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以一些残垣断壁为依托,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大营,在这大营之外,至少驻扎着四营敌军,也就保证了在这大营之中的那些匠师们根本就别想有机会逃出去,而且就算是逃出大营那又如何?他们根本就逃不出定西城。整个城西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囚牢,骆图甚至远远地看到了巨大的高炉竖了起来,那是在城外匠营之中他曾经看到的炼铁炉,精炭使得巨炉之下的火焰呈淡蓝色,那赤红的金水如同小溪一般自炉子之中跳跃溅出,那些为巨炉填红的奴隶们时不时地发出惨叫,那金水沾身便直接蚀肉灼骨,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防护,显然,对于牧国的人来说,他们也不需要这些人能够支撑多久,死一个就换一个,仅此而已,不可能多此一举地去为这些人准备各种护具 。
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堆堆如山的矿石,众多的奴隶们如同蚂蚁一般在那矿石山之上,一个个地将大块矿石通过弦梯送到那高炉之上,自那平台上扔入那高炉之中,溅起一朵朵赤金的浪花,而一些力竭者,甚至直接随着手中抱起的矿石一起滚入那巨炉之内,瞬间化为灰烬。
不只如此,骆图还看到不时有一车车矿石向这里拖来,很显然,牧国的人可没有留在那个矿洞之中炼矿,反正他们根本就不缺人,整个定西得有多少奴隶,他们根本就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只有干活的人才会有一口稀粥喝,而且一言不合,皮鞭抽打,血腥无比。
当初永阳国之所以不能够大力度开矿的主要原因,就是矿工不足,他们不可能无限制地征集百姓去开矿,而且这些矿工他们可也同样是要付出工钱的,可是牧国就不一样了。另一方面,牧国觉得将这些匠师放在野外不安全,太容易被渗透了,但是在城中,却不一样,他们将整个城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炼矿场就是这个原因。
骆图被安排在搬矿石的队伍之中,那十余丈高的巨大跳板并不宽,那些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个个地攀上去,扔掉手中的石头,又木然地退了回来。
骆图的目光迅速四下打量了一下,他赫然发现曲方等人竟然也在矿工的队伍之中。显然这些人已经比他先一步进入其中了,看上去颇有些狼狈。不经意之间他与那几个人错身而过后,悄然点了点头。
奴隶营地混乱肮脏,进入其中便有一股骚臭之味,骆图被安排在一间看上去略有些破烂的屋子,唯一庆幸的是这屋子还有屋顶,当然,这是因为定西城中原本就有许多的房舍,只要少拆一间就可以了,而在这间屋子之中,地上几乎已经躺满了人,已然是秋季,不过天气倒并不算寒冷,累了一天的人们连指头都不想动弹,彼此就那么挤在地面之上,像是脱水的鱼儿一般,或低哼,或抽泣,但是在他们的眼神之中只有同一种情绪,那就是绝望。
偶尔骆图也能发现一些人的目光之中有愤怒,有不甘,通常这些人都是刚进入这城西不久,在他们的内心之中还有一些希望。
骆图没办法,只能找一个干燥的角落坐了下来,一天的劳作也确实是很辛苦,不过他在等,等到夜深之时,
没有人关注骆图,因为像骆图这样的人很多,通常那些新来的人都是如此,他们不甘,他们在痛苦之中却还有时间和心思去想一些东西,但是这些人通常在几日之后,就会放弃了,因为他们已经饿得没有了力气,然后那繁重的劳作会磨去他身上所有的锐气,再看到那些同伴的死亡,看到那些牧国骑兵的凶悍,他们也就会认命了。
……
月黑风高,骆图悄然地自那些沙丁鱼一般躺在地上的人群之中经过,虽然他的眼睛可以黑夜视物,可依然还是不小心地踩在了别人的脚手之上,只是那些人似乎是太累了,只是微微哼哼了一下,又继续睡了过去……骆图心头禁不住有一丝沉重和怜悯,战争,苦的永远都是普通的百姓,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选择,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就被这股战争的洪流给卷入了进去,然后开始了他们无尽的苦难。
骆图并不是永阳国的人,但是却并不妨碍他对这些普通百姓的同情,只是这里不是星痕大世界,他也不过只是这场洪流之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没有选择,身不由己……他需要变得更加强大,那么便必须要在这洪流之中找到机会。
望阳国的战士巡逻的间隙差不多是一盏茶的时间一次,只是对于骆图来说,黑夜就是他最好的掩护,别人无法在黑暗之中视物,可是他却如同在白天一般,事实上这永阳国的天气很怪,在那极西荒漠之上,仿佛那太阳永远也不会坠落,星痕大世界进入大千世界的那道天坑所在的位置仿佛永远有阳光普照,可是越向高原之下,当他来到了这定西城之后,却也有了正常的日夜之分,尽管夜晚似乎要短上不少,可是也能够让人明确地分清一天的时间。
日长夜短,对于那些干活的奴隶们来说,就是灾难,因为他们睡觉的时间太短了!所以,几日下来,便已经累死了不少!
“喵……”一声轻轻的猫叫之声传了过来,在黑夜里多了几分妖异。骆图的身形如同幽灵一般闪过,而后他看到了曲方以及另外几名队员。
“是我……”骆图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吓得曲方等人一惊,几乎在瞬间准备出手,不过却猛然听到了骆图的声音。
“是队长……”其中几人微松了口气,骆图来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
“怎么就只有你们几个人?”骆图扫了一眼曲方等人。
“人多容易暴露,回头我们会分头与他们联系。”
骆图不由得点了点头,扫了一眼远处那正在举着火把巡逻的敌军,淡淡地问道:“可有找到那些匠师们的居所?”
“找是找到了,可是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只那里便驻扎了两营敌军。岗哨太密集了,我们无法靠近!”曲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这些匠师,无论是牧国还是望阳国,都十分重视,因为每一个大匠都是诸国稀缺的人才,而且这些大匠显然并不是真的有多少国家意识,因为无论他们到了哪里都可以得到相同的待遇和享受,让他们为国而死,那就是一个笑话。
“这几日可有找到可以离开的路线?”骆图微微一顿,没有再提那些匠营的事情,他刚来,但是曲方不是,猎杀那些大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更加艰难的是,如何能够全身而退?他们不仅要有机会逃出这城西西营,更要逃出定西城,而逃出定西城之后,他们能够逃得出牧国骑兵的追击吗?这都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情,
“几乎没有头绪!”曲方微微有些泄气地道。
“如果我们能够逃出这西营,你们有没有把握逃出这定西城?”骆图微微沉吟了一下,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如果我们能够逃出这西营的话,倒是有一些机会。”一个声音接了进来。
“哦,阿宽你说!”曲方眼里不由得微微亮了起来。
“这几天我发现在我那营房之中有一个人,他之前是城中的掏粪工,他说,在这定西城之中有许多粪道可以通到地下的水道,只要进入水道之后,便可以通过水道出城,但是这地下的水道十分复杂,也不是所有的粪道都能够通向水道,如果我们能够带上他的话,或许他可以带上我们进入水道之中。只是,这城西匠营外的守卫之森严,根本就没有机会逃出去。”阿宽有些无奈地道。
“粪道……水道?”骆图的眼前一亮。
“那在我们城西之地可有通往水道的粪道?”曲方的眼前也为之一亮,如果在这城西也有通往水道的路,那么他们便可以直接从这里进入水道悄然而去。
“我问过,他说没有,因为城西本来就是贫民窟,地面干燥,地势本来就高,根本就没有什么粪道,甚至连城中的下水道也不曾开挖,而这种粪道最多的是在城东,当然,城南的红坊那边也有不少!”阿宽无奈地摇了摇头。
“嗯,已经有多少兄弟进了西营?出西营的事情我来想,曲方你尽快摸清楚匠师营那边的守护换岗时间。阿宽你与那个掏粪工搞好关系,到时候可以带他一起走,不过最好是能够让他把那几个粪道的位置画出来,不然万一他死了,我们就算是能出西营,只怕也没有机会逃出去!”骆图神情肃穆地道。
“好。”曲方与阿宽等人同时回应,如果骆图真能够带他们出西营,那么一切都是可行的,这个时候他们也懒得去问骆图准备以什么方法带他们离开,到了时间他们自然会知道。
“五日之内必须行动,这几天大家尽可能将在西营所有的兄弟联络好,等我的信号!”骆图认真地道,时间越久对他们越不利,他可不想为了永阳国的事情去牺牲自己,他还没有这么伟大,而那所谓三王子对他的看重不过只是一个笑话,如果真看重也不可能给他安排一个死士的任务。不过如果能够借上三王子的力量,他也不介意,毕竟这是他以最快方式强大起来的捷径。
“五日……”曲方的脸色微微一沉,这个时间对于他来说,还是颇有压力,不过骆图说五日,他便只能先以五日为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