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宣三年正月,在太医程子修离开后的第三个月,身体日渐羸弱的萧睿昭没能熬过那个还算温暖的初春。
听到从皇宫里传出来的丧钟声,姜婉就呆愣在那,连手中笔尖上的浓墨滴落到了宣纸上还不自知。
虽然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却还是让她有了措手不及的感觉。
“世子爷呢?还没有回来么?”她赶紧放了手中的笔,问身边的人道。
昨日萧睿暄便进宫当值,可今日却还没有回来。
现在又遇上皇帝大行,姜婉不免就开始担心起他来。
“去前院传我的话,让财叔派人去宫里打听一下,需不需要家里给世子爷送些衣裳过去?毕竟春寒料峭。”姜婉也就吩咐着身边刚新晋的大丫鬟香蒲。
年前的时候,她做主放了茉莉的籍,并让她同夜鹰完了婚,然后就将屋里的一批二等丫鬟给升了上了来。
这香蒲和晓月,也就成为了她身边最得力的。
香蒲听了姜婉的吩咐,也就赶紧去了前院,不过半日的功夫,宫里的萧睿暄就让人传回话来:“不用麻烦了,他就会回。”
听着萧睿暄捎回来的口信,姜婉也就放下了心。
然而直到二更天时,她才等到了一身风|尘仆仆的萧睿暄。
“怎么耽搁这么久?可用过晚膳了?”姜婉一见着他,就关心的问道。
萧睿暄冲着姜婉摇了摇头:“别说晚膳了,中午我都只吃了半个冷馒头垫肚子。”
“怎么会这样?宫里都不管你们的膳食了吗?”姜婉一边抱怨着,一边让人去厨房准备吃食,一边让人去准备热水让萧睿暄沐浴更衣。
沐浴过后的萧睿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身清爽的从净房里出来,厨房里的吃食也正好送到。
因为已到了半月,厨房里送过来的都是些清淡好消化的东西。
也许真是因为饿了,萧睿暄也就坐在炕头上狼吞虎咽起来。
从未见他这样吃过东西的姜婉不免就有些心疼,不断的嘱咐道:“你慢点,没人跟你抢,可别噎着了。”
待萧睿暄吃了个八成饱,他也就让屋里的婆子们将餐桌都撤了下去,然后同姜婉关上门说起事来:“皇上立了遗诏,让太子萧荣继位,命内阁的尹阁老、闵阁老、安阁老辅政,晋亲王、安亲王、荣亲王监国!”
姜婉听闻这份遗诏之后,则是满心的诧异。
上一世,萧睿昭走得很急,可以说几乎是毫无预兆的就倒在了龙椅之上。
蛰伏了多年的萧睿呈趁机发难,想要借此夺得大统之位,姜妧母子的性命也就危在旦夕。
而那时的姜妧,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动了东北的安亲王。
安亲王也就摔着他的铁骑南下,活捉了萧睿呈,并说服了晋亲王和荣亲王,表面拥立萧荣登基,实际上却是三王共治。
原本是想让三王间互相牵制,却不料却为彼此埋下了利益分配不均的隐患,这才有了后来的“三王乱梁”!
然而这一世,萧睿呈提前被处决,萧荣也能凭着景宣帝的一纸诏书毫无阻力的等上大宝之位,但让姜婉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下旨让三王监国!
那等于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整个大梁朝的局势,竟然又变得和上一世一样了!
难道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那姜妧呢?”现在唯一没有确定的,却是姜妧的地位,姜婉也就有些担心的看着萧睿暄问道。
“晋封为太后!”萧睿暄却很是平淡的答道,“但诏书中却明文写道,如果姜妧敢插手政事,三王可凭密诏废其位,并诛杀之。”
姜婉听后,也就愣在了那,半晌才道:“皇上真将此事写进了诏书里?”
“现在诏书就在小禄子的手上,今日已经发了八百里加急让三王火速进京。”萧睿暄也就点了点头,“我父王和荣亲王世子都在京中,现在唯一要等的就是安亲王,而从他的封地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过来也不过才三四日的功夫,也就是说三四日之后,这份诏书就会公之于众。”
“真是岂有此理!”翊坤宫内,以为自己终于要熬出头的姜妧也得知了遗诏的内容。
她非常愤怒的将屋内一座福禄寿三倌相推到在地,砸了个粉粹。
她真是没想到,萧睿昭在临死之前竟然会给自己立下那么一份遗诏。
一个不能摄政的太后,在这朝堂上有何威望可言?
将来她又如何能够随心所欲?
而且从那遗诏来看,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萧睿昭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想用三王来牵制内阁,又想利用三王来互相牵制。
萧荣年幼,而她又不能摄政,到时候她和她的儿子,都会沦为金銮殿上的一尊摆件而已。
她又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姜妧在崩断了几根蓄养了多年的指甲之后,也就对着身边的人道:“宣我懿旨,明日一早,请晋王世子夫人进宫!”
“宣我进宫?”接到懿旨的姜婉很是意外,她没想到不过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姜妧就已经进入到了“太后”的角色里。
而来宣旨的内侍在宣完旨后,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好似想要等着姜婉一同回宫一样。
“先帝大行,娘娘悲拗,也就希望世子夫人能陪着她说说话。”那内侍很是恭敬的说道。
姜婉见着那内侍的模样,也就微微一笑。
这果然真的很姜妧。
上一世的她也是这么的强势。
于是姜婉也就换了一身衣服,跟随着那内侍回了宫。
因为大家都在等着安亲王入京,整个皇宫之中还是维持着原状不变,只是各宫都悬挂起了白幡,让整个皇宫笼罩在了一片悲痛之中。
已经换了一身孝服的姜妧也就在自己宫里接见了姜婉,只是这一次,她连一句场面上的话都没有说,而是直接向姜婉问道:“听闻大行皇帝的遗诏上说还留了一份要废了我的密诏,这件事你可曾听说?”
姜婉毕竟是重活过一世的人,多年的历练早让她在这种时候不会喜形于色。
她也就一脸意外的看向姜妧,不解的问道:“什么遗诏?什么密诏?娘娘怎么会觉得我会知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