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驰没有听它的，游到雕像跟前停下，盯着它。
突然出现的人鱼雕像在倒塌的沉船残骸上屹立，显得格外突兀。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鱼雕像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说不准能让他离开这里。
江驰凑过去，先看了眼人鱼雕像手中的鱼缸。
垂下来的鱼尾还在水中轻轻摆动，江驰认得它，就是吃藤壶的那头巨兽，只不过现在缩小体积盘踞在雕塑的鱼缸中。
可它们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江驰绕着人鱼雕像又了一圈，最后停在它面前，且不说别的，人鱼雕像做工精美，发丝分明，肌肉线条流畅，质感逼真，就连鱼尾上的鳞片，都做出了真实的感觉。
而一双紧闭的双眼能清楚地看到睫毛，根根分明，纤长浓密，跟接上去似的。
没看出什么端倪，他打算离开这里，结果一直紧闭的眼皮突然挣开。
瓷白色的眼球上出现一个黑点，那黑点紧紧锁定江驰。
他往哪边动，黑点就朝向那边。
有些渗人。
试想一下，在漆黑一片的深海中，人鱼雕像的尾部鳞片泛着微光，一切都很安静，突然，原本人鱼雕像紧闭或者说根本就不该挣开的双眼突然睁大，如同跟踪定位器，你去哪，它就瞟向哪边……
江驰只在它突然睁眼时心脏快速跳了几下，已经恢复正常，毫不畏惧的回望着他，结果突然起飞。
“我……你干嘛！”江驰被拖油瓶拖着往后游，速度极快的在水里穿行。
给本就不太平的海底添上一抹恐怖色彩。
“还不快跑？它要吃人了！”拖油瓶带着江驰铆足了劲狂游好几海里。
在海里生活上亿年的江驰，第一次出现坐船的眩晕感，甚至想吐：“你……”
他扭头看身后的拖油瓶，不想正好瞄到屹立在他们身后的人鱼雕像，它依旧紧盯着他们。
江驰：“！！！”
“你什么表情？”拖油瓶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自己身上，眼睛突然睁大，声音有些颤抖，不停摇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
江驰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冲它身后扬扬下巴：“你看。”
·
跑是没用的，要是能跑，江驰早就离开这鬼地方了。
还会被一个疑似灯笼鱼变异的人给吸住？
还会被雕像锁定？
不可能。
此刻，那尊瓷白色的人鱼雕像，就在他们身后，鱼尾上的光亮像是黑夜里的一盏灯，把周围照的很亮，不知道是不是在黑暗地方待久了，对光更加敏感，鱼尾上的光好像比刚才更亮了。
有点刺眼。
江驰眯起眼睛，重新打量人鱼雕像。
跟刚才不同的是，它手里拖着的鱼缸里面没鱼了。
江驰想要游过去看，可身上还挂着个拖油瓶，十分费力，道：“我说，你就不能把手松开？”
拖油瓶拼命摇头：“不行，我松开就会被吃。”
江驰：“雕像还需要吃得消？”
拖油瓶煞有其事的点头：“对。”
江驰突然目露凶光：“那你就不怕我把你吃了？”
拖油瓶一愣：“你，你不会吧。”
江驰也没再强求，变回平滑侧齿龙游过去，这样即便带着拖油瓶，速度也能快很多。
他绕着人鱼雕像游了一圈，那两个芝麻大小的黑点就一直跟着他转。
很诡异的，那两个黑点竟然会离开眼眶，平行环于头部，最后再回到眼球上。
可以确定，不管江驰去哪，雕像上的黑点会一直跟着他。
江驰停下来，重新变回人形，问拖油瓶：“那你觉得我会被吃吗？”
拖油瓶愣住。
江驰一把抓住拖油瓶的衣领，硬是把人从肩上扯下来。
因为拖油瓶吸得太牢，肩膀上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
他迅速变成平滑侧齿龙，一口咬在拖油瓶身上。
被咬瞬间，拖油瓶变回一只巨的大长相丑陋的灯笼鱼，半个身子都在江驰嘴里。
他稍稍用力，就将灯笼鱼咬成两截，然后变回人形，发现雕塑又重新把眼睛闭上，恢复了之间的安静。
·
江驰不喜欢吃灯笼鱼，直接把后半截身子吐了出去，任由它往海底落。
打从灯笼鱼人出现，江驰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可是又甩不掉，加上确实没什么危害，就没当回事。
而且半人半兽的他在这阵子见多了，能在漆黑一片的海里有个陪着的，倒也可以。
雕塑出现，他就把注意力都放在雕塑身上，忽略了拖油瓶。
直到刚才他绕着雕塑游了一圈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处理拖油瓶是不行的。
就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他看着肩上裸露的伤口，鲜血的味道在海中蔓延。
虽然他无法确定当下所处到底是哪个位置，是不是还在礼彭斯半岛附近，但在处处充满危机的海中流血，绝不是个好兆头。
眼下江驰没有海滴子，只能等伤口自愈，可那些嗜血者才不会等。
已经把眼睛闭上的人鱼雕塑突然睁眼，两个黑点变成滴血的血红色，它直接从底座上跳下来。
江驰意识到人鱼雕像的危险时，他已经处在危险当中。
之前坍塌的沉船，此刻突然变成一条锈迹斑斑的嗜血鲨鱼，跟正常鲨鱼不同的是，它由一根根金属框架组成，腹部那里有一个金属箱，体型是平滑侧齿龙的两倍。
江驰虽然灵活，但体型不够大，在绝对力量面前，有时也是徒劳。
他看了眼从底座上下来扑向他，也同样变大一倍的人鱼雕像，又看了眼转了一圈重新回来的铁锈鲨。
他没再跑，跑也没用。
不过他悄悄挪了挪位置，靠近速度更慢的人鱼雕像，估算两边的距离。
三、二、跑！
江驰让自己在半秒内急速下沉，想让两个准备夺他性命的怪物相撞，躲过一劫。
可他低估了怪物的智商。
他以为对方会碰撞的时候，忽然一个急刹车，一个急转弯。
人鱼雕像调转方向快速摆尾俯冲，鱼/雷一样扎下来。
幸亏江驰躲得快，他闪到一边，避开人鱼雕像的攻击，可绕了一圈的铁锈鲨堵住他逃跑的路线，不得不换个方向逃跑。
周旋的时候，江驰总觉得肩伤越来越疼。
他抽空扫了一眼，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按理说，从前他在海里受伤，不说恢复的多么迅速，至少不会越来越严重。
而肩上的伤口不仅没有要愈合的样子，反而开始腐败，一股股暗色的血从伤口流出来。
江驰不想再剜肉了，可眼下又没别的办法。
他瞅准从海床上断掉的锋利螃蟹钳，在躲避两边夹击的同时，潜下去把钳子捞起来。
可就在他马上抓到蟹钳时，人鱼雕像一尾巴拍过来，直接把海床上的泥沙带起，搅浑了视线。
好不容易找到的蟹钳，也因为这一拍，消失不见。
算了，换目标。
江驰把目光投向铁锈鲨的牙齿，挺锋利的，就是不知道刮一下会不会把肩上的烂肉刮掉。
不管了，总要试一试。
江驰在人鱼雕像冲过来时，立刻调转方向，扑向铁锈鲨。
很明显，铁锈鲨没想到他会迎面过来，来不及躲闪，直接撞上去。
好在铁锈鲨没有忘了张嘴，让江驰有可乘之机。
只是在江驰手碰到它牙齿的一刻，无法缓解的头疼再次袭来。
他捂着脑袋躲开身后人鱼雕像的攻击，但头痛欲裂的状态让他很难集中精力。
视线模糊，江驰甚至开始看不清眼前的情况。
鼻子又痒了，他想挠，可手也抬不起来。
江驰在人形和龙形之间来回闪切，就是无法固定在同一个形态。
脑袋要炸了。
他捂着头，已经顾不上是不是有敌人，只能凭直觉躲闪。
“砰。”
江驰撞到什么东西上，他潜意识觉得自己又要完了。
等待他的可能是撕扯，可能是腐败，是死亡，但唯独没想过，他会被救。
他担心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头疼停止时，江驰才注意到撞了什么东西。
是那个恢复原形的巨兽。
而那个铁锈鲨和人鱼雕塑，此刻安静的躺在海床上，四分五裂。
江驰回头，正对上巨兽那只巨眼，令人吃惊的是，他竟然在巨兽的眼中看到了两个字：交易。
他愣住，眼睛会说话的真实版本？
打字机的那种？
他重复一遍：“交易？”
虽然对方没有回答，但他看到巨兽缓缓眨了下眼睛。
诡异的事见多了，也就免疫了，江驰确认铁锈鲨和人鱼雕像目前没有生还的可能，却也不敢太过放松，问：“怎么合作？”
他盯着巨兽的眼睛，等着上面出字。
无奈，巨兽眼睛虽然大，可容量有限，出现的字体大小就像是给老年人看的。
江驰花了好一会才把他的意思读懂：“你想离开这里？”
巨兽又眨了下眼睛。
江驰没忍住，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离开，帮不了你，抱歉了。”
那么多怪物都对付了，他也不怕这一个，不就是体积大了点，但灵活度不行，也白搭。
巨兽锲而不舍的精神值得学习，巨兽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半天没眨一下，就在江驰拒绝他以为自己即将殒命时，巨兽的眼球中又出现几个字：互相帮助，双赢。
江驰蹙眉：“那你要先告诉我这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