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道馆出来的时候,司明突然问:“你不讨厌这些传统的东西?”
叶敬辉想起自己跟他说的“只读过小学”,于是笑道:“对我这种没文化的人来说,好喝就可以,其他都不重要。”
司明道:“不讨厌就好。”顿了顿,“因为父母生前很喜欢这些,耳濡目染,我也对此有了兴趣。”
叶敬辉心里有些发毛。
他父母喜欢,他也喜欢,所以想让他点的mb也喜欢?这叫什么逻辑。
又不是恋人关系,只是金钱交易和猎人游戏罢了,有没有必要做到连兴趣爱好都跟对方坦白的地步?
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夜风很冷,司明没有从停车场把车子开出来,径自朝江边走去。
叶敬辉自然跟着他一起吹冷风。
两人并肩走到桥上,停下脚步。
江水被岸边的灯火染成了美丽的颜色,随风荡起波纹,像是在水面洒下了一层珍珠粉末。江面上张灯结彩的船只慢悠悠的滑动着,偶尔听见乘船欣赏夜景的人们兴奋的欢呼声。远处高楼林立,华丽的彩灯将整个城市的夜景,装点的格外绚丽。
司明静静看着远处:“从这里看,可以看到我住的房间,就在星云大厦最顶层左数第三间。去年一时兴起买下那最高层的房子,现在又有些后悔,我打算把它卖了,再去郊区环境好的地方换个小一点的屋子。你喜欢哪个小区,改天带你去看看如何?”
叶敬辉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为什么要卖掉,站在那里欣赏夜景不好吗?”
“欣赏夜景倒是不错。只是太高的缘故,刮起台风的时候像要把整个屋子给吹翻,下暴雨就像拍在自己头顶,那种感觉并不好受。”司明冲叶敬辉笑了笑,“我想买个小一点的屋子,带你过去住。”
叶敬辉没有回答。
猎人捕猎是不需要理由的,正如猫捉了老鼠后,一遍又一遍的捉弄根本不需理由。
起初招惹他,只是自己闲着无聊,见他挺特别才去逗弄一番。如今自己反倒成了他的猎物,这便没了起初逗弄他的趣味,整天听他提什么喜欢,一起住……反而倍感压力,毛骨悚然。
此时,叶敬辉只想抽身而退,结束这段莫名的孽缘。
司明扭头看了他一眼,漆黑的双眸如同深不可测的江水,却是没有一丝涟漪的平静,像是要把面前的人盯出个洞来。
对视良久,他突然俯身凑过来,在快要接触到双唇的时候停下。
灼热的呼吸轻轻拂在脸上,他的双眼漆黑如夜,坚毅的双唇一直停在那个暧昧的位置,像是在等待对方的答复。
叶敬辉不懂害羞,当然是很直接的凑了上去。
如今这个游戏早已偏离了最初的轨道,叶敬辉并不想引火烧身,就这样结束,其实也不错。
亲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恶心。
司明的口腔非常温暖,没有厌恶的烟味,只是纯粹的男性气息。虽然是他主动,却也不会给人被强迫的反感,反而非常细心的顾虑着自己的感受。细致的亲吻,吮吸,舌尖轻轻舔过每一寸粘膜,霸道中透着包容和温柔。
只是浅吻,他便很快就退了出去,一向冷漠的眼底闪着些许柔和的光芒:“喜欢吗?”
叶敬辉的神色有些僵硬。
开玩笑,我这是在“吻别”,他不会在“一吻定情”吧?
见他不回答,司明笑了笑,“不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绒制盒子,放在叶敬辉的手心里,“这个送给你。”
叶敬辉接过,打开来,意料之外的,并不是戒指之类,反而是一只杯子。那杯子就像小孩子的玩具,只有拇指大小,上面还写了个“明”字。
叶敬辉克制住拿杯子砸他脸的冲动,挤出个暧昧的笑容来:“这么贵重的礼物啊。”见他不说话,叶敬辉把杯子收回口袋,淡淡道:“谢谢。”
司明沉默片刻:“你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我,我不希望你背着我扔掉它。”
叶敬辉假惺惺道:“我很喜欢。”
司明的笑容难得的透出些柔和,轻轻按了按叶敬辉的肩:“那就留着它吧。”
“嗯,我累了。”
“好,回去吧。”
别扭的被他牵着手,缓缓走过了长长的大桥,一路上江景极为美丽,叶敬辉却无心欣赏,只是拼命压抑住一个过肩摔把他扔进江里的冲动。
这种动作让人觉得两人之间似乎真的有什么感情,实在让人心生厌恶。
从一开始,就是游戏而已,难道他不清楚?
……
回去之后,叶敬辉躺在kingsize的大床上,把杯子拿在手里仔细研究,对着光看了良久,怎么看都是个泥巴糊成的破杯子,形状还非常扭曲,圆柱不像圆柱,四方又没棱角,倒是那个“明”字写得非常漂亮。
叶敬辉忍不住笑了起来。
司明啊司明,你逗我玩儿是不是太过分了点,拿小孩子玩的泥巴放在装戒指的盒子里送给我,虽然你可以挑战我的耐力,但是,请不要挑战我的智商。
你不喜欢被人掌控,我同样不喜欢被人玩弄。
“咚”的一声,叶敬辉把杯子投进了垃圾筒。
第三天,司明没有来。
连续几天,都没有再见到他的身影。
叶敬辉觉得自己对他的浓厚兴趣,已经变成了对“瘟神”的兴趣,他不来实在是太好了。
周末的时候,叶敬辉从他卡里扣掉应付的费用,派人把卡送了回去。
晚上约萧逸一起喝酒,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来自司明的短信。
“你是不是觉得我找你只为消遣?”
叶敬辉扬了扬眉,回复:“不是吗?”
那边沉默片刻,“那就结束吧。”
叶敬辉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如同结束每一次床伴关系,丝毫不影响心情。
萧逸皱皱眉头:“看你蛮不在乎的样子,又是哪个情人?”
叶敬辉坏笑:“是你最在乎的那位对手啊,我这几天跟他亲密接触了一下,觉得那人还挺有意思。”
萧逸意味深长的笑:“你居然连他都敢去招惹?”
叶敬辉耸耸肩:“开始是我招惹他,不过逗逗他罢了,后来倒是他整天来店里找我。钟叔还开玩笑说,店长是不是跟司先生谈恋爱呢,整天跟着司先生往外跑。”叶敬辉似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笑容更深,“那个家伙真有意思,分手时还送我一个破杯子来耍我,形状扭曲的泥巴做的,我给扔了。”
萧逸的面部肌肉近乎扭曲,良久之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杯子是什么意思吗,叶敬辉啊!”
叶敬辉挑眉:“嗯?”
“一辈子的意思。”
两人互视一眼,面面相觑,最后整齐的抖了抖眉毛。
叶敬辉沉着脸,嘴角抽搐:“别告诉我他在玩儿真的。”
“司明是出了名的冷漠,从来没给任何人送过东西。我想,他可能真的看上你了。”萧逸顿了顿,坏笑:“你完了。”
……
这真是一场奇妙的对手戏。
原本,叶敬辉以为司明是那种“禁欲派”的直男,冷漠的样子也不过是戴着面具的假正经,调戏他,逗弄他,看他一脸无奈的样子,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所以自己才出手,不过是无聊之下的消遣罢了。却没有料到,那家伙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焦距调错的缘故,居然真的对自己这“假mb”有了兴趣。
真是老虎嘴边拔毛,不小心碰到虎牙了。
叶敬辉对着墙上的皮鞭无奈的叹气。
这些年来虽然交往过不少情人,却都是你情我愿的床伴关系,如同签订协议一般,寂寞的时候相互陪伴,不想继续就和平分手,各走各的毫不相干,从来不去招惹会动真情的人,这是叶敬辉的原则。每次出手时,叶敬辉自然会了解一下对方的性格是不是合胃口,会不会玩儿得起。没料这次一时冲动,被司先生深邃的双目吸引,还没一探究竟就跳了进去,如今虽是爬了上来,却无法如往常般全身而退了。
甚至在梦里,都看到他定定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还有桥上亲吻过后,他坚毅的双唇微微抿起,冷漠的眼底浮现的略带柔和的笑容,那笑容实在让人心中微震。
虽然只是“微震”,可对于叶敬辉这样心底“从来不震”的人来讲,已经……很难得了。
叶敬辉烦躁的从床上爬起来,刚才做梦梦见某人定定注视自己的眼睛,弄得叶敬辉出了一身冷汗,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欠了他什么似的,那种感觉让人浑身都不舒服。此时空调一吹,身上汗水黏腻更是难受。于是从床上翻起来,到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洗完出来后坐在沙发上吹头发,眼角不经意间瞄到了垃圾桶。
空空的垃圾桶里只有那个小盒子,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叶敬辉皱着眉头,把那盒子拿了起来。
虽然那杯子很丑很丑,却是自己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份“奇怪礼物”,就这么扔了,似乎怪可惜的。
叶敬辉把杯子又拿了出来,在手心里把玩了片刻,摆在床头,对着上面那个明字,嘴角浮现个坏笑。
“司明,且让我看看,你到底在玩儿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