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姚楚明失魂落魄的样子,王竞尧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她也是一个受骗者,但是,王竞尧还是觉得,有一些事情自己必须要在今天和她说清楚.
他硬了硬心肠,说道:"皇后,我知道尹睫淑在你面前说了很多关于太子的事情.渡崖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将来也许会有很大的成就.但是,今天朕要真郑重地告诉你,未来太子之位如何定夺,朕不允许朕身边的任何女人插手,更不用说在私下偷偷做出一些勾连外臣的事情出来.朕把丑话说在前头,一旦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不管是谁,朕绝对不会容情!"
姚楚明面如死灰,惨然一笑,点了点头.过去,她常听人说,一旦当上了皇帝,不管这位皇帝过去是怎么样的,性情必然会大变,有时候甚至变得六亲不认.以前,她总是不太相信,但现在她信了,面前的这个丈夫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初她刚认识王竞尧的时候,王竞尧虽然热血冲动,有时候做起事情来不顾一切,甚至有些鲁莽从事,但那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自己所喜欢的男人.但随着他权利的一步步增加,地位的一步步增高,他的整个人完全都变了,变得自己渐渐觉得陌生了起来.
就好像这次尹睫淑的事件,从王竞尧出宫的那一刻开始,也许都是皇帝陛下精心安排好的一个圈套,而自己,也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而已.王竞尧或许早就知道了尹睫淑是鞑子派来的奸细,只是瞒着自己,不想告诉自己罢了.甚至是用自己把尹睫淑给引了出来.
对于王竞尧刚才说的话,姚楚明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感受.她现在想的是,不管尹睫淑是不是鞑子的奸细,但她说的很多话都是正确的.在这世上,真正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当王渡崖真正的登上帝位的那一天,才会让自己觉得心安……
"陛下,我会记得您今天说的话的."姚楚明淡淡地说道:"在尹睫淑这件事情上,臣妾有罪,无论陛下怎么处罚我,臣妾都绝对不会怨恨陛下.可是,尹睫淑毕竟和我相识一场,臣妾想恳请陛下,能够让我去送尹睫淑一程……"
没有等她说完,王竞尧就摇了摇头:"不可以,朕已经下了命令,除了任晓晟以外,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接近尹睫淑,一直到确定她死亡之后也不可以.皇后,你先回去吧,朕想要一个人好好地静一下."
姚楚明想不到皇上连自己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失望之余,她的心中也有些怨恨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此的冷酷.她惨笑了一下,慢慢地走了出去……
看着姚楚明的背影,王竞尧心中非常失落,他也同样觉得这些年姚楚明变了,变得非常厉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逐渐不再叫她"楚明",而是叫她"皇后",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他非常希望姚楚明能够变回当初常州城中,当初才来福建时的那个姚楚明,但现在看来,似乎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陛下."这个时候,任晓晟悄悄走了进来,看到皇上正在那儿沉思,他犹豫了会,还是开口说道:"尹睫淑选择了服毒而死,您……您是不是去看一下……"
王竞尧想了下,点了点头,起身在任晓晟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位于皇宫西南面,非常偏僻的房子前.任晓晟挥手让门口的御林军走开,将门推开了一条缝,自己也急忙离开.
透过门缝,王竞尧看到一向淡雅素衫的尹睫淑,今天破天荒的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装束,而且精心打扮过自己.在她面前的一张小案几上,放着一壶酒,两只小酒盅.
"陛下,您来了吗."尹睫淑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我知道您一定会来送我一程的,今天是尹睫淑死的日子,也是和脱不花成婚的日子,感谢您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王竞尧冷冷地笑了一下,这个女人已经无可救药,她到死也忘不了那个同样身处在死囚牢中的鞑子元帅.他对这样的场面,不知道非但一点感动也都没有,反而觉得非常滑稽.
"陛下,尹睫淑走了,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尹睫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尹睫淑只想当你的女人!"当尹睫淑说完了这句话后,将两只酒杯中的酒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在这一瞬间,王竞尧忽然明白了,尹睫淑并不是无可救药,她是在告别,和自己的过去告别,而代价,则是自己的生命!
的确,她无法忘记脱不花,因为那毕竟是她曾经爱过的男人.至于他们是怎么爱上的,王竞尧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脱不花在尹睫淑心里的影子,已经暗淡下来,另一个男人的身影,也就是自己,开始占据了她的心房.
王竞尧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当他来到尹睫淑面前的时候,看到尹睫淑已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毒酒、美女、死亡……在这屋子里显得如此的诡异和凄迷……
尹睫淑痴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嘴角边微微笑着,用最后的力气说道:"陛下……尹睫淑对不起你……过去对不起……现在还是对不起你……可是,我的身子已经对不起脱不花了……我不想……不想……我想要报答他……报答……"
说完这几句话后,尹睫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永远离开了这个人世.王竞尧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报答,怎么样报答?以生命为代价报答吗?这个女人,究竟是爱自己,还是爱着脱不花,或者她谁也不爱?
过了很久之后,任晓晟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陛下,尹睫淑的尸身该如何处理?"
"朕曾经答应过她,将她送到阿哈巴蓍那,朕不能言而无信."王竞尧叹了口气:"你去安排下,把她的尸体送过去吧,这女人虽然可恨,但…….哎……"
说到这,他想到了什么,吩咐道:"你马上去找几个宫女,将尹睫淑身上所有的衣物全部脱下来,扔到火里烧了,另外给她换上一套新的衣服.并且要让那些宫女仔细检查尹睫淑身上任何可以夹带物品、纸张的地方,看皮肤上有没有文字,这才可以带着她的尸体出去.我总是觉得心神有些不宁,也不知道为什么."
任晓晟小心地建议道:"既然这样,那不如干脆不用将她的尸首送回去了,反正这事除了陛下以外,别人也不知道."
王竞尧微微摇了摇头:"男人不可以失信于人,更何况天子?朕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是的,我不送尸首回去,别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可是我自己心里知道."
任晓晟点了点头,当即找来几个最可靠的宫女,仔细检查之后,尹睫淑的衣衫里果然放着一封信件,只是这是写给王竞尧的.任晓晟不敢私自开拆,将它交到了皇上的手中.
王竞尧打开信件,只看到里面除了信件,还有那块玉佩,王竞尧把玩了一会那块玉佩,这才看信件上面写着:
"自从我被派到陛下身边以来,日夜提心吊胆,唯恐身份识破.杜狱之刑,天下皆知,落到其手中,生不如死,幸赖陛下宏恩,赐尹睫淑一个全尸.这块玉佩乃是当年脱不花赠送于我,今日我将其转赠陛下,一来报答陛下恩情,二来也算纪念你我之间的这段缘分……
尹睫淑本是汉人之后,然襄阳血战,父母兄弟为大宋朝廷死绝,朝廷却无一丝情谊,完全忘记了尹家之功,以至我尹家上下食不果腹,度日如年.尹睫淑几欲流落风尘,幸遇脱不花,这才避免尹睫淑遭受万人践踏之苦.尹睫淑不敢忘记脱不花之恩……"
看到这里王竞尧没有再看下去,他又端详了一会那块玉佩,接着将它交到了任晓晟手中:"将这块玉佩连着尸体一起给鞑子送去,这是鞑子的东西,朕是不会要的."
看到任晓晟小心地收了起来,王竞尧沉吟着说道:"不过这信,尹家的遭遇倒给了我个启示,咱们对待汉军将士家属的待遇非常之好,可以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可是,前朝那些为了抗击鞑子而身死的烈士们,他们的孤儿寡母的生活是不是也一样能够保证?是不是还有和尹家一样的人?要知道,他们不管朝廷如何变换,将来所怨恨的只能是咱们.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到尹睫淑的行列中去.晓晟,我看这事也得操办起来,只有让咱汉人上下一心,才能最终将鞑子打败."
看到任晓晟频频点头,王竞尧忽然一笑,走出了门外,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大声道:"召各平字级以上将军,各地总督,火速进京,朕,有大事要向他们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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