。”翡翠道:“张大夫发现了方二公子那一席中,有一个酒盏,还残存着一些致幻的迷药。”
云阳郡主神色一凛。
若真的是这样,这件事可就要闹大了。
“还仔细检查过桌面,发现方四公子的位置上,竟也有些粉末的痕迹,张大夫验出了同样的迷药。”翡翠说着,打开了帕子,只见里头托着一个小小的纸包。“这是被人发现丢弃在回廊旁草丛中的。”
“有人曾见,方四公子和一小厮曾在此处盘桓过。”
此事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让人很奇怪,做兄弟的,竟会公然给自己兄长下药?
“把你们所知道的这些,写下来,给定北侯府报个信儿罢。”云阳郡主叹了口气,淡淡的道。“定北侯夫人是个明事理的,她知道该怎么做。”
翡翠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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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侯府。
安然和三娘同乘马车回府,才进门便一同去了荣安堂,还请了赵氏过来,六娘姐妹三个,一概不见。
赵氏心疼女儿怀了身子还来回奔波,不由念叨了她两句。可是想了想六娘的事迫在眉睫,便都忍了下去。
“祖母,娘,这事实在是蹊跷。昨日回来,六娘是怎么说的?”三娘迫不及待的问。
太夫人看了赵氏一眼,赵氏会意。她没有回答三娘,反而问道:“当初咱们跟定北侯府议亲时,你给定北侯府回的信物是什么?”
三娘有些奇怪,还是答道:“就是一块玉佩罢了。在定北侯夫人送回来的那日,我就给摔了。怎么,跟玉佩有什么关系?”
若说是玉佩,上头有络子便不奇怪了。
太夫人和赵氏觉得六娘的话有了两分可信。
“那玉佩上有九娘亲手做的五蝠络子吗?”赵氏问道。
三娘和安然俱是一惊。这还是安然在毅郡王府所做,南安侯府压根儿不可能知道。赵氏怎么会有此一问?三娘努力回想着那一日,被自己摔碎了的玉佩,好像并没有看到络子?
“画屏,进来。”三娘扬声把画屏叫了进来,问她玉佩上络子的事。
“当时您生气,我们便用帕子包着把玉佩给捡了,我记得仿佛没了络子。”画屏想了想,道:“既是玉佩摔了,也就没再过问。”
定北侯夫人原也想补上一个的,却怕三娘看出来,反而显得刻意。只想等着三娘若是问,她便直说是弄坏了。可三娘正在气头上,哪里还理会这些。
后来她干脆把玉佩都给摔了,还关心有没有络子?
“我当初让九娘亲手做了一个五蝠络子。娘,有什么不妥吗?”三娘眼底闪过一抹郁色。
赵氏叹了口气,便把昨日六娘那一套话,给她跟安然复述了一遍。
安然听罢,神色立即僵硬起来。而三娘的表达却是更干脆直接。
她狠狠拍了桌子,怒道:“方庭竟还敢肖想九娘?当初他痛痛快快的站出来,或是痛痛快快的退亲,我都佩服他是个男人!这会儿他又装什么痴情难过?”
“难道他不知道九娘已经被赐婚给平远侯了?他这么做是在害九娘!”三娘气得瞪圆了眼睛。
还是太夫人开口了。
“三娘你怀着身子,不宜大动肝火。”太夫人淡淡的道:“事情还有待核实,这不过是六娘的一面之词罢了。”
安然也过去劝三娘,三娘这才缓和了神色。
“为什么她们三个里,偏偏是六娘遇上了方庭?而不是七娘和十娘?”三娘不相信六娘就真的是无辜的受害者,她冷笑道:“怎么突然就觉得胸口闷,想要透透气?”
“她做的越是缜密,只能说明她有合谋!”
三娘本是在气头上的话,却被太夫人、赵氏、安然听了进去。
若是没人帮着她,除非真的都是巧合,否则凭六娘和刘妈妈的能力,绝对做不到。
太夫人神色一凛,把何妈妈叫进来道:“找几个人留意六娘和她院中人的动向,把她们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统统记下来。前些日子的,能打探出来的尽量打探。”
何妈妈应声而去。
“这件事无论六娘的有心还是无意,事情最终是发生了,在外人看来,终究是南安侯府和定北侯府的事。”太夫人怕三娘一心护着安然,闹出什么不妥当来,温声劝她道:“该跟定北侯府清算的,咱们不可能放弃。”
三娘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道理她当然懂,只是实在不愿看到用下流手段的人,还能得意张狂。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娘,我记得你说,当时并没人看到南安侯府的哪位姑娘跟方庭在一起的对不对?”
赵氏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就算真的要嫁给方庭,凭什么就是六娘,为什么不能把七娘、十娘嫁过去?”三娘兴致勃勃的道:“偏生不让那样工于心计的人的得逞!”
在场的三人皆是露出愕然的神色来。
三娘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安然当时跟云阳郡主在一起,算是听到了一手消息。云阳郡主府上的小丫鬟,哪里能认清南安侯府的姑娘们哪个是谁,若是糊弄外人倒没差。
若六娘真的是有心,听到这样的消息岂不是要是疯了?
“谁知道她身上的痕迹是怎么弄出来的。”三娘冷哼一声,道:“没准儿是她自己掐出来的呢?”
安然沉吟。
六娘说是方庭把自己和她认错了。两个人单凭相貌肯定是不太像的,即使喝醉了也不该认错。六娘和方庭是一前一后进去的,那就是背影很像?
昨日六娘穿了件鹅黄色的褙子,乳白色的绫裙……
自己跟方庭见过一面,当时自己穿的衣裳就是——差不多相同的颜色和样式!
“三姐,昨天六姐穿的衣裳,跟我见方庭那次很像!”安然蹙着眉,沉声道:“当时去庆乡侯府六姐也在,她会不会猜出了什么?”
这个疑点昨日太夫人和赵氏已经想过了。
今日安然又提起来,也算是印证了两人的猜测。
“若说是刻意为之,她怎么知道一定能见到方庭?”安然喃喃的道。
安然心中有了猜测,三娘那句无心之言,确实很有道理。仅凭六娘自己的力量,绝对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