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小沐最近读书都很用功,你不用担心。”看安然手中拿着她递过去的帕子,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安汐忙道:“我们在吴妈妈家中住得很妥当,平日里无论是小沐读书还是玩耍,都有伴儿。”
安然知道安汐是一片好意,只得笑着点了点头。
“我去看看小沐和思礼两个人。”不多时安汐起身,很懂事的道:“小沐倒还罢了,姐姐邀了思礼来家中,若是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虽说他们身边远远的都有人跟着,安然还是肯定了安汐的思虑周全,便痛快的答应了。
等到安汐走后,安然铺开信笺,提笔想给陆明修回信。
他的来信,安然已经熟记于心。堪舆图在她出门前刚好送到,安然粗略的看了看,平远侯府的原址就比南安侯府要大上一些,等到陆明修袭爵后,皇上又连同旁边的一间原先罪臣的住宅,一并打通了划给了陆明修。
这样一来,平远侯府几乎占了半条街的位置。
堪舆图旁还精心标了小注,府中现有的布置一目了然。做这事的人一看便知道是个细心的,该有好好赏赐才是。
若是松阳知道了未来夫人的心声,一定感动的热泪盈眶,终于有识货的了。
不对,是终于有赏识他的人了。
看来陆明修所言非虚,整个平远侯府仅能称得上看得过去,回来这三四年来,除了书房和卧房收拾了一番,就连待客的地方,都还是松阳带着人琢磨着自己侯爷的意思布置的。
能来平远侯府做客的人并不多。
先前的亲眷早在平远侯府被夺爵的那一刻便不再走动,有些人厚着脸皮凑上来的,陆明修都只称公务繁忙,多数不见。
有些人便没办法了。
例如一些声泪俱下年老体弱仗着自己有些辈分的“长辈”,陆明修总不能让人直接轰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不单是陆明修面子不好看,便是云舒的面子也不好看。
传出重臣罔顾孝道的风言风语,民间只会传皇上也没有识人之才、用人之道。
更何况连云舒都得稍微忍让着临安大长公主,给她两分体面,否则他在民间岂不事成了冷血冷情的人?
这些年来给陆明修说亲的人不少。
各色络绎不绝的堂亲、表亲纷纷上门,陆明修都疑惑了,自己家里真的有这么多亲戚吗?
好在陆明修如今位高权重,鲜少有人敢惹怒他,见他面露不耐,多数自己都乖乖的告退,不敢继续说下去。
赐婚的圣旨一下,这些人见把女儿、妹妹、孙女等等送进来做嫡妻不可能了,便打起了其他主意。除了直系的女眷,这些人还有许多表亲、堂亲在啊!
安然的年纪又小了些,更给了这些人发挥的余地。
故此有人便开始想把自己的侄女、外甥女、表妹、堂妹之类的,想要塞给陆明修做姨娘。
幸好陆明修已经奉旨离京了,否则平远侯府这些日子的门槛儿就要被人踏破了。尽管陆明修不在京中,他们还是想尽办法跟陆明修身边的下属套近乎,打探陆明修的喜好。
首当其冲的便是秦风。
众人皆知他是陆明修手下数一数二得用的人,他能在陆明修面前说得上话。
今日好容易又送走两位平远侯的“表哥”,秦风只觉得再来这么两回,自己简直要少活好几年。
怪不得柯林他们幸灾乐祸的走了,是不是他们早就猜到了?
“那边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秦风问道:“侯爷让咱们接的人,还没到京城吗?”
同在羽林卫,又给是陆明修一手提拔的郑鹏,闻言不由摇头道:“在南面和东面都派了人等着,竟还没有消息。他们很该等在云南府的,咱们去接。再不济等在余杭也好,自己过来算什么事!”
“如今再说也无用了。”秦风也颇有些不满,只是事到如此,他们要做的就是顺利把人接到。“我看到给侯爷的信上,只说这样能避开有心人的耳目,更妥当些。”
郑鹏又嘟囔了两句,便又带着人出去了。
秦风一面要应付时不时来侯府打探消息的侯爷的各路“亲戚”,一面还得提着心能不能把人顺利接到,甚至还得分神关注未来侯夫人那边的动态……
应该把柯林一起留下来的!
他咬牙切齿的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转眼间一封言简意赅的信已经写好,他吩咐人送出后,决定亲自再去京郊南面看看。
要接的人无论对侯爷还是他们来说都非常重要,容不得有半分闪失。
秦风翻身上马,出了侯府的门。
希望一切顺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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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舟带着母亲王氏回家后,在灯下发现她的脸色仿佛又苍白了一分。
他在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虽说她说了什么都吃不下,余舟还是端来了余思礼熬的粥,劝着母亲多少吃了点。
随后王氏便躺下来闭目歇着,余舟无奈的站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端着碗走了。
余思礼蹬蹬的跑了过来,仰着脸问哥哥:“有爹的消息了吗?”
他从出生时就没见过父亲,对“爹”这个称呼根本没什么感觉。可是从玩伴们时不时嘲笑轻视的目光中、从母亲虚弱的病体、沉郁的眼神里,余思礼模模糊糊有了认知。
余舟摸了摸余思礼的头,看着乖巧懂事的弟弟,放软了声音安慰道:“已经找到陈家少主了,他太忙这回没见上,等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能问出来。”
余思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事实压根不是这样。
余舟暗中攥紧了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直到关节发白。他们确实打听到了陈家少主所在何处,可是陈家少主压根儿都不见他们母子,还让下人羞辱他们,把他们赶了出去。
说他们是哪里来的穷讨饭的,也敢来陈府门前惹事。
若是依着余舟的脾气,定然不会受这一份闲气。可是他母亲还在焦灼的等待这父亲的消息,余舟便忍下来心里所有的火气,还递了些碎银子上去,只为了能打探到一点儿消息。
那些银子是余舟在给母亲买药之余,辛辛苦苦上山打猎或是帮人做活得到的。如今也不得不给了出去,他知道只是白扔,只为了让母亲讨个安慰罢了。
哪怕是真的得到了父亲抛弃妻子的消息也好,他们娘仨个,也就断不在指望,自己安心过日子便是。
门房应该是陈家少主来京中后新雇的,对扬州的消息一问三不知,最后勉强答应了,若是少主回来了,会知会他们一声。
谁知这一回仍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思礼还小,没必要为这样的事伤心,余舟便瞒了他。余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包酥糖,递给了余思礼。“给你带回来的,不过别多吃,也不许晚上吃,小心你的牙齿。”
余思礼立刻两眼放光接了过来。
“谢谢哥哥!”余思礼珍而重之的捧着纸包的酥糖蹬蹬的跑回屋子收好,又拎处了一个精致的食盒,递给了余舟。
余舟一看便皱起了眉,这绝非他们家中能有的东西。便是原先有过这样精致的物件,也全都当掉了。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各色精致的小点心。
“思礼,这是怎么回事?”余舟立刻把目光转向了余思礼。
余思礼意识到自己哥哥的不悦,可这是仙子姐姐送他的,说是为了感谢他的……
“今天我出去玩儿见到了仙子姐姐带着她的弟弟妹妹过来了。”余思礼忙小声的道:“中午仙子姐姐请我吃了午饭,晌午后我跟小沐哥哥在一起玩儿,小沐哥哥不小心把手磕破了,我找了草药来给他止血。小沐哥哥是仙子姐姐的弟弟。”
“仙子姐姐说是为了感谢我,傍晚让人把我送了回来,还说这是谢礼。”
尽管安然已经让余思礼改口,可是面对自己哥哥,一紧张他还是叫了心里的称呼。
余舟顿时便想起了那日夕阳下,那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小姑娘。
他已经知道她是京中毅郡王府世子妃的妹妹,南安侯府的九姑娘。上次不过是陪着世子妃过来小住,这次她又带着弟弟妹妹来了?
“咱们不是为了别人的谢礼,才帮助人的,对不对?”见余思礼已经紧张的捏起了一角,一副不大气不敢出的紧张模样。余舟蹲下身来,对余思礼轻声道:“你能用自己懂得的事帮助别人很好,哥哥没有怪你。”
他的目光落到一旁的红漆雕花食盒上,道:“既是如此,你便收下罢。”
余思礼轻轻的欢呼了一声。
“哥哥,仙子姐姐还说,她在扬州住过很长的时间,还问能不能帮上我们的忙!”余思礼高兴之余,还没忘了安然说过的话。
余舟心中一暖,可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句客套罢了。人家能有心问上一句,已经很好了。自己家跟南安侯府无亲无故的,怎么可能为了自己家的事麻烦别人?
“若是你能再见到那位小沐哥哥,就请他向他姐姐转达咱们的谢意。”余舟看着余思礼,余舟的眼中是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就说不必了,咱们已经有了眉目。”
余思礼懵懵懂懂的点了头,他一向对自己哥哥的话最是信服,哥哥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余舟已经垂下眼,掩去了所有的神色。
余思礼刚要去,看到自己哥哥没跟自己一起过去,便也停住了脚步。
余舟无奈的笑了笑,对余思礼柔声道:“哥哥还要把药材分拣好,明天收药材的人就要来了。你先去睡,哥哥一会儿就回去。”
“我来帮哥哥!”余思礼懂事的跟在余舟身后,坚持要一起帮忙。
余舟没办法,只得把余思礼带过去,让他先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着,帮忙用麻绳扎捆就好。
许是白天玩儿的太累了,余思礼在凳子上才坐了没一会儿,便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余舟看了,不由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不过余舟没去管他。等到看着余思礼睡沉了,他才把余思礼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
随后余舟一个人忙活到半夜。
没有父亲也没关系,他照样能撑起这个家。
余舟望着夜空中几颗疏朗的星子,默默的发誓,他一定要让娘和思礼过上好日子。
也能在下次回上一份体面的礼物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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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在京郊庄子上的生活,可谓是悠闲自在至极。
到了此处,没有别人在,安然就是最大的主子,她素来又待人宽和,得到了上上下下的一致夸赞。她并不拘束着安汐和安泽,想要出去玩就出去,偶尔她也会陪着他们一起。
安沐倒是跟余思礼玩得很好。
安然在安沐能保证两个时辰读书后,剩下的时间便允许他跟余思礼玩。而安然惊讶的发现,余思礼也是识字的,还会背很多诗文。细问下安然才知道,余思礼的娘和哥哥都是断文识字的。
那次安沐胳膊受伤,被余思礼找到的草药治好后,安然虽不便出面,便让安汐带着礼物上门拜访了一回。
回来安汐说见到了余思礼的母亲王氏,没有见到他哥哥。王氏看起来倒像是大家小姐的样子,很是温和有礼,她送去的礼物推拒了几次才收下。
等安汐要走时,身体不太好的王氏还找出了许多晾好的山珍给她带着。
安汐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姑娘,这些东西的价值她看在眼中。知道这是她们家可能用来卖钱维持生计的东西,犹豫了片刻后,不愿意拂了王氏的面子,只得收了下来。
“你做的很对。”安汐同安然回来说时,安然称赞道:“这样有骨气的人,不愿白白受人恩惠。虽说咱们是感谢余家,可是若是让主人家觉得不舒服,便是咱们做的不妥。往后看到余家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咱们再帮一帮便是了。”
关于余舟、余思礼二人父亲的消息,从余思礼的话中,安然听出了他们没有打探成功,而余家也没有向她求助的意思,安然便作罢了。万一不是陈谦家的事,她想要插手更是摸不着头绪。
“虽说余家条件看起来不是很好,可是他们家给我一种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感觉,有什么不好呢?”安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些日子来乡下孩子时不时对余思礼的排挤让安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余大哥照样能撑起家里来呀!”
安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或许在别人看来,听余思礼的话,她们并不是一开始就搬到这里来的。恐怕她们是外来的,又是娘带着两个儿子,便未免有些风言风语罢!
那些捕风捉影的臆测太可怕了,前些日子安然便是深受其害,却又无可奈何。
“会好起来的。”安然微微笑了笑,柔声道:“余家的日子越来越好,大家便只有羡慕的份儿,重新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