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达礼生气归生气,但头脑还是纹丝不乱,当年参与巨鹿大战的特木尔如今就在他的麾下听命,朱平安是个什么样的对手,这些年险些被特木耳的叨叨磨出茧子来。李定国是他麾下的战将,这几年将辽东整得鸡飞狗跳,明显也不是个易与之辈,临阵之前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与顶山堡虽然只有一河之隔,但对面郁郁葱葱的丛林却是设伏兵的最佳地点,如今蒙古各旗各部也是青黄不接,这要是在这上面栽了跟斗,岂不是要让察哈尔的额哲看笑话,弄不好连蒙古各部盟主的位置都要拱手让人。
因此,没等特木尔开口劝谏,巴达礼挥刀之后,便后退几步,“德尔格勒大首领,就让本王看看女真勇士的悍勇和威猛吧!”
德尔格勒险些被巴达礼的这句话气的吐出血来,叫嚷的挺凶,临到冲锋陷阵的时候,却将海西女真各部给推到了前边,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海西女真早已不复海西四部当年的威势,海西各部的精英和后起之秀全部都被多尔衮抽调到了南下大军中,做着满清的官领着八旗的俸禄,巴达礼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蒙古王爷,却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海西女真这等附属的人马怎么敢和他叫板。
巴达礼得意洋洋,这等危险系数极大的事情,还是交给这些茹毛饮血的生女真去做吧,等他们冲过河去,蒙古骑兵紧跟着过河,有什么危险,由他们去亲身体验,后面的功劳,自然是他巴达礼来笑纳。
德尔格勒无奈。只好催动手下的女真轻骑全力过河。河面上到处是木箱和之前那些所谓“地雷”的碎片,女真骑兵却是顾不得那么多。如今正是秋高气爽,雨水充沛的时节,草河虽然水位涨了不少,但骑兵涉水过河却是绝无问题。
一声令下,女真轻骑怪叫着冲入草河河水。一时之间,随着马蹄的践踏,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流顿时变得浑浊不堪,浪花四溅人喊马嘶,甚是壮观。
德尔格勒也不是傻子,早早便命令自己手下兵马的前锋上岸之后便向前探查情况,在确认林中并无明军埋伏之后,这才命手下骑兵大举向前推荐,但麾下将近两万的轻骑一时之间哪有那么容易全部过河。加上海西女真各部混杂在一起,不一会,狭窄的河道便拥堵不堪。
“这些女真蛮子,将来少不得本王要参你们一个贻误战机的罪名!”巴达礼嗅了一下手中的玉石鼻烟,通体舒泰,嘴里却在自言自语。
但耳中却似乎听到了一丝轰鸣的声响,不由自主的扭头向着北面草河上游看去。
秋日的阳光甚是刺眼,光芒之下。却一时难以看清,只是看到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从上游顺流而下。而且那东西顺着水势漂流而下。不断的和岸边的礁石发生着亲密的接触,碰撞的轰鸣声也由此而来。
巴达礼一皱眉,发觉不时明军的埋伏,刚刚提起的心顿时又放了回去,招招手,手下将领侧身过来。“去,带些人看看那是什么东西,想办法拦下来,别阻碍了大军过河,顺带着给德尔格勒送个信。让他小心一点!”
手下应诺,立刻便有数十骑飞奔而出。但水势的速度却是快的出乎巴达礼的预料,转眼间,那些个黑乎乎的东西便来到视线可及之处。
圆滚滚的硬木被截成了一段一段,顺河而下,两端都是削的建立无比,顺着水势,撞击力可想而知,就在渡河骑兵们没有反应多来的当口,便一头撞进了渡河的队伍中。
海西女真的骑兵队伍立刻便截成了两段,顺水而下的圆木威力何等惊人,冲入人群中,无论是马或是人,顿时激起一蓬又一蓬的血雨。刚刚过河的德尔格勒瞳孔紧缩,大声呼喝着手下兵马上岸躲避,但各部纠缠在一起,争先恐后的向东西两岸撤去,却是互相阻挡,根本动弹不得。
眨眼之间,更多的圆木从上游汹涌而来,带着呼啸声,一刻不停的接连撞击而来。
“中计了中计了!”玉石鼻烟壶早已不知被丢到了哪里,巴达礼的嘴唇颤抖,此时才明白,刚刚在按上点燃的地雷,不过是向上游报信的讯号。这些卑鄙的汉人,居然用如此下作的计策来攻击渡河的骑兵。
难以计数的战马和骑兵被圆木和浪花裹挟着冲向下游,不少人头破血流,哀嚎声此起彼伏。
但这,还没远没有结束,刹那之间,河面上凭空响起巨大的爆炸声浪,一朵巨大的浪花陡然间盛开在河面之上,随着爆炸声响起,无数的铁定碎石向四面激射,河中侥幸躲过圆木攻击的骑兵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跌下马来。
“撤,快撤!”巴达礼撕心裂肺的叫喊着,但他的声音在继而接连响起的爆炸声中显得那么的无力和微不足道。
骑兵们死命的向着东西两岸的河滩上撤退,原本如同手足一样的战马,此时却像垃圾一般丢西,骑兵们纷纷下马,涉水上岸。无数将河水染红的尸体,静静的向着下游的方向漂去。
已经达到西岸的德尔格勒忙着聚拢自己的兵马,丝毫没有注意,巴达礼已经带着自己的主力开始向着来时的道路缓缓撤退。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河面上的爆炸总算告一段落,德尔格勒惊魂未定的召集起人马,发现成功过河的不过有五千之众。
看看硝烟四起的河道,已经被破损炸断的圆木和人马的尸身堵塞的严严实实,再想撤退到东岸,只能向下游找寻合适的渡河地点了。至于上游,那里临近顶山堡,德尔格勒是打死也不肯再向前了。
但想走就走的了吗?麾下乱糟糟的骑兵还没整好阵型,沿着上游的河边草地,以及不远处西面的丛林中,数不清的黑色骑兵已经悄无声息的将德尔格勒包围在其中。
“这便是那位曹蛮子的骑兵吗?”看着那些反射着光芒的黑甲骑兵。德尔格勒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
骑兵的队伍中发出一种奇特的嗡嗡声,瞬间,一蓬黑云腾空而起,划出优美的弧线向着海西女真的队伍扑来。
看着那蓬黑云越飞越近,身边左右的部属却已然是处于混乱和惊恐之中,德尔格勒长叹一声。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
巴达礼正是看到远处如同黑云一般涌来的大队骑兵,这才匆匆的下达了撤军的命令。这时候不撤,连长生天都会痛骂他的愚蠢。
海西女真一半的兵力都葬送在这草河河畔了,但主力仍在,巴达礼可不会在这上面做赔本的生意。德尔格勒和他麾下的数千骑兵的牺牲是有价值的,至少可以告诉巴达礼,前面的确有陷阱,而且是一个很的陷阱。
什么也不说,撤下来再说吧!
后面五十里处是前两天刚刚经过的洒马吉堡。工事还算完备,撤到那里去,总算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巴达礼心烦意乱的催促着手下的兵马快速前进,特木尔则是神色慌张,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面庞,居然露出了苍白的颜色。两只小眼睛此时睁得和铜铃一般大小,手指颤抖着指向前方,“王爷。王爷,不好了!”
抬眼一看。巴达礼的两只手不由自主的勒住了马缰,就连三万多人的骑兵阵型都在一瞬间停止下来。
不远处的山梁上,一支两千多人的明军步卒队伍紧紧的卡住了前行的道路。最前边的三排明军火枪手,在身后旌旗的招展之下,宛如一座座的雕像,即使在在凛冽的风中也纹丝不动。
期间。穿插着数座圆形的小型军帐,白色的帷帐就像是草原上常常可见的鲜美蘑菇,此时,却带上了令人心生寒意的肃杀之气。
“慌什么!”巴达礼怒不可遏的用刀柄敲打着特木尔的脊背,“不过一两千明狗。还都是步卒,能挡得住我蒙古骑兵的冲击吗?”
“王爷,朱平安李定国都是狡诈的狐狸,不不不,他们要比草原上的饿狼还要狡诈凶残,咱们……!”
话还未说完,头顶又重重的挨了一记。
“不过是些火铳士卒,咱们蒙古铁骑轻盈快捷,转瞬之间就可以杀到眼前,队形松散些便是,再说,本王给你们身上配备的铁甲棉甲都是摆设吗?不都是克制明狗火铳弹丸射击的配备吗?那花了本王多少的银子,你难道不知道吗?再敢动摇军心,本王第一个便杀了你!”
特木尔当即闭上了嘴巴,可巴达礼却不肯放过他,“你,带队作为前锋,拿不下这些明狗,提头来见!”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爬上了特木尔的头顶,但看看巴达礼手握佩刀的手,特木尔只能是乖乖的策马向前。
和特木尔不同,绝大部分的蒙古骑兵还从未和这样的明军交过手。刚刚遭受的袭击,虽然声势骇人,但却是已经激起他们心中的战意和兽性。明军的战力,父一辈子一辈的交口相传,在他们大多数人的心中,明军便是被宰割的代名词。当年的松山之战,十余万明军的精锐被围歼殆尽,眼前不过区区两千的方阵,能抵挡得住蒙古骑兵的步伐吗?
兴奋的表情涌上蒙古骑兵的脸庞,作为满清和蒙古的附属,海西女真剩余的骑兵也被编进了冲锋的队列,他们也渴望着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刚刚的耻辱。
战马的脚步的慢慢放开,万余人的冲锋阵型在草原上展开,道道尘烟从马蹄下升起,战旗和战刀直指对面的明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