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收购野菜  白家这闺女,是实在人
白月一边走, 一边跟小狗子闲聊,“你是哪家的孩子?”
小狗子一边拨开半身高的野草一边回道,“我爸是孙东盛, 我妈是曾晓玲,不过我现在跟着村东头的白奶奶生活。”
白月回忆了一下,这两个名字她有印象, 好像两个都是知青, 还是比邵英华他们早几届的知青。
小狗子说他跟着村东头的白奶奶生活, 那他爸妈应该都是返乡知青,留下他一人在村里……
一路走来无事, 小狗子就絮絮叨叨说着他的事, 原来孙东盛和曾晓玲各自回城以后, 没有继续在一起,当时在村子里结的婚,就请了几桌酒, 让村里人热闹了一下,没领结婚证,说散就散了。
小狗子当然不叫小狗子,他大名叫孙书哲,两知青都是有文化的, 当然不会给自己的小孩取这样土气的名字,是后来小狗子跟着白奶奶生活以后, 白奶奶叫不惯他那文绉绉的大名,又给他取了个小名。
孙东盛和曾晓玲把小狗子托给了白奶奶后,回了城里,一开始还会寄钱寄东西回来,后来过了两年, 就无声无息了,大家就说,他爸妈是在城里重新各自成家了。
小狗子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无所谓,他现在也大了,自己能顶门户,他跟着白奶奶一起,一小一老生活,过的也挺好的。
他嘴甜又勤快,经常帮村里的大人做事,然后大家都会多照顾他一些,这两年上了公社小学,感觉和别人也没啥不一样的。
说完自己的事,小狗子又眼睛亮闪闪地看向白月,“姨姨,听他们说你是从大城市回来的,大城市漂亮吗?”
“漂亮,有高楼大厦,还有小汽车。”想了想小狗子没见过小汽车,便道,“就是你大勇叔叔他们开的那样的车,不过小汽车只有那车的一半大,而且更好看。”比划了一下。
小狗子满是憧憬地道,“我也想去大城市。”又转头看向白月,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姨姨,我能去大城市吗?”
“一定能的,小狗子一定能去大城市。”白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说话间,就到了后山。
白月把衣摆扎起,利索地干起了活。
她在背阴处看到了一丛地皮菜,这种地皮菜是暗绿色的,有点像泡软后的黑木耳,拿来炖汤最好,别有风味。
她一边用小锄头铲着地皮菜,一边放进背篓里。
小狗子在旁边道,“姨姨我帮你。”说罢也不等白月回答,他也学着白月的样子,把衣摆扎起挖地皮菜。
别看小狗子人小,干活的速度不比白月慢,两人很快就装了一小背篓的地皮菜。
光有地皮菜肯定是不够的,白月寻思着做个三菜一汤或者四菜一汤,又摘了马齿苋和苦苣菜,还有一大把香椿。
后来背篓里装不下了,小狗子又放下衣摆,用衣摆盛着,白月估摸了一下五个大男人加她自己的饭量,应该是够了,两人这才打道回府。
在村口的岔路上,白月跟小狗子就该分开了。
“小狗子,今天中午要不去我家吃吧?”白月道。
白奶奶去走亲戚了,小狗子想着中午干脆直接在灶里埋个红薯解决一顿,听到白月的话,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拒绝了,“还是不麻烦姨姨了。”
他人虽小,却早早就懂得了不麻烦别人。
白月笑笑,“不麻烦,你帮我摘了这么多野菜,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请你吃顿饭是应该的。”又对他眨眨眼睛,“不想尝尝姨姨我的手艺吗?”
小狗子咬咬下唇,仔细看了看白月脸上的神情,发觉她是真的想请他回家吃饭的,他也很喜欢这个姨姨,就应下了。
两人回了白家老宅,刚到屋前,白勇就迎了上来,接过背篓,贫嘴道,“哟嚯,出去摘野菜还带回个小孩。”
白月拍了他一把,“去洗野菜去。”
小狗子赶紧道,“我去吧。”也不等白勇答话,接过背篓,就往水池边跑。
“嘿,你哪带回的这小孩,还挺勤快的。”白勇给他逗乐了。
白月压低了声音把小狗子的事跟他一说,白勇沉默了。
吃中午饭的时候,白月一展厨艺。
马齿苋用热水焯过,加麻油一拌,就是一道清爽的小菜,香椿剁碎了,加上鸡蛋、香油、芝麻、盐做成香椿鸡蛋酱,又煎了几个饼子,往一侧开口,做成口袋状煎饼,再把香椿鸡蛋酱给塞里边,鼓鼓囊囊,一口下去鲜咸适中,又带着香椿独特的香味,好吃的很。
出门前就已经把从邻居那买来的两只鸡上锅蒸了,现在刚好蒸熟,等放凉后手撕成鸡肉丝。
苦苣菜一部分拿来清炒,一部分拿来做酱料,苦苣菜切成小片,加了调料,调了一小盆酱料,专门用来沾手撕鸡。
地皮菜就更简单了,直接拿来和家里晒干的木耳、香菇一起炖汤,只放少许盐提鲜,刚出锅时白月尝了一口,鲜的几乎能让人吞下舌头。
饭菜做好,摆在堂屋里的大方桌上,小狗子跑前跑后地拿筷子洗碗。
饭菜冒着香气,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大家一路赶来都饿了,在路上也是简单解决,一看桌上的饭菜,也不要人喊,纷纷落座了。
一顿饭是风卷残云地吃完了,席间白勇是一个劲地往小狗子的碗里夹菜,小狗子也实在,白勇夹什么就吃什么,吃了两碗饭不够,还要添,还是白月看不下去了,小狗子就这么大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拦下了。
拿出带来的酸梅汤包,煮了一锅酸梅汤,放在井水里冰镇,一碗酸梅汤下去,暑热也散尽了。
吃完饭,大家就围在树荫底下纳凉。
小狗子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感慨道,“姨姨你手艺真好,刚才那顿饭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了。”
白月心底一酸,岔开话题,“你最喜欢哪样菜,待会姨姨给你做点,你拿回去和白奶奶一起吃。”
小狗子想了想,道,“最喜欢凉拌马齿苋,地皮菜也不错,我们几个经常上山摘来吃。”
后山就是白家村的宝山,养活了白家村一代又一代的人,六十年代闹饥荒的时候,树皮都啃没了,全靠着后山生长的野菜、河里野生的鱼才生存下来。
听到小狗子跟他的伙伴们经常上山摘野菜,白月脑海里闪过什么,又问道,“那你们一天能摘多少野菜啊?”
小狗子鼓起手臂上的小小的肌肉,“姨姨你别看我们个子小,但是很能干活的哩,跑的快的一话一天摘个三四箩筐不是问题。”
乡下孩子干活早,平时除了上山摘野菜,小狗子他们还要砍柴,长期下来,腿脚和体力也都锻炼出来了,能顶小半个劳动力。
白月夸他,“咱们小狗子真棒。”
许是很少听到夸奖,小狗子的眼睛亮闪闪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送走小狗子,白月跟白勇去了刘传根家。
“传根叔,在家吗?”两人在屋外头喊。
“来了来了。”刘传根快步走出来,看了一眼白月跟白勇手里提的礼物,笑得牙不见眼,“又带这么多东西。”
“孝敬我叔你嘛。”白月应道,“这次给您带了白酒,您肯定喜欢。”
刘传根竖起大拇指,“还是大侄女你懂我。”
迎了两人进来,几番来回之后,白月说明了来意,“叔,不瞒你说,这次我跟我哥回来,是想在村里收购一批野菜。”
“野菜,你是说后山长的那些吗?”刘传根道,心里还有些纳闷,这野菜就在后山上长着,想吃直接摘不就行了,还什么收购。
“对,就是咱后山采的野菜,我还想请叔帮我组织一批社员,我出钱,收购他们采的野菜。”白月道,又补充了一句,“我在京市开的饭店需要拿来做菜,而且要的量很大,我们索性就开车回来运了。”
刘传根愣了愣,“难怪呢,你们开了五辆大货车,听说不少人都跑到村口围观去了。”又欣慰地道,“你们有这种好事能想着村里,不忘本,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心里清楚,哪个乡下地头没有野菜,在哪收购不是收购,还要特地跑回村里,孩子在大城市挣了钱,能想着村里,他只有欣慰的。
刘传根激动的站起来,拍拍衣摆上的尘土,“那我现在就去通知社员?”
“哎,麻烦叔了,我也希望越早收越好,我们车队有人还得赶回去上班呢。”白月道。
两人边说话,边去了村里的广播站。
刘传根清了清嗓子,用大喇叭把白月的意思大致说了一遍,再让社员们到打谷场集合。
到了打谷场,等了约半小时,社员们也差不多到齐了。
白月才接过刘传根手里的喇叭,大声道,“刚才大队长在喇叭里也说了,这次我回来是想收购一批后山产的野菜,比如野藠头、野葱、马齿苋之类的,都按斤算,一分钱一斤,等会我会贴表,大家按着表来摘,到时候去村口,我们称斤结算。”
哗,社员们一下沸腾起来,后山的那些野菜遍地都是,谁家缺菜了就去后山薅几把,谁承想这玩意还能卖钱呢?
说实话,就算不给钱,冲着刘传根跟白家的面子,请大家帮忙采几车,事后请顿流水席,也就尽够了。
现在说要给钱,按斤收,不少村里的老人都感慨,白家这闺女,真是实在人。
还有一包便宜的生产烟也就八分钱一包,光靠干农活,攒几个月都不一定能换包烟,现在说一分钱收一斤野菜,相当于,卖八斤野菜就就能买一包烟。
许多老烟枪都偷偷笑了。
第66章 心酸  去城里,问问我爸妈,为什么不要……
不仅大人们兴奋, 就连小孩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有了钱,就能买供销社里的糖果,还能买县城里的汽水、玻璃珠子、小人画……
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在人群中脆生生地问道, “我们摘来的也收吗?”
工分制活的轻重跟工分挂钩,干越重的农活理所当然得的工分也就越多,因为体力的差距, 一般是不会给小孩安排成年劳动力的农活。
年纪轻的小孩不免开始担心, 这所谓的收购野菜, 是不是也像工分制那样,有的活只能给大人干, 不给小孩干。
白月顺着声音望去, 和善地对小女孩一笑, “都收,只要是野菜,不管是谁拿来的, 都按一分钱一斤的价格收。”
余光瞥见小狗子在人群中,听到她的话,眼里满是兴奋,脚尖都朝外了。
夏耕任务虽然繁忙,但是家家户户闲散的劳动力不少, 尤其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都卯足了劲要挣这一笔收购费。
打谷场的会议一结束, 年纪小的孩子直接奔向后山,白月笑看着他们的背影,带着白勇他们先去了村口。
村口,五辆军绿色的大货车排成一排,白勇跟大虎从家里搬来了桌椅, 就摆在大货车前面。
大虎和另外三位司机从大货车上搬下白月提前买好的用来包装的纸箱,又找社员借来秤。
白月跟白勇分坐在桌子的两侧,白勇和大虎负责称重和包装,白月负责登记和给钱,剩下三位司机负责把收来的野菜分类放到车上。
估摸着大家都上山摘野菜了,白月掏出纸笔,将需要采购的十余种野菜的名字抄写在纸上,又寥寥几笔画了个大概的模样,然后张贴在大货车上,醒目又亮眼。
坐了半个来小时,终于有第一位社员上门了。
来人白月认识,外号叫李老实,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老实人,他一张晒得黝黑发亮的面孔染上两抹红晕,看着一色的大货车,被镇了一下,不由得退后了两步,捏了捏手上提着的麻布编织的袋子,才道,“白家他闺女,这……是收野菜吗?”
白月亲切地笑道,“是,叔你摘了什么野菜?”
李老实结结巴巴地道,“上、上山摘了点野藠头。”又不好意思地问道,“是按一斤一分钱算吗?”
“对对,叔我给你称重啊。”白勇接过李老实手里的麻袋,打开袋子,露出野藠头,拇指大小嫩白色的野藠头根以及连着的葱绿色的野藠头茎,上面还沾着些许泥土,看着喜人极了,放在秤上一秤,刚好一斤,不多不少。
白月从放钱的箱子里拿出一分,塞在李老实手里,“叔你拿好咯。”
“这就成啦?”李老实有些不可思议,这一分钱这么好赚?
他没去打谷场开会,是在路上看到社员们都往后山上跑,拦下一问,才知道从京市回来的白家闺女在村口收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