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某个部位仿佛隐约在发痛。
郁容不由得汗颜, 看昕之兄安慰他时轻描淡写的样子,还以为没把偷窥之事当回事……没想, 这男人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简直阴毒狠辣。
太凶残了!
不过,等郁容知道了“猪头”画师过往的所作所为,比他猜想得更恶劣、肮脏之后, 忍不住想为聂昕之的英明决断拍掌叫好。
“采花贼”什么的,听得再文雅,改变不了其龌龊罪恶的本质。
一大早,郁容就看到家里进进出出的郎卫,好不热闹。
话说, 昕之兄是不是当他家是逆鸧卫驻青帘办事处啊?
不过是玩笑性的吐槽,没当真介意什么。
事实上, 他能安安稳稳生活在这里, 没遇到什么糟心事——极少数上杆子往近前凑过来的奇葩,不在正常人的脑回路之中,算是例外——很大程度上拜托了这些三不五时经过此地的郎卫的震慑。
否则,哪怕他安分守己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作为一个外乡人,难免会遇到一些“敲竹杠”的行为。
没在意郎卫们的行动, 郁容站在檐廊下, 仰头看着天色。
晨光稀薄,云层仍在堆积,尽管初雪暂且停了, 一时半会儿怕不得见天晴了。
心里由此生出几许牵挂。
阴晾在谷仓里的白术须得晒去水分,才好储存,还有田里到了采收时候的丹参,最好近期就挖掘了,再往后便是没有雨雪,土地冻得太板硬了,也必得增大采挖的难度。
至于与白术同时播种的桔梗,长势良好,因着不急需用到,郁容便决定先不采收,反正桔梗长到两三年再收获也没毛病。
“钟哥儿,明哥儿,”郁容招呼着学徒们,“随我去处理下白术。”耳濡目染也学会简单处理药材的小河,小跑步着跟在他们身后,见机想帮上一些小忙。
白术的初加工,除了通过最直接的生晒,还可用“炕术”处理。
炕术相对生晒麻烦不少,不过……看这天气,少得两三天没大太阳,等到那时再晒制,鲜术怕不得要烂了。
便收拾着窝棚杂七杂八的东西,花盆木架子往四周移挪,在石砮的帮助下,临时垒搭了个火炕。
将白术一层层地铺匀,燃火烧炕,火势无需过猛,待到药材外皮烤熟,还得降低火力,其后经由“退毛”,烘至六七成干,熄火后堆置,放个八九十天的,白术内部的水分将会自然向外渗透,再进行二次烘炕。
这头一回烘炕,差不多也得一天一夜的功夫,主要是一个火候、温度的把控,十分讲究。
郁容等到白术被炕“退毛”了,按大小重新铺匀,便准备回前屋了。剩下的基本是烧火的工作,由石砮在看着,他十分放心。
转头,看到赤炎将军试图往火炕上跳,吓了他一跳。
尽管炕面温度不超过八十度,可灶膛里的火一直在烧着,真让这家伙待在上面,怕不得烤成猫干了!
郁容无奈地抱着大胖猫,沉甸甸的手感提醒着他,新一轮的减肥行动又得开始了……第几次了都?
“这些是?”
一踏入书房,郁容就看到堆积了满桌子的……书卷?待走近,粗略扫视了一眼,便是囧了——整整有尺高的一摞,不会全是春那个图吧?
不等他细看那敞开的一卷,聂昕之倏然便到了跟前,抬手覆在了他的双目上:“腌臜之物,莫秽了眼。”
郁容暗道昕之兄太没见识了,比这更“污”的东西他又不是没见过……
忽是意识到什么,他问:“该不会这些就是那猪……咳,画师画的吧?”
聂昕之肯定地应声。
郁容嫌恶地皱眉:昕之兄说得对,果真腌臜。
一想到那“猪头”画师的种种作为,便对这一堆春图没了半点新奇之心。
被聂昕之挡着眼送到屏风后,郁容顺手将赤炎将军放在了矮榻毛毯上,疑惑地看向聂昕之:“我怎么觉得刚才瞄那一眼,画上的人看着面善?”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他的目力却是上佳的,那一面画卷上的内容,全部映在了脑海。
一开始想的是,不提那画师的德行,画工真真不错,而且确实非同一般的“写实”,至少能让他这个现代人没感到抽象扭曲……唯一觉得不“写实”的是,姿势也太夸张清奇了吧?
继而有一种违和。画里被捆绑的那个人,让他觉得几分熟悉,可惜的是,这个时代的“写实”,远不到油画的程度。
“面善?”聂昕之闻言,毫不犹豫地回到书桌前,翻起一本折子,半晌之后,道,“名册上无有你认识之人。”
郁容点了点头:“大概是我想多了。”
他认识的人就那么多,聂昕之都知道的,对方说没有那便没有。
——出现在名册上的全是被那猪头糟践过的人。
想着想着,心生一股呕意。
郁容暗自摇头,不再想恶心人的事,拿了本医书,歪在矮榻之上翻阅着。
“主子,您要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郁容忽地听到屏风另一面的声音,便回过了神,下意识地循声看过去。
只看到竹屏风细密的经纬。
随即,一道“庞大”的身形出现在视野里。
——好吧,应该是“高大”,不过谁叫他是半躺着的姿势,视角问题,第一时间感觉到“庞大”。
拉回跑马的思绪,天太冷,不太想动弹的郁容,维持着懒散的姿态,冲男人笑了笑:“那是什么?”问的是对方拿在手中的……水囊?
聂昕之可疑地顿了顿,迎着少年大夫微带疑惑的目光,屈膝在榻边坐下,遂打开了“水囊”:“从西胡收得的种子。”
郁容闻言来了精神,撑着身体坐起,凑近去看,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是什么种子?”
“不明。”
郁容默了,少时,含笑着接过了种子:“谢了。”
回头让系统鉴定下,能让这男人“献宝”的,至少不会是杂草。
转而,他问起了正事:“年底还要去河西吗?”
聂昕之有问必答:“不了。”
郁容莫名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不料,男人又补充说道:“一两日后南下。”
“……”
半晌,郁容忍不住问:“你是逆鸧卫指挥使,也须得经常出……公务?”
聂昕之只说:“赵是可能遇到了麻烦。”
郁容不由得惊了一下:“他没事吧?”怎么说,烛隐兄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无事。”聂昕之安抚了一句,道,“南蕃有异动,必得亲自探查。”
郁容了然颔首,语气透出一丝担心:“上回烛隐兄说南蕃多年战乱……会不会有危险?”
聂昕之微微摇头,话锋一转:“南地多奇药,可有想要的?”
郁容一愣,遂拒绝道:“算了,你是去办正事的。”
聂昕之表示:“探查而已,多在野地之间,顺道掘挖药材,不至于耽搁。”
郁容囧了囧,陡地心生了罪恶感——威风赫赫的逆鸧郎卫因他成了采药工,真真罪过了!
“没必要。”他表明态度,“除非是几百年的野山参,或者血竭这样的可遇不可求的奇药,否则,无需特地采掘什么药材。寻常需要的,药局基本有得卖。”顶多是品质有所差异,便是缺乏的药材,多数也能找些性味归经相近的替代。
聂昕之应了,没再强求。
郁容微微一顿,脑中灵光一闪,话没经过大脑,脱口说道:“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南地?”
连去河西都想将人一起“拐带”的聂昕之,这一回居然一口拒绝了:“不可。危险。”
郁容忙解释:“不是去南蕃,在境内即可。”
他当然不至于自不量力地想深入南蕃,没的平白给这人增添累赘,只想着在旻国边境以内,那里相当于天朝的滇南,药材资源相当丰富。
聂昕之仍是不允:“边地变乱多。”
“……好吧。”郁容妥协了,不想真让这人为难。
聂昕之静默少许,指尖掠过了少年大夫的眉角,抚在了那点桃花痣上:“日后再带你去。”
郁容朝他笑着点头。
便在青帘留待到第三日,天气放晴,聂昕之骑上了宝马,领着一行十数人,直往南行去。
家里一下子又冷清了。
对着即将凋谢的滁菊发了一会儿呆,郁容忽而起身,跟石砮招呼了声,便径直下了田。
趁着今天大太阳的,李家兄弟叫上有采收药材经验的一些好手,紧赶慢赶地在地里掘着丹参。
郁容顺着田埂,进行着“视察”工作,倒不是他要监工,到底丹参非同一般的庄稼,采收之时须得诸多注意。
零工们在前方采收,他则在后方挨次检查才掘出来的丹参,但凡表皮出现损伤的,便挑拣了出来。
郁容一边忙活着,一边盘算着药方。
丹参的话,制备几坛子用途不一样的丹参酒吧。
比如给妇人产后调养的——他那个合伙人,匡英的几个妻妾都快生了。还有一种酒方子是用于祛风湿的,也挺得用。若直接将丹参切片,泡入清酒,便是通窍补脏的保健品了……
手上的动作猛地一滞。
隔了好几天,郁容陡然忆起自己瞄过那一眼的春图,倏而想到了有几分面善之感的画中人,长得像谁了!
第66章
阿若!
说面善, 画中人与阿若本人的面目其实没多少相同,所以之前根本没将二者联系上, 此时莫名想起了阿若的模样, 就觉得吧,他与画中人在气质上有一两分微妙的相似……是一种很虚无缥缈的感觉。
郁容下意识地皱起眉。
说起来这一两个月的,他先是沉迷于药剂的研究与实验, 后赶上秋收,忙着给村里人“授课”制备农药,其后又到了自家药材采收的时候,以至于好久没见到过阿若了。
想到猪头画师的所作所为,心里便不由得不安。转而想起聂昕之的名册上没有阿若的名字, 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便没了干活的心思,没多少犹豫, 郁容就着水沟里的水, 简单洗净双手的泥巴,旋即起身往回走,有些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